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随後的日子真的像一場夢,雖然唐擎面對我時仍是一臉冰冷,但是,卻不再拒絕我的糾纏,只要我晚上緊粘着他,他都會與我一起睡,窩在他的懷裏,我常常整夜不睡,看着他的睡顏,整整一晚。這樣的幸福來得太突然,來得太不真實。
而且,我沒有忘記,這原本是屬于姐姐的幸福。每次與他同睡,他都會要這個身體,姐姐的身體,原本單純的洩欲變成了真實意義上的做愛,我會因他的碰觸而戰栗,會呻吟,會在極致的快感中流淚,但是我的靈魂卻在冷眼看着這一切,看着他與姐姐做愛,每當這時,我會痛苦的發狂,我竟會妒忌我的姐姐,我怎麽可以妒忌?這原本就是屬于姐姐的一切!靈魂與身體分裂的痛楚,讓我越來越懼怕做愛,但是,我該怎麽跟他解釋,當他因我的退縮而皺眉時,我怎麽跟他解釋?
黑暗中,我咬着手指,有一種預感,或許過不了多久,我會發瘋。
輕輕的腳步聲從我門前經過,我的心一陣狂跳,他回來了。很想去找他,但是,不想做愛,不想讓他抱這個身體,不想那麽清楚的看到他對這個身體的迷戀。
但是好想他,真的好想。想起他事後不解的問我,是不是弄痛了我?我只能拼命搖頭,最後,在他驚詫的眼神中,我才發現我流了一臉的淚。或許因為我的淚,他才沒有再追問下去,但是,逃不了多久的,唐擎怎會任我不停的逃避?
我日漸憔悴,吳伯,王媽也焦慮難耐,但是卻問不出什麽,他們曾以為我終于獲得了唐擎的關愛,為我高興了許久。小劉也因為唐擎終于肯吃我做的飯特地給我道喜,他們怎麽知道,我只是一個不光彩的闖入者,搶走了屬于姐姐的幸福。
輕輕的穿過長廊,來到唐擎卧室的門前,他想必已經睡了,我貼着牆坐在地上,想跟他離得近一點,在這裏,我與他只隔了一堵牆。
意識朦胧間,我被抱起,睜眼,是他美麗晶瑩的眸子。輕輕的将我放在床上,他躺在我的旁邊,擁住我冰涼的身體。
“我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一個星期後,我要聽你的解釋。”他的大手輕輕撫過我的眼皮,“現在,睡覺。”
他沒有要我,以他的體貼方式,給我寬容的空間。我終于等到了他的愛情,以姐姐的身體。我模糊的想着,沉沉睡去,夢中,姐姐滿臉憂傷的看着我,仿佛在控訴我的罪行。我驚醒,全身盡濕,唐擎已經離開,餘我一人。我喘息,胸口的漲悶讓我忍不住想吐,我奔進衛生間,對着洗手池幹嘔不已,擡起頭,鏡中熟悉的臉孔一臉憂郁的注視着我。
這幾天我的神志越來越模糊,怎麽睡都睡不醒,夢中姐姐幽怨的臉逼得我無所是從,我知道我占據的屬于你的一切,我知道我應該還給你,只要你告訴我怎麽做,告訴我怎麽做!
難得今天舒服一點,我下樓吃早點,但是煎蛋的油腥味沖進鼻腔,我忍不住又一陣幹嘔。
抱歉的看了看王媽,希望沒有影響到他們的食欲。
王媽一臉驚喜的看着我,良久,顫抖這聲音問我:“夫人,你是不是懷孕了?”
我一愣,腦中一片空白,許久,我才真正反應出這句話的真實含義。懷孕,意味着我的腹中已經孕育着姐姐與唐擎的孩子?唐擎一直想要的孩子?
