第12章

陸潛顯然不這麽認為,現在流血的人又不是他。

他捏着她的手指,讓她看上面冒出的血珠。

舒眉甩開他,把手背到身後。

他很快從旁邊的抽屜翻出創可貼來,朝她伸手:“把手給我。”

她不理他,他強硬地把她割破的手指拉過來,用嘴幫忙拆開了那個創可貼,小心翼翼地貼在她手指上。

舒眉看到他手背上那個被筆尖戳破的疤痕,前兩天才剛拆掉了膠布,結的痂殼還沒脫落。

他總是有辦法讓她心軟。

為了不心軟,她只好不去看他。

他卻偏要跟着她,:“你還要做什麽?我幫你。”

她不理會,他繼續跟着:“今天是我不對,他怎麽說也是你的朋友,我不該跟他起沖突。”

看到她收拾東西的手頓了一下,感覺是戳中了問題的核心,他又跟一句:“下次,肯定不會了。”

“沒有下次。”她轉過來看着他,“而且陸潛,趙醫生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我沒有朋友。”

她只要賺錢,有很多很多錢傍身,就夠了。

“我的朋友,不會觊觎我太太。”

“你胡說什麽呢?”舒眉怒。

“我沒有胡說,他喜歡你,而且對我們離婚樂見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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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離婚跟他沒關系!”

“那到底跟什麽有關系?”陸潛眼睛發紅,“你告訴我,到底跟什麽有關系?為什麽所有人都三緘其口,不願回答這個問題?”

比誰聲音大是嗎?

林舒眉不甘示弱吼回去:“跟誰都沒關系,這就是我們倆之間的事兒,是我不讓他們跟你說的!你就這麽想知道過去的事兒嗎?你身體還沒好呢,知道了又能怎麽樣,你還打算去找她啊?”

她……還是他?

舒眉在氣頭上,不過話說出口之後感覺根據前後語義陸潛大概會以為她說的這個TA是指的趙沛航吧?

聽起來像是她連趙沛航的醋都吃。

她簡直成了河東獅。

其實陸潛比她敏感,已經預感到這個答案有着摧枯拉朽的力量,一旦捅破,他們現在的生活就分崩離析。

兩個人都怔在那裏,舒眉先別開臉,捏緊了手指打算走開,沒想到他卻突然一下子站起來,把她困在自己的身體和桌子之間。

這個姿态幾乎像是把她抱在自己懷裏。

“你、你幹什麽?”

他今天是撲人上瘾,來者不拒是吧?

陸潛看着眼前的女人,五官明明秀致可愛,卻有利落烏黑的短發,額前的發絲落下來擋住一只眼睛,很酷。

他擡手拂開她眼前的發絲,把她整個人看得更清楚了,才說:“我今天自己站起來了,你沒看到。”

“……”

他現在是仗着自己做過植物人,話題之間切換都不帶過渡的嗎?

“沒有借助支撐,也沒人扶我,我就自己站起來的,就像現在這樣。”

他越說越湊近她,舒眉曲起手臂抵住他胸口:“是啊好了不起,要不要我給你鼓掌啊?”

終于站起來,能做個人了是嗎?

陸潛搖了搖頭,然後把唇輕輕貼在她的嘴上。

他不要她鼓掌,他要的是這樣。

舒眉瞪大眼睛,還來不及做什麽,他已經很快退開,手卻抓住她的手腕,說:“我不問了……以後都不問了。”

他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她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他說的是為什麽離婚的緣由。

真的觸及到真相,他反而怕了嗎?

他松開她的手腕,慢慢走到門邊,翻看着她剛才提回來的那個袋子:“這些都是給我的嗎?”

林舒眉沒吭聲,忽然意識到他的手掌已經恢複了男人的力道。

袋子裏都是畫畫的用具,各式各樣的畫筆、炭條、顏料和色板。

他上次提過想要畫畫,她就默默記在了心上,不等別人送,已經買好給他。

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他為什麽一定要糾結于過去的種種因由,非要打開那個潘多拉魔盒不可?

窺見端倪,他已經預見到不幸。

他決定不問了,她為什麽要跟他離婚的原因,不問了。

沒錯,他是狄米特律斯,醒來後狂熱地愛上自己第一眼所見的女人,并打算一直愛下去。

那天打開一個口子之後,舒眉本以為陸潛會不依不饒追問下去。

真相的不堪和壓力說不定能讓他全部想起來,或者幹脆崩潰,那她要再想守這個跟他媽媽的“一年之約”就挺困難了。

可陸潛什麽都沒問,仿佛那天的那番對話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有了新的目标,沉浸在色彩和圖畫的世界裏面。

她都不知道原來他對畫畫還保有這麽高的熱情。

那天在活動室撞見他跟兩個小朋友一起用手指畫顏料畫夕陽,以為只是偶然,現在才發覺他的素描基礎還在。

姚炳志解釋道:“他從小學畫的嘛,一直到上中學,還想過要去考美術專業呢!”

