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血染鬓白

“你莫不是?”慕止身子前傾,她眯着眼睛看着沈沾墨虎視眈眈的問道。

沈沾墨此刻正靠在木椅上,修長的雙腿随意的交叉着,他将慕止給他斟的清茶,放在薄唇邊吹了吹。邪魅的眉眼盯着杯中沉沉浮浮的茶葉。

“莫不是什麽?”沈沾墨輕輕抿了口茶,語氣淡然道。

慕止瞧他似乎真的不知道自己說的什麽,又覺得不可能,以沈沾墨這精神分裂的性格讓他喜歡一個女人,簡直比登天還難,但他絕不是輕而易舉做出這種事的人。

但詩落升了品級對于自己有利無弊,無妨。

慕止想了想,搖搖頭:“我是說,你大婚之事策劃的如何了?”

沈沾墨将手中瓷杯放下,他纖細的手指白皙而修長,順着杯沿慢慢滑行,啓唇:“等處理完最近的瑣事,再行商量。”

最近的瑣事裏可有孟親王之事。慕止的話卡在嗓子間卻終究沒有說出來,不知為何,慕止總覺得此事問沈沾墨倒不如去問白七夜。夾撲投弟。

等将孟親王了解清楚了,在對症下藥不遲。

慕止伸了伸懶腰,語氣慵懶:“這樣,那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我困了。”

沈沾墨側過眼看着慕止。淡淡問道:“你可有事告訴我?”

慕止看着沈沾墨的眼睛,突然心口一滞,他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也用這樣的眼神看着自己,用這樣的語氣對自己說:“倘若你有事告訴我,只要你說我就幫你。”而現在,沈沾墨的口氣一般無二。

慕止當真有說出口的欲望,但一時間竟不知該從何說起,等明日打聽清楚此事來龍去脈再說不遲。

慕止當下輕輕的搖了搖頭,笑眯眯的說:“無事。有事了我一定說。”

沈沾墨也笑了:“好。”

話落,他絲毫不帶停滞的起身,甚至連頭都沒有回的就走出了寝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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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止望着他潇灑的背影有半刻的微愣,沈沾墨又犯病了?

沈沾墨在門關上的那瞬間。眼睛的冰冷輕而易舉的就超越了空氣中的涼意。

有一滴涼意落在指尖,沈沾墨輕輕擡起眼,深邃的瞳仁滴進了一片雪白,慕止。為什麽你要一次一次毀了我給你的機會。

而另一邊。

翌晨宮後方的陌上庭苑內一處陌上庭。

暗紅色的木柱上攀附着巧細的雕花,花似蓮又似合空一處實一處的延伸至庭頂。庭下一抹白色的身影斜斜的靠在柱上。

月牙色的錦衣上幹淨的連刺繡都沒有一處,和錦衣一樣白色的錦帶上,那唯一淺淡的青竹刺繡若隐若現,腰間懸挂着的是一把精巧的金色匕首,金鳳振翅栩栩如生。好似下一秒便能從他腰間飛出。

墨發并沒有束起,而是拿一根薄紗輕輕束起,他輕輕的擡起頭狹長的丹鳳眼望着漫天傾瀉而下的白雪,絕美的臉上薄唇輕輕揚起,精細的宛若細心雕刻的五官美豔不可方物,雖是男子卻讓人不由沉醉。

陌上庭上,陌上公子絕世無雙。

纖細的手指輕輕的擡起,任由略帶涼意的雪瓣落在指尖,薄唇輕啓,聲音溫柔膩人:“要躲到何時?”

随時他的話落,隐藏在暗處一抹大紅色身影走了出來。

孟絲絲已經褪去了那身黑衣,大紅色的錦裙拖延至地,美豔的精容上依舊冰涼如這深冬之雪,她腳步輕盈姿态萬千,仿佛一颦一笑都讓周圍的一切黯然失色,除卻,眼前一人。

白七夜。

“主上。”孟絲絲盈盈一拜,聲音雖涼卻柔。

白七夜的睫毛上挂着兩片搖搖欲墜的雪白,墨發也點點斑白,倘若細看那精致的五官,撩人薄唇都慘白似雪。

“慕止可好多了?”白七夜垂下眼簾,看向孟絲絲。

孟絲絲眼中涼意又加深了一層,他已經知道自己見了慕止,她的任何動作都逃不過白七夜,語氣淡然:“好了。主上也萬要保重身子,你。”

孟絲絲的話沒說完,白七夜便輕輕的咳了起來,他微微的側過身,墨發遮住半張臉。

“主上。”孟絲絲心中一驚,身影恍惚之間便來到白七夜身側,她的手下意識的扶上白七夜的胳膊。

“咳咳咳咳,無妨,舊疾而已。”白七夜不露神色的将手臂抽開,漠然道。

孟絲絲的手落了空,手指彎了彎收回:“主上打算下一步怎麽辦?”

白七夜看着落了滿地的蒼白,薄唇輕輕勾起:“落地無痕,坐享其成。”

一笑傾終生,說的便是這樣的笑容吧。孟絲絲望着白七夜随着他揚起的嘴角,自己竟也莫名的笑了起來,她一直都覺得,能夠遇見白七夜受他庇佑是自己今生唯一之幸。

即便只有這樣的距離,不能在往前靠近分毫,但這樣,就足矣。

“恕屬下冒昧,想問主上一個問題。”孟絲絲問。

白七夜笑:“問。”

“主上怎樣看待慕止?”

