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周老太生了周煜沒多久周老漢便沒了,自此周老太守寡,雖說她疼老兒子,可她家老二才三十多歲,正是壯年的時候,說沒就沒了,周老太覺得天都要塌了。甚至有些後悔以前咋不對二兒子好一些。

“兒啊。”周老太眼淚不停,周煜在一旁看着心裏也不是滋味。

其他礦工家屬的哭聲也是此起彼伏,礦場的領導們在一旁也是滿臉無奈。

可事情已經出了,早晚都得解決,将礦工家屬叫來就是為了解決這事兒。

“大家靜一靜!”高廠長覺得腦袋都大了。

“還我兒命來。”周老太被這一聲刺激到了,老太太也知這穿着體面的人是廠領導,頓時也不知道害怕了,張牙舞爪的朝高廠長撲去。

高廠長吓了一跳,拿手指着周老太喊道:“快攔住她,攔住她。”

可惜所有人都沒料到一個農村老太太竟然敢沖撞礦場廠長,一時間竟沒人上前拉扯。

周衛東害怕的瞅了眼廠長想拉住周老太卻沒拉住,不由大喊出聲,“媽啊,可不能啊,人家那是廠長啊。”在他看來人家那是領導,他娘若是得罪了廠長今後他來上班還不得給他小鞋穿啊。

周煜淡淡瞥他一眼,周衛東一個激靈,不明白自己這五弟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就是不想拉,兒子兒媳婦都沒了,還不能讓老太太出出氣嗎?周煜嗤笑一聲,看透了周衛東的小九九。

片刻間,周老太就沖到高廠長跟前了,拉着高廠長又抓又撓,“你個黑心肝的呀,你還我兒子和媳婦啊,你讓家裏四個孩子怎麽活啊。”

高廠長本來挺生氣的,拿手擋着,可聽到這話,心裏也不是滋味了,他自己家裏也有老娘,下面也有四五個孩子,若是他沒了他娘也得跟人拼命。

高廠長一頓的功夫,周老太的指甲就撓在了高廠長的臉上,周圍的人總算回神了,趕緊上前拉架。

周衛紅直接上前拉架去了,周衛東這會兒慫了,不由得看向周煜:“老五,你咋不去拉架。”

周煜似笑非笑道:“為什麽要拉。”

Advertisement

周衛東一噎,眼神閃爍,“人好歹是個領導,咱也不能這樣不是。”

“也是,死的也不是你兒子和兒媳婦。”周煜淡淡瞥他一眼,覺得差不多了便上前去拉周老太。

周老太跟瘋了一樣撕扯高廠長,臉上更是淚流滿面,拉架的人見她是老太太也不敢真拉,生怕老太太有個好歹被訛上。而本就心中難受的高廠長硬生生的臉上被撓成了花兒。

周煜從後頭拉住周老太,“媽,先消消氣,咱們是來解決問題的不是,二哥二嫂已經沒了,咱得為四個孩子打算不是?”

“我的兒啊。”發洩過後周老太好歹消停下來,可眼淚止不住,恨不得自己替兒子去死了。

周煜拉這周老太到一旁低聲安慰,死人已經死了,活着的人還得往前看,讓廠領導知道他們老周家不是這麽好欺負的也就行了,待會談判的時候也好讓人有點忌諱。

另一邊兒其他廠領導見高廠長的模樣紛紛上前安慰:“廠長別和農村老太太一般見識。”

說話的是管生産的徐副礦長,此時面上異常憤慨,就像剛才挨打的是他一樣。

高廠長暗哼了一聲,哪裏不知道這孫子打的什麽主意,他挨打的時候沒人上前,這會兒倒是上前了。那老太太打他是因為心疼兒子,而這幾個卻是笑面虎,巴不得他被打死呢。

高廠長冷冷的瞥了眼徐副礦長道:“徐副礦長可是專管生産的。”

徐副礦長一凜,忙讪笑一聲,擦擦額頭上的汗,“我雖是副礦長,可您是廠長不是,廠裏還是以您為主。”

徐副礦長什麽玩意兒,其他人也都明白,不過人家上面有人,他們看不慣也只能忍着了。

高廠長臉上的傷也渾不在意,看着屋內一片哀嚎,嘆了口氣擡手壓了壓,“大家靜一靜。”

待屋裏安靜了些,高廠長道:“發生了這樣的事,不管是什麽原因造成的,我們廠裏難辭其咎,我在此代表廠裏給你們道歉了。”說着九十度彎腰致歉。

其他廠區領導也紛紛彎腰道歉,不管如何處理,态度都得擺出來不是。

“道歉有什麽用,我們人沒了呀,留下孤兒寡母怎麽活呀。”人群裏突然有人哭着喊了一嗓子。

許是這人喊出了大家的心聲,其他人也紛紛應和。

小孩子的哭聲,老人的淚水,這些都是現實的問題,死的人一死百了,活着的人往後的日子卻不好過。

高廠長眼圈都紅了,“咱們廠裏盡最大的努力彌補。”他看了眼礦工家屬,道,“所有工人的位置都可傳給家裏人,不拘是在哪個崗位上的,職位都不再下井。”

