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沒有軟弱
一根一根銀針的刺入,渾身都被汗水浸濕的慕止,終于還是在無盡的折磨中睜開了眼。
并不陌生的疼痛,似乎自己體會的最多的便是這樣的疼痛,深入骨髓的身心摧殘。恍惚的意識讓她幹淨細致的眉眼美目中罩上了散步去的霧霭自從剛才那聲悶哼過後。慕止再也沒叫出來一聲。
眼前是被紅燭映射的看不清的紅色幕簾,那麽熟悉的眼色,慕止的神志漸漸恍惚,她又一次想起了自己的前世今生,像個第三者一般站在一邊欣賞着在自己面前一幕幕上演的,自己的獨角戲。
白七夜将黑色的銀針從她肩口拔出來,指尖一轉便扔在了腳邊,他略微擡起眉眼看着慕止柔聲道:“喊出來的話,會好一點,慕慕。”
“你疼的時候會大喊嗎,七夜。”慕止沙啞的近乎發不出聲音的顫抖嗓音,在整個室內徘徊。
白七夜手上的動作驀然一頓,但只是瞬間便繼續施針。
“不會。”白七夜嘴角依舊是涼薄的笑意:“我從來沒感覺到過這種感覺。”夾撲投血。
慕止恨透了這個無論何時何地都雲淡風輕的男人。是,她不管是在原來的慕止記憶了還是在自己的記憶裏,從來沒有見過白七夜有過任何情緒波動。
好像,整個世界都覆滅了都跟他沒有半點關系。但偏偏這樣的他,有着整個世界絕世無雙的溫柔,像個披着救世主的魔鬼。
“我出現在這裏,你不好奇嗎?”白七夜也樂得慕止能在這樣的情況下跟他說話。這樣轉移注意力的方式也會稍微減輕疼痛的聚集點。
“你輕而易舉的擄獲從前慕止的芳心,能一邊隐藏隐村一邊在易國皇室風生水起,能會這精湛醫術,亦會讓自己的一切遮掩的無人可知,無處可尋,我有什麽好奇的,就算你說你會飛怕我也會信。”慕止輕輕的扯了扯嘴角,像是享受着毀滅般的疼痛般脖頸稍微擡了擡,輕輕的眯上了眼。
白七夜在慕止的每一句話裏輾轉揣摩,唯一揣摩不透她第一句所言,從前的慕止,那現在的慕止又是誰。
心口近乎被一塊一塊的連皮帶肉從胸腔中被人生生的撕扯下來。慕止低低的笑出聲,越是疼她越是想笑。
白七夜聽到慕止的笑聲,狹長的眼睛裏眯了眯。
慕止輕輕的側過頭撇向身後的白七夜,她被汗水浸濕的墨發緊貼臉側。睫毛上挂着的汗漬稍微一抖就落在眼裏,順着眼角流出來,但她臉上卻沒有任何痛苦之色,裸露的肩膀上血跡斑斑,凄美不可方物。
她能在這樣的折磨中一聲不吭已經超出了白七夜的預測,而現在這樣的神情讓白七夜微微晃神:“你恨我嗎?”白七夜笑着問。
Advertisement
“恨你?為何?”慕止也笑。
這一句話卻堵得白七夜無法接話。她是有理由恨他的,無數個矯情的借口。
“在我把慕雲所托交付給你們時,在我被利箭刺穿心口時,在我在無數個夜裏輾轉反側怨天尤人時,我已經不恨了,若是說恨,我只恨自己窮極幾生都跨不過一個情字。但我忘了,有情的在你們的游戲裏,只有我一人罷了。”慕止伸出舌尖将嘴角的腥澀紅色液體舔掉,聲音依舊氣若懸絲卻擲地有聲。
白七夜在慕止的話落時,輕輕的彎起了眉眼,他天賜般俊容上帶着慕止熟悉的寵溺,他手指用力将慕止肩口的銀針又刺深了一分。
“你确實變了,變得,我都快不認識了。”白七夜垂着眉眼低聲說。
慕止撇過頭,眼神裏雲淡風輕。
“是啊,我變了。所以,白七夜,倘若你以前還對我有所想法,不管什麽想法都一并打消吧。梁家的事情,沈阡陌能做到哪一步,雪恥也好覆滅也好,你的事情,報仇也好翻船也好,沈沾墨的事情,奪得天下也好,落空也好都跟我慕止,再也沒半分關系。”慕止說這話的時候,似乎第一次得到了解脫。
白七夜低低的笑道:“你倒是擺脫的一幹二淨,若是換了旁人還以為你根本不是梁家後嗣呢。”
慕止也笑了,她瞥見已經被黑色血液浸染的銀針,不等白七夜下手,自己就伸手拔了出來。
“我若說我當真不是,你可信?”
“信。”白七夜點點頭。怎會不信,慕止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雖然不知道她為何會變成這樣,但若說真的不是,他還當真信。
只不過,那不可能。
“你的毒清除不幹淨,需要連泡七日藥浴。還有些細節我會交給你的侍女,你好生休息。”白七夜說完,拔完最後一根銀針,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她的衣角拉開起身。
“你就沒有什麽想跟我說的?”慕止在白七夜背後輕聲問。
白七夜頓住腳步,挺拔的身影修長的影子拖了一地。
他輕輕的側過頭,對慕止依舊寵溺一笑:“就算我明知道你的改變近乎毀了我全部的計劃,但我更喜歡現在的你,慕慕。”
白七夜頓了頓又說:“不怕疼的人,最怕情。我不介意把你口中從前的慕止找回來,她本來就是我的,對嗎?慕慕!”
