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突如其來的溫柔
我本來還有些緊張,但看到季靖閑坐在離我半米遠的凳子上,薄唇緊抿無動于衷的樣子,我心中的緊張感又消散了。
越是意料之中,越是讓人平靜。
但話雖如此,我心中那點不知從何而來的惴惴不安還是讓我有些不死心。所以,盡管因為發燒脫水嘴唇幹裂,我還是盡可能扯出了一個唐玦的笑容,神情也變成了唐玦在拜托別人時的那樣。
三秒之後,我終于意識到尴尬,微微嘆了口氣,在我收回笑容的那一刻,他神色微動,然後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季靖閑需要我扮演唐玦,這是我們的約定,但并不意味着他會把給唐玦東西給我,所以只有在運氣極好的時候,模仿唐玦才能在某些方面起到一點作用,但我沒想到,這種時候也能被我撞大運。
随着他的腳步,我剛放下去的心又一點一點懸了起來,直到他走到我面前,我的心髒終于跳到了嗓子眼。
“注意針頭。”他居高臨下,如同一個施舍他人的上位者。
“哦,哦……”我手忙腳亂地擡起胳膊,甚至有一瞬間忘了擁抱的動作應該是怎樣的。
等他擡起下巴示意我可以的時候,我才環過他的腰,安心地貼到他身上。毫不誇張地說,我才剛感受到他腹部體溫的時候,我的眼淚就下來了,但我怕浸透他的衣服被他察覺到,所以閉上了眼睛,把一切情緒牢牢縛住。
這是我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在非上床的情況下擁抱他,雖然并非相擁,但我依舊受寵若驚,此時此刻,我根本沒功夫去想他為什麽會突然對我的态度轉變了這麽多,更難以去剖析這突如其來的溫柔。
我怯懦的要死,始終不敢用力靠上去,就怕他感受到我的觸碰之後反悔了。
蠢蠢欲動的眼淚終于被我強行吞了回去,我睜開眼,輕聲道:“靖閑,你的胃還好嗎?”
問完之後,我情不自禁用耳朵悄悄蹭了一下季靖閑的腹部,然後立刻停下來觀察他有沒有發現我的動作。
“為什麽問這個?”
“因為我又惹你生氣了,你一生氣胃就會痛。”我輕輕貼着他嘟囔道,“靖閑,別生氣了好不好,我說的是真的。”
“你指的是哪一句,你剛才說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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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都是,尤指愛你。”
而這份愛,早在六年前我就很鄭重地表述給他聽了,但既然他前天對我的心意表現出疑問,那就證明我表達的決心還不夠,所以我還要再說一遍,說給他聽,也說給我自己聽。
就好像我語氣越篤定,我內心就越安寧。
“我允許你愛我。”
頭頂響起季靖閑的聲音,真實卻遙遠。
“但我不會回應,所以,不要再去做一些無謂的事情了。”
季靖閑的聲音很溫和,比這段時間任何時候都要溫和,卻依舊有一種等我清醒着仰望,高高在上的疏離。
“我不會了,再也不會了。”我輕聲道。
在幾次飄飄然帶來的教訓之後,我警醒自己,別再嘗試去挑戰季靖閑的底線了,正如他剛才所說,那些都是無謂的東西。
這世間之事,除了季靖閑,皆是閑事。
當我還在腦子裏給自己反反複複敲警鐘的時候,突然聽見季靖閑問我:“你剛才說你跟大學同學聚餐,有女同學麽?”
“沒啊,只有他和我的一個大學室友。”
“那你身上的女士香水味道是怎麽回事?”
我低頭聞了聞,什麽也沒聞到,但我還是仔細回想了一下昨天有沒有跟女性接觸的經過,這才想起那個唐玦的粉絲。
“呃……就是被一個姑娘認錯了,她不小心抱了我,可能是她身上的。”我不敢直接說是把我認成了唐玦,因為我不确定在這種情況下,季靖閑允不允許我提他的名字。
“唐玦粉絲?”