我的心中充滿苦澀,孩子,唐擎,都是姐姐的,不是我的。
走進醫院,我先去看我沒有靈魂的軀體,坐在床邊。我低低的說着:“姐姐,唐擎與你可能要有孩子了,很抱歉我占據你的身體那麽久,現在我就還給你,你快來拿吧。”我一直相信我姐姐的靈魂就在這個軀殼裏。
撥響手機上唯一的電話,熟悉的聲音從那邊傳來,“有什麽事一會再說,我在開會。”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愛你。”我哽咽。
“我知道,回去再說好不好?”
“我──請你多愛自己一點,請你,多愛自己一點──”我讷讷的說完,不待他答話就挂斷了電話。好愛他,真的好愛他。
真的懷孕了,我平靜的躺在檢查床上,等待産檢,意識漸漸模糊,我在心中輕喊,姐姐,我現在就還給你,你擁有的一切。
仿佛做了一個很久的夢,我從夢中清醒,睜開酸澀的眼睛,看見姐姐熟悉而親切的臉,我吃力的微笑,真好,我回來了。
“我很想你。”我輕輕的說。
她看着我,神色間有種奇怪的陌生。
“我一直與你在一起,在這個軀體裏,不論白天還是晚上。”她輕輕的說。
我苦澀的閉上雙眼,原來她一直在看着我,看着我在對他丈夫的愛中掙紮。
“對不起。”我回答,不該愛上他,不該占用姐姐的身體,不該用姐姐的身體表達自己的愛意,不該用姐姐的身體懷上孩子,全是我的錯,我無從逃避。
“我病好之後,會去美國進修,我的老師嗺了好幾次了,我不在身邊,你要多保重。”
姐姐點頭,什麽話也沒有說。
這一別應是永訣,我永遠也不能再一次看到我最愛的人,永遠也不會再一次觸摸到他,永遠!
學習的日子忙碌而充實,我竭力讓自己忙碌,不想再憶起他,拼命學習的結果就是三年的課程我兩年就完成了。
兩年的時間不長不短,但足以讓我堆積對親人的思念,姐姐該已經做了母親,她和那個人,該是幸福的生活着,好想姐姐,我唯一的親人,我從小到大一直以來唯一的依靠。
我不敢聯系她,怕她仍在怨我,仍在恨我,那樣的記憶──我痛苦的垂下眼眸,她或許永遠也不會淡忘。
眼看着即将畢業,對今後在哪裏工作一直猶豫不決,想回國,想在離他們最近的地方生活,這種渴望我無法抑止,于是我辭退了美國幾所大公司的邀請,開始向國內投簡歷。
美國的藍天一樣有白雲,卻沒有我最愛的人。
“亞力,你快去,有個美女在找你!”住在我隔壁的山姆氣喘籲籲的跑到我面前,一臉焦急。
美女?我皺眉,是誰呢?最初是交過幾個女朋友,也有男的,當我發現我根本無法愛上他們後,便早早分手了,會是誰?
慢慢的收拾起散落在草坪上的書本,我任山姆拉着向住宿區走去。
遠遠的便看到一群男生圍在一起,經濟系女生稀少,每有女性光臨,他們都會興奮的像過聖誕節。
山姆排開衆人,将我拉進人圈,中間高挑修長的背影熟悉的讓我心悸。女人回過頭,心跳停止。
“姐姐──”
直到坐在床上,我還沒有真實的感覺,真的是姐姐,不是我的幻想?
姐姐伸出手,輕撫我的發絲,如以前一般。
“傻惜雨,一走就是兩年,連個電話也不給我,你不知道我會擔心嗎?”說道後來,她的聲音已經開始嗚咽。
“姐──”我抱住她,眼淚忍不住湧出眼眶,“我也很想很想你,想得要死。”
“壞孩子,想我也不回來。”
我抱着她,;良久,才澀澀的說:“我以為你永遠也不會想見我。”
“怎麽會?你是我唯一的弟弟,從小疼到大的弟弟,也是我唯一的親人。你這個狠心的家夥,吭都不吭一聲,說走就走,整整兩年,什麽消息也沒有,你──你──你想讓我擔心死嗎?”姐姐也哭了起來。
我哽咽不能語,只是喃喃的說:“對不起,對不起──”
“要不是你姐夫看到你的簡歷,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哪裏──你是不是打算永遠也不見我了?”