一句話讓兩人之間的氣氛在不經意間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孟絲絲在說出口的那瞬間就後悔了,因為就算所有人都看不透白七夜這張永遠,懸挂着溫暖笑意的臉上潛藏的情愫。

她能看的出來。

白七夜的笑意不減反加,狹長的眼睛輕輕的彎起,他側過臉看向孟絲絲:“你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不就已經知道答案了。”

孟絲絲的心口一疼,她看着白七夜只覺得寒意逼近。

“是一個很特別的人。”白七夜說這話的時候,手不自覺的移向那匕首,他還記得慕止拿走匕首的那日,自己從窗口看到的她倨傲又潇灑的身影。

就像一陣風,帶着腥味的。

“慕止已經參與了這件事情,主上覺得憑她之力能阻止嗎?倘若她去求太子,說不定。”孟絲絲沒有繼續往下說。

白七夜從柱上直起身子,側過身面向孟絲絲而站,說道:“她不是個會求人的人。”

孟絲絲眉頭輕蹙,白七夜又說:“不過倘若她肯求的話,說不定真的會阻止呢。”

“為了情歌,也許她真的會求,她比我更在意情歌。”孟絲絲垂着眼睛,聲音低沉。

白七夜輕輕的笑出了聲音,他伸出手像第一次見到孟絲絲時寵溺的敲了敲她的腦袋:“你比妖九可笨多了。”

“主上。”孟絲絲和妖九向來看不順眼彼此,這會聽到白七夜這樣說不由有些怒氣。

白七夜的手指離開孟絲絲的腦袋,順手捏了一撮她柔軟的墨發,繞在指尖:“慕止最大的弱點就是在于,她誰都不信。沒有人能孤獨的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的,包括我,不管被傷的多深,也要拼盡全力甚至用一次一次的死而複生去尋求一個,信任的人。這才是每個人要走的唯一的路。”

孟絲絲感覺着白七夜不輕不重的力道,他纖細的手指繞在自己墨發上,身上淺淡的藥箱将她浸染,淡淡又極其柔軟的聲音,那些深入人心的話,都讓她心髒突突的跳。

“我們都不是在為自己活着的。”白七夜松開孟絲絲的墨發,任由風将她的長發吹的飄然而起,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裏有細碎的光,像夏日的星辰,像冬季的陽光。

“回去吧。”最後白七夜說。

孟絲絲離開之後,白七夜依舊站在陌上庭下。

我們都不是在為自己活着的,但這個道理都是要到了最後才能明白。就像我知道,但是我不明白。

從陌上庭後方,妖九端着一杯滾燙的藥走到白七夜面前,他俊俏的臉上那雙純澈的大眼睛閃閃發光:“主上,喝藥吧,還熱着。”

“你的傷如何了?”白七夜并沒有去接藥而是低着頭問道。

妖九端着藥的手有些顫抖,上次白七夜那一掌其實并不是重,但震碎了她的面具讓自己猛猛撞在樹上同時,也讓自己受了一點點傷,卻不想他現在還記得。

“屬下沒事。”妖九說這話的時候鼻子有點酸。

白七夜将妖九手上的藥接過來:“自作聰明,我最喜歡也最讨厭你這一點。”

妖九眯着眼睛嘿嘿一笑:“能有主上喜歡的就成。”

妖九和孟絲絲全然不同,一個冷豔倨傲,一個活潑聰明。

白七夜喝藥的時候就像清茶一般,酸澀而苦的液體被灌進喉間連眉頭都不蹙一下,娴熟習慣。

“你這幾日不在翌晨宮,又跑到哪去了?”白七夜随意的問。

“我啊,我在想對付慕止辦法呢。我有一個朋友也在太子殿當差,他有一次和莫言喝酒,聽說慕止其實有很多不為人知的東西。她好像連兵法都懂,有時候行為也很古怪,我也總覺得慕止哪裏怪怪的,跟平常人都不同。”妖九說着說着就想起了與慕止初識的場景。

甚是懷念,但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再無回頭之路,若是她日後能投靠七爺這一邊,說不定她們還能當朋友,但現在慕止無非也是她最大的隐疾,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而這幾日,妖九并未去真正尋找什麽慕止的弱點,而是碰到了每個女生每個月都會很麻煩的事情。

白七夜不管在哪一方面都精通,倘若她待在白七夜身邊,說不定還不等慕止說出來,自己就先被發現了。

在沒有能力和七爺并肩之前,她還是要盡全力的隐藏住自己的身份,等到自己用自己的力量也能理所應當的和七爺并肩之時,她要用最美好的姿态出現。

白七夜也對妖九這種經常動不動,就消失上幾天的習慣習以為常了。

他将手上的瓷碗遞給妖九,卻突然眉心一蹙,腰身一彎就吐出一口鮮血,月牙錦衣被風揚起,衣角如同腳邊斑白被腥紅浸染。

“七爺!”妖九被吓的手一抖,瓷碗應聲而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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