礦區最沉重的工作就是井下工作,當然井下工作工資也高,若不然也不會那麽多的人放着其他的崗位不要去井下。

周衛方就是下井的工人之一,錢文娟雖然不下井可也是篩礦的,兩人工資加糧票不光管着一家六口的吃喝,還得供着周煜這個周扒皮。周煜上學用的糧票肉票都來源于二房。

周煜看着躺在地上沒了生息的老二夫妻,仿佛眼前還停留着過年時候周衛方的勸告,還有錢文娟溫柔的笑意。

現在兩人沒了,卻留下四個孩子,大的不過十六,小的翻年過來才四歲,四歲的周曉朵根本不明白什麽是死亡,只是看着爸媽躺着不動了就害怕看着哥哥姐姐哭她也哭。

周煜将周曉朵抱起來,沖高廠長道:“不下井工資待遇一樣嗎?”

高廠長看了他一眼,沉聲道:“工資待遇都不變。”

周煜認真的看着他,又問:“這職位本就該是我們礦工家屬的,難道廠裏就只想這麽敷衍了事?”他頓了頓眼睛淬了毒般看着高廠長,“喪葬費哪裏出,贍養老人的費用哪裏來,教育子女的費用哪裏來,大的沒了,剩下老的老小的小日子咋過。”

其他人也緩過來了,跟着喊,“就是,大人沒了,留下幾個孩子怎麽辦,孩子太小頂不了職位,那麽孩子以後住在哪裏,誰來養他們。”

高廠長面對一聲聲質問,冷汗都流下來了,去看其他人,俱都是一臉菜色,不知如何作答。

高廠長又給他們鞠了一躬,誠懇道:“礦工的喪葬費我們礦上出。只是其他的賠償,我也做不得主,請各位給我一天的時間,我與上級領導彙報,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複,行嗎?”

高廠長說完,目光自然的落在周煜身上,周煜也不懼,坦然道:“您是礦上領導,我們自然是信您的,礦廠是大家的礦廠,出了這樣的事大家都很難過,我們作為家屬只希望礦上能給留下的人一個交代,不然日後可真是絕了生路了。”他頓了頓,繼續道,“索性現在天還冷,屍體也不怕放,我們就等一天,若是一天後得不到滿意的答複,那麽我們就是找到最上頭咱也要讨個公道。”

高廠長答應了,便面帶疲憊的出去找電話給上級打電話去了。

周煜看了眼屋裏,知道此時老二夫妻的屍體還暫時動不得便對周衛紅道:“三哥,這事兒今天是解決不了了,索性已經來了,三哥能不能先在這守着,我帶着大家去招待所開個房間,讓媽歇歇。”

周衛紅想也不行就點頭答應,“行,有什麽事和你三嫂說,都是一家人可別這時候出了岔子。”他說話的時候還特意看了眼周衛東顯然是對周衛東有些不滿了。

周衛東眼珠子亂轉,聽見周衛紅的話也只當沒聽見。

周煜又到了周曉華跟前,“帶上弟弟妹妹回家睡一覺,萬事有我們呢。別怕。”

可能是他以前混不吝的形象太深入人心,周曉華看他一眼有些信不過,轉過頭去看周曉雲,見周曉雲點了頭這才對周煜嗯了一聲。

周煜翻個白眼,覺得這侄子有些窩囊,竟然還得征得周曉雲的同意。

可他又不放心讓幾個孩子在家,索性他們人也不多,便一起往他們住的地方去了。

因為周衛方夫妻是雙職工,當初給分了小兩間的屋子,夫妻倆帶着小的周曉朵睡,周曉雲周曉華帶着周曉星睡。

兩小間擠的滿滿當當,一行人進去的時候也直皺眉頭。

周老太一上午的功夫看着老了許多,周煜怕她出問題,直接背着她進的屋,将人安置在床上,周老太直楞楞的看着屋頂,突然拉着周煜道:“老五啊,你二哥二嫂這些年對你咋樣?”

周煜一愣,點點頭,“二哥二嫂對我好着呢。”

周老太一下子又流淚了,“你二哥二嫂都是好的,你以後出息了可不能忘了你四個侄子侄女啊,但凡有能力一定要拉他們一把啊。”

“您甭操心,我肯定不忘。”周煜将被子蓋好,安慰道,“咱老周家這麽多大人還能養不活四個孩子?再說了那職位也能頂上去掙工資呢。”

周老太抹去淚水,她躺着也睡不着,索性坐起來,讓他關了門,小聲道:“老五,讓你去頂你二哥的位子你願不願意?”不等周煜回答,老太太又道,“我今兒也聽清楚了,那廠長說了那位子不下井,到明天咱們再争取坐辦公室,到時候你去,就算你高中畢業也得分配誰知道分配那裏去,還不如直接頂你二哥的班,坐辦公室多好。而且旁人我也信不過,你去還能惦記着幾個侄子侄女不是。”

周煜曬笑,得了,老太太眼裏出孝子,感情原主到底什麽德性她這個做媽的一點都不清楚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