不是,我拼命搖頭,我會偷偷的去看你,在你看不到我的地方。
“都兩年了,你該跟我回去了,姐姐很想你!”
“我──也是!”
姐姐輕撫我的發,如同以前的樣子。
“我在生晴雨的時候──”
晴雨?難道就是──
“──就是你離開時我懷上的那個孩子,”
姐姐說的很坦然。我的心中卻思潮起伏,那個孩子,不知道更像誰?晴雨,這個名字包含了我與姐姐兩個人的名字,那個人沒有意見嗎?
“──當時,我因為産後出血,差點就要去見爸爸媽媽了──”
我一驚,抱着姐姐的手不由的緊了一下,我差一點就要失去姐姐了!那個時候我在作甚麽?自憐自艾嗎?還好,姐姐還活着,我唯一的親人,如果當時姐姐真的有什麽,我一輩子也無法原諒自己!一想到這裏,我忍不住後怕的渾身發抖。
顯然感覺到我的不安,姐姐輕撫着我的背脊。
“──朦胧中聽見爸爸媽媽責備我,他們問如果我走了,你該怎麽辦,你從小就懂事,從來不讓姐姐擔心,有什麽不愉快的事都埋在心裏,怕我難過,就連你──我都不知道,惜雨,姐姐知道,你的心裏比誰都苦,但是,你什麽也沒說,姐姐有什麽資格怪你?快死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我竟然傷害了無辜的你,我最疼愛的弟弟,姐姐對不起你!”
姐姐越說越難過,哭得兩眼通紅,我抱着她,也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
姐姐不怪我,這一點,比什麽都重要。
良久,我們才停止哭泣,相顧無言,看着對方哭得紅腫的眼睛,紅腫的鼻尖,狼狽的樣子讓我倆不約而同的笑了出來。
“讓姐姐好好看看你──你瘦了,都怪姐姐沒有照顧好你!”
我但笑不語,自那次醒來,身體便一直不太好,躺在病床上的時間太長了,身體難免會有些後遺症。但這些用不着告訴姐姐。
“你也瘦了。”原本圓潤的鵝蛋臉尖削了不少,臉色也不若記憶中的紅潤。
“生雨晴時落下的病根,調養了一年,好多了。”
我大概知道女人生孩子時落下的病很難去根,我們兩人竟為了一個唐擎弄得如此狼狽,值得嗎?可是,不值又如何,我們都無從選擇。
“跟我回去好嗎?”
“好!”我利落的點頭,我不在乎工作的好壞,只要能看到姐姐,只是那裏是擎天的天下,不管去那個公司都免不了根擎天打交道。去個小公司吧,一般小的業務,唐擎不會親自插手。
“惜雨,”姐姐喚着我,神色不安。
“怎麽了?擔心我工作的事嗎?不用擔心,你弟弟從來不會沒人要的。”
姐姐搖搖頭,緊咬的下唇幾乎要滲出血來。
“姐?”
“惜雨,你姐夫讓你畢業後去他的公司!”終于,她說。
我一怔,去他的公司?不,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牽扯了,一次已經夠了,我承擔不起──
“我知道這會讓你很為難,但是,他的卻很欣賞你的才能──”默然片刻,見我不答話,她幽幽的嘆息:“這麽久了,你還是忘不了嗎?”
怎麽可能忘,盡管我祈求了千百次,忘不了,還是,忘不了。
“你投簡歷的事已經讓他起疑了,如果我說服不了你,我想,他可能會親自跟你談。”幽幽的語聲仿佛從天際傳來,那麽遙遠,那麽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