最後一聲慕慕,咬的極深,似乎要嵌進慕止的心裏。
慕止看着白七夜的背影,眼神深了又深。
他這是什麽意思?!
白七夜的話沒有落在門外沈沾墨的耳朵裏,而白七夜也沒有讓沈沾墨再靠近太子殿,他用了一個慕止不能有任何情緒波動為由,給了慕止寧靜的一天。
慕止也當真累了,她連揣測別人話的力氣都沒有,在依舊泛濫成災的疼痛中沉睡了過去。
沈沾墨和從太子殿走出來的白七夜一前一後的離開了太子殿。
翌晨宮。
白七夜屏退了守在沈阡陌殿前的侍衛,絲毫不拘束禮數的就像進了自己廂房一般推開門走了進去。
沈阡陌正躺在床榻上看着手上的謀遠,見白七夜進來擡了擡眼角:“回來了?”
白七夜輕輕的嗯了一聲,自顧自的斟了一杯熱茶,語氣不卑不亢:“二皇子可想好了?”
沈阡陌握在手中的卷書狠狠的捏緊,手指骨節分明:“這件事情做起來談何容易,我才剛剛穩住腳,若是此刻做出這番舉動定會被蓮妃盯上,我對權争的事情向來不感興趣,何苦為了一個女人翻出陳年舊帳。”
白七夜将杯中茶葉吹了吹:“這件事,殿下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語氣依舊平淡。
沈阡陌嘴角揚了揚:“白總管想做什麽便去做吧。”
他終究是妥協了,面對白七夜這樣的人,面對着他手上的把柄,沈阡陌從一開始就處了下風,與其說他是他的屬下,不如說他是牽制他的一個繩索。
白七夜眉眼一笑,将手中瓷杯放下轉身出了殿房。
他的廂房在翌晨宮最深處,一個僻靜又簡素的庭院裏。
“主上。”妖九從暗處走出來,躬身對白七夜行禮。
下一秒白七夜白袖一揚,妖九的身子被一股襲來的力量擊中肩角,狠狠的後退數米撞在身後的樹上,背後一陣鑽心的疼痛。
“屬下知罪。”妖九強忍着口腔裏蔓延上來的腥味,膝蓋一彎便單膝跪在了白七夜面前。
“你最好妥善處理好自己闖下的禍,我不管你是因為何事用襲心散傷了慕止,但是,若是這種事情再出現一次,你就如同這面具一樣消失在我眼前。”白七夜說話間一掌擊碎了還帶在妖九臉上的銀白色面具。
妖九感覺一股強大的氣息撲面而來,下一秒眼前的面具裂開狠狠的墜落在自己面前。她擡眼時白七夜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自己面前。
地上碎了一地的面具,在月光下閃着微弱的光亮。猶記得自己第一次拿到這個面具時,欣喜的心情,面具的一角是白七夜親自刻上的九字。
筆鋒飄逸而有力,每一筆都像是刻進了自己的心裏。
伸出顫抖的手指将殘破的面具從地上拾起,比起被慕止聽到了致命對話的驚恐,現在這種難以逾越的悲傷更為強烈。
妖九輕輕的咬了咬唇角,眼眶灼熱的厲害,她蹙着眉心将面具碎片塞進胸前的衣襟裏,在冷風中起身,白色的衣角飄蕩。
“這是七爺第一次跟我說消失呢,因為一個已經背棄自己的女人。”妖九輕聲道,像是在對白七夜說,又像是對自己說。
“慕止,你好大的能耐。”嘴角一抹嘲笑的戲谑之意。
還在沉睡中的慕止像是聽到了妖九,此時此刻怨氣沖天,恨不得掐斷自己的脖子嘲諷。在黑暗中睜開了雙眼,身上的疼痛說不出減輕了還是加重了,總之有些麻木。
稍稍的翻了個身,換了個舒服的位置,慕止強迫性的閉上了雙眼。
一定要趕快好起來,如果自己猜測的不錯,白七夜今日會來必定不是巧合,倘若此毒只有他可解,那他也一定能在第一時間就看出了她的傷痕。
以白七夜這讓人捉摸不透的驚天能力,難免會看出來是出自誰的手,倘若妖九知道了自己的偷聽,必定會想法設法的來封住她的嘴。
自己絕不能坐以待斃,幫不幫孟情歌解圍,如何解圍是一回事,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如何先過了妖九這一關。
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她以前當她是男人的時候,總會潛意識的以為他會讓着點自己。但現在這一點點念頭也消失殆盡,要知道女人之間的戰争是沒有任何憐憫可言的。
這一想便亂了思緒,以至于何時睡着的也無從得知。
而她這一覺一睡便是一夜一天,次日傍晚,慕止隐隐約約聽見有吵鬧的聲音響起,還沒來得及睜開眼胳膊就被人絲毫不憐惜的抓起。
“慕止,你這個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