“是……”既然是季靖閑自己說出來的,我也只好老老實實承認,好在季靖閑并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悅的情緒。
季靖閑問我這個,絕對不是因為我所希望的那些可能性微乎其微的原因,譬如吃醋什麽的,但我卻就此想起了江鄢家的第三雙皮鞋。
于是,我旁敲側擊地提起了前天他徹夜未歸的事,他沒有給我拐彎抹角的機會,直接回答了我:“我去了江鄢家,還有一個江鄢的朋友。”
“江哥的朋友?不是你的朋友嗎?”我擡頭問道。
“不是,我和他不算熟。”季靖閑似乎不願多說,但我能得到這個答案,已經很滿足了。
只是朋友就好,不是朋友最好。
我一高興,又忍不住偷偷蹭了一下季靖閑。
“別蹭了。”
被季靖閑公開處刑,我面紅耳赤,但季靖閑說這話的時候,又莫名有一種禁欲的感覺,聲色略微沙啞,每一個字都好像是壓在喉嚨口說出來的一樣。我不依不舍地松開他,順便看了一眼他小腹之下,不自在地咳嗽着不敢說話。
剛才的氣氛太夢幻了,以至于我都忘了自己手上還插着針頭,等我想起來的時候,已經回了小半管血。
“卧槽……回血了!”
“都說了讓你注意。”
季靖閑立刻關掉了輸液器,按鈴叫醫生過來。
“疼嗎?”
我搖頭,一只手按在嘴上。
“你捂嘴幹什麽?”
“沒什麽……”
還好季靖閑沒有發現,我剛才心情過于放松,一不小心說了髒話。季靖閑不愛聽我吐髒字,因為唐玦出身書香世家,家教極好,言行舉止從不粗魯。
可這對于我一個21世紀的互聯網沖浪青年來說,實在有些困難,所以為了改掉這些口癖,我花了不小的氣力,雖然有時候還是會說,但我已經能做到在他面前不說了,這次實屬大意。
季靖閑按鈴叫來的人不是護士,而是一位性嚴的主任,我覺得挺納悶的,我這樣一個小病患,拔針這種事情怎麽還要勞煩主任醫師呢?不過看嚴大夫對季靖閑恭敬的模樣,我也大概猜到了原因。
嚴大夫過來幫我抽了針頭,又進行了聽診,季靖閑向他再三确認回這麽多血不會對身體造成影響之後,才放他離開。
“靖閑,我等會兒可以出院了嗎?”
“不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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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靖閑畢竟還有那麽大一個公司要管,等我拔完針頭,他就離開了。
我一個人靠在床頭回味剛才的擁抱,好幾次實在憋不住,傻笑出聲。
我很想出去跑步,但季靖閑走之前明令禁止我外出,無奈之下,我只好翻身下床,就地做了幾組俯卧撐。我從小就是如此,無論欣喜若狂還是愁雲慘淡的時候,都愛用運動來疏解,不然我怕自己會被憋出毛病來。
我像個精神病人一樣在單人豪華病房裏上蹿下跳手舞足蹈,對着空氣打了一套拳,自得過頭後才突然想起駱宇昨晚在醉倒前一秒對我說的話。
我猛地晃了晃腦袋,撐着床沿邊咳嗽邊喘氣。這麽重要的一句話,我居然到現在才想起來,果然,只要有季靖閑在,我的眼裏心裏就再也容不下其他東西。
我苦笑了一聲,高昂的情緒也驀地低落了下來,由于駱宇那句話的沖擊力實在太大,太不可思議,我此刻已無法确定它存在的真實性,為了驗證它究竟是不是我醉後的臆想,我打開微信,試探性地給駱宇發了一個打招呼的熊貓頭表情包過去,結果發現我已經被他拉黑了,打電話過去也是關機狀态。
我抓了抓頭發,心中如同被打翻了調味罐,酸甜苦辣,五味陳雜。
這下我可以百分之八十地确定,那句話就是駱宇本人說的,我沒做夢,也沒聽錯。
他昨天在我耳邊說:“時塵,我他媽都喜歡你七年了,只比你喜歡他少三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