“那後來為什麽放棄了?”

“哎,他媽媽不同意他學這個,他學習成績又那麽好,完全可以考最好的大學和專業……總之兩個人吵得不可開交。”老姚搖頭,“他那時候才十幾歲,正是叛逆的時候,又一直得不到他媽媽的肯定,犟得太厲害,還大病了一場。不過病完之後好像想通了,一心學醫,後來就考了最好的醫學院。”

也算是跟他媽達成了某種和解。

陸潛其實很适合學醫。

那天趙沛航來的時候,他應該正在看她老爸的病歷報告和相關領域最新的學術文章,仍然在像醫生那樣思考。

她不動聲色,不等于她不領他這份情。

但他自己現在都還是半個病人,專業的事就還是留給專業的人去做。

林超群要手術的事,她沒告訴陸潛。

趙沛航幫她聯系了醫院這方面的權威專家,病床也已經安排好了,只等手術排期。

林超群還有點猶豫:“要不……我還是回去做手術吧,在這裏會不會太麻煩你了?你還要照顧陸潛。”

舒眉頭也沒擡:“他能站能走,還有護工、有康複師,不用我照顧。你在這兒手術就算麻煩也還有我可以照應一下,回去就是麻煩我媽一個人,她也很辛苦。”

林超群連聲說是。

他這種唯唯諾諾又小心翼翼的态度更讓舒眉生氣。

陸潛最先感知到她的情緒,遠遠地坐在畫布面前,把她氣鼓鼓的樣子給畫了下來。

等她氣完,天色都暗了,要不是餓得肚子都咕咕叫,她可能還要繼續呆坐下去。

康複病房的外間燈火通明,陸潛一定還在畫畫。

這也是個廢寝忘食的主兒。

他要畫畫,需要更大的空間,病房外間更适合他。

為了避免顏料和洗筆的松節油弄髒舒眉的東西,他十分冠冕堂皇地把她的床給挪到裏間去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倆的活動空間完全換過來——她坐在裏間想要靜一靜,他在外間畫畫。

晚上兩人又要共處一室。

舒眉走出去就看到他在給她那幅肖像畫上色。

人家達芬奇畫蒙娜麗莎的微笑,他畫林舒眉的愁眉苦臉。

她實在是餓得沒力氣跟他計較:“你吃飯沒有?不吃我出去吃了。”

“等一會兒。”他不慌不忙,“等我把這點畫完。”

她等不了。她是那種困了就要睡,餓了就要吃的人,不喜歡等人。

友誼多少需要遷就,所以她沒有太多朋友,大學裏大部分時間也獨來獨往。

陸潛的營養餐已經送來放在茶幾上,不過他沒有吃。

可能是不餓,餓了他會自己吃,感覺用不着她操心了。

她準備下樓去給自己買點吃的,陸潛叫住她:“冰箱裏有吃的,你朋友顧想想送來的。”

他又強調她的朋友。

舒眉拉開冰箱,果然看到幾個盒子裏裝着做好的沙拉、鹵味和點心。

早說啊,想想送來的東西都很美味。

可她其實也沒有什麽胃口,很餓,但又覺得什麽都不太想吃。

她拿了一小盒布丁舀着吃,然後看到微波爐旁邊多出一個空氣炸鍋。

“這東西哪來的?”

陸潛投過來一瞥:“我買的。”

“你買這個幹什麽?”

“顧想想說這個可以做很多吃的,你都挺喜歡,我就讓姚叔買一個送過來。”陸潛放下手裏的畫筆,“我把附送的菜譜都看了一遍,不難,今天就試着做一回,好吃的話你以後就不用忍受食堂和外賣了。”

他也知道這附近沒什麽可吃的東西,他吃配好的營養餐是沒辦法,而她完全就是在遷就他。

林舒眉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事,“陸潛你……”

“微波爐裏還有吃的,是我剛才做好放進去的,你嘗嘗看。”

白瓷的大圓盤,裏面是六塊橢圓像壽司一樣的東西。

舒眉仔細看了看,發現上面鋪的那一塊竟然是煎好的午餐肉。

“這是午餐肉壽司,我從書上看來的,據說是夏威夷特産。你那麽愛吃午餐肉,我想着總要變變花樣,就捏了飯團做這個。”

其實很簡單,切片的午餐肉煎過之後鋪在夾了肉松和千島醬的飯團上面,用紫菜片壓住,一口一個,管飽又不油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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