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亦真亦假
慕止病了。
這場病像是積蓄了很久。
在她将秦詩落帶回她們所住的女苑,交給巧言路徑太子殿時,驀然想起自己掉進水裏時身上還披着沈沾墨的錦衣。
匆匆折回,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水裏打撈上來。
等回到女苑時,秦詩落被掌事嬷嬷叫走教東宮的規矩,巧言還在當差,剩自己一人,當下就把沈沾墨的錦衣來來回回的涮洗了無數遍。
等忙完所有事,渾身又熱又乏,原本就有些受寒疲憊的她現在更是倦意上頭。
拖着沉甸甸的身子打了桶熱水,身體一放進去就舒服的好像每個細胞都長了嘴盡情呼吸。
把自己該藏的東西藏好之後,慕止想多泡一會,卻趴在桶壁上,胳膊枕在邊沿趴着睡着了。
越睡越沉,以至于到最後,慕止感受到了身下的水漸漸變涼,甚至感覺到了窗口被風撩開涼意灌進來。
但漸漸消失的意識讓她在半夢半醒,無盡夢魇中睜不開眼。
身上的溫度似乎要将身下的涼水煮開,很累,累的她連起身的力氣都提不上來。
“你瘋了嗎?”又是那個熟悉的聲音,低沉略啞,磁性萬分。
慕止心裏不驚苦笑,人真是貪婪又脆弱的生物,不過救了兩命随口關心竟就能讓她,像中了蠱一般一遍又一遍的夢到他的聲音。
讓她在進退兩難,在生命攸關的時候奢望他的出現,慕止,你連自己的路都還沒有看清怎麽能産生這樣懦弱的情緒。
沈沾墨今日不過是去鳳鸾宮給蓮妃請個安,回來慕止竟就發生了這樣的事端,從太子殿到雲霓宮,從浣衣局到女苑,除去雲霓宮慕止遇難的過程,所有的事情他聽的仔細。
他早就在慕止給自己洗衣的時候站在了女苑外,想看看慕止這不認輸又倔強勁到底堅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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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原本對慕止這倔強的欣賞和好奇都在一次一次的意外中,變成了厭惡。
他開始期待她能認輸,痛哭,甚至失去理智。
可偏偏,她頂着讓所有人嗤笑的模樣,堅持到了現在,即便只有一個人的時候,她還是連眉心都不蹙的像沒有發生任何事。
直到慕止這一個澡洗的太陽都落山了他才隐隐發覺哪裏不對,等沈沾墨推開門踏進去的時候才發現,慕止竟還在那早已涼透的冰水裏。
“你瘋了嗎?”沈沾墨臉色一黑,低吼道。
慕止墨發上層已經幹了,剩下的飄在肩側兩邊。
白皙而細膩的肌膚吹彈可破,白裏透紅在燭光下閃閃發光,她趴在胳膊上的臉頰上眉頭深深的蹙着,似乎在痛苦的夢魇中掙紮,面上潮紅一片,從額間滲出大量的汗漬順着長長的睫毛滴落。
她像是聽到了沈沾墨的聲音,又像是沒有聽到。
沈沾墨扯過床上的棉被,天賜精容微微撇向一邊,一把扯住慕止的胳膊,她的胳膊細細的,像是可以一把折斷,細膩而炙熱的肌膚讓沈沾墨眼神又深了一層。
嘩啦,水花四濺的聲音。
慕止的身子在一轉眼的時間就被沈沾墨手上的棉被裹了起來,他将她橫抱起,對一直跟在自己身後守在門外的莫言冷言道:“傳禦醫。”
“殿下三思,蓮妃娘娘已經知道了慕姑娘的存在,若是這樣驀然傳禦醫到女苑定會驚動娘娘眼線,慕姑娘的日子必将更不好過。”莫言猛然單膝跪地,恭恭敬敬的道。
沈沾墨一邊朝床邊走去,一邊低着頭打量着慕止。
她到底是拖着這樣的身子撐了多久,竟燒的連意識都沒有了,她現在痛苦不堪嬌弱的樣子,着實讓人心疼。
額角的汗漬順着臉頰順着脖頸滴落在精致而迷人的鎖骨上,膚如凝脂,領如蝤蛴。
沈沾墨第一次看見這麽漂亮的東西,第一次眼神流連忘返,慕止興許是越來越難受,朝沈沾墨的懷裏又蹭了蹭,嬌唇輕啓,呼吸炙熱:“嗯~。”
沈沾墨的身子卻在慕止這聲下意識的呻吟下猛然的僵硬,他深邃的狼眸裏深了一層又一層,抱着慕止的胳膊都僵住了。這個女人,終究,也是個女人。
“本宮說,傳禦醫,莫言。”沈沾墨輕輕柔柔的看着慕止,又溫溫柔柔的對莫言啓唇道。
莫言只覺得一股寒風吹過來,後背一陣涼意。
沈沾墨每次這樣說話都帶着一股毀天滅地的嗜血之氣,讓人頭皮發麻。
“是。”莫言回應。
沈沾墨緩了緩将慕止放在床榻上,伸出細長的手指将慕止臉頰邊的墨發撥在而後,手指輕輕的在她嬌柔上磨砂,像是淪陷了一般。
“你說,這件事蓮妃能收到她所謂眼線的回應嗎?”沈沾墨的口氣依舊沒變,只帶了幾分戲谑。
“回禀殿下,屬下知道了。”話落,驀然的身影消失在女苑裏。
女苑外,有兩個身影在門口駐足了許久,終于對守在女苑外的侍衛躬了躬身子,退到了一邊。
除去焦急的秦詩落,和一向沉穩的巧言這兩個人實則,在他們無法看到的地方還有一個人,那便是剛才從屋頂如鬼魅一般跳下去,消失在衆人視線裏的妖九。
妖九在黑暗中的身影一般人幾乎無法捕捉到,他在宮裏兜兜轉轉最終落在了白天才來過一次的雲霓宮。
清湖旁的一顆樹上,白七夜正坐在樹枝上,一只修長的腿在樹幹上平放,一只腿輕垂在一邊。
他一向純淨的白色錦衣緊貼樹上,微微的擡起頭望着空中銀月,絕美的容顏上永恒不變的淡淡表情,溫暖如春。
“主上。慕止病了,好像還挺嚴重,太子殿下給她請了禦醫。”妖九臉上帶着那半面銀色面具,只有一雙純澈的瞳仁露在外面。
“太子殿下?”白七夜的表情略微震驚。
“屬下也是才知道,太子殿下在慕止面前還有另外一個身份沈侍衛,殿下買通了所有人,慕止至今還不知道殿下的身份。”妖九說着蹙起了眉頭。
他想不通為什麽沈沾墨要這麽做,如果想保護慕止,用太子的身份豈不更容易,莫非閑的無聊,只為了找這個樂趣。
白七夜聽完,原本有些波瀾的精細丹鳳眼突然慢慢的彎了起來,他唇角漸漸揚起,聲音溫柔道:“殿下這一步棋下的倒是铤而走險。”
妖九不明所以,卻聽白七夜突然嗤笑道:“真是,最涼不過人心。”
宮裏莫名的燈盞又滅了一盞,讓這初冬的涼意又添了一分。
還在痛苦中掙紮的慕止像是做了一個漫長的夢,隐隐約約之間,她聽見有人說,我當時是真的信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