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擁抱

蘇绮瑤一直都處于一個昏昏噩噩的狀态,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走出了那片令人窒息的空間,等意識找回的時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已經“游離”出很遠很遠。

城市夜,靜谧夜。

夜之深,城之靜,而我心依舊。

匆忙的人群,來往的車輛,天空掉落的雨滴,天橋倚靠的游客,路邊小販的叫賣,不停閃爍的紅綠燈……

似乎每個城市都是如此,匆匆路過,路過身旁的風景追逐更精彩的世界。也許,每個人都為追逐夢想而來到同樣的城市,夜以繼日,日複一日,忙碌的是身影,遺忘的,是途中美麗的風景。

蘇绮瑤想家了。

她的家,在烏鎮。婉約江南,夢裏水鄉,就似一幅簡單的黑白水墨畫,不經任何的斑斓渲染,不經任何的雕琢修飾,那裏沒有高樓大廈,沒有霓虹酒綠,更沒有醜陋的勾心鬥角與,刺骨殇人的蜚語流言。

家鄉的小鎮依舊籠罩着薄薄的雨霧,袅袅炊煙緩緩從屋頭升起,散發着意想不到的溫暖,還有那湖光山色翠、濃濃杏花開,雨巷竹舍院,藤椅烏篷船;被綠水萦繞的白牆,紅花灑落于青瓦,傾斜的石拱橋,磨損的雕欄印;以及那紛飛細雨沾濕的素裙,和,

青碧如洗鏡鑒的天空。

她和裴天曜的相識就始于這片天空。

天曜,天上的太陽。曾經,他不止一次的對她說:“瑤瑤,你就是我的天空,我就是天上的太陽,永遠照耀着你。”

裴天曜的确對她很好。在她歷經家破人亡劇變的當頭,伸出溫暖的大手将她從孤兒院接走,給了她一個幸福快樂的童年,送她去英國讀全世界最好的音樂學院,還找了一戶人家收養她,賜予她一個完整的家,後來……

後來她長大了,順理成章的嫁給了他,可是……

蘇绮瑤一直理不清自己的心。她是裴天曜一手養大的,對他,她把他當哥哥,當父親,當良師益友,當藍顏知己,唯獨當丈夫,總覺得怪怪的。那段時間他們的關系若即若離,再加上她又遭遇一場“醜聞”,或許裴天曜是受夠了吧,才會一聲不吭的飛了英國,一飛就是三年。

他走的前一晚,沒落頹廢的身影永遠揮之不去:“縱使我照亮全世界又如何,可我照不進你的心,蘇绮瑤,你的心是石頭做的,是鐵打的,我照不透,照不透……”

“吱——”

尖銳刺耳的剎車便随着車主的痛罵:“md,走路不長眼啊?活該被男人甩,靠!滾,快滾……”

“小姐你沒事吧?”交警大哥沖過來,擔憂的問。

“哦,我沒事,謝謝,我沒事。”蘇绮瑤說着就要轉身往回走。

“诶!小姐……危險,現在是紅燈,小姐你不能走,危險,危險……”

……

蘇绮瑤回到公寓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小區裏零零散散分落着幾波散步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敏感的錯覺,她總覺得小區居民看自己的眼神怪怪噠。

無意多想,上樓了。

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男人,此時此刻本該躺在醫院的男人。黑拖鞋,西裝褲,左腿上挽了一大截露出白白胖胖的紗布,旁邊架着根單拐一直上延到噶肘窩,右手包了一只熊掌,此時正借用招財貓的招牌動作給晚歸的妻子問安:

“老婆,你回來啦。”

裴2b笑嘻嘻的自我感覺良好:“老婆你餓不餓?我做了宵夜,一起吃點兒。”

“你吃吧,我不餓。”蘇绮瑤留下這句,只身回了卧房。

親親老婆不高興。這是裴2b的強烈預知,好看的劍眉就是往一塊一擰,皺皺巴巴的。

誰?是誰?是誰欺負他老婆?殺殺殺,殺他全家。

裴天曜一瘸一拐的尾随至卧房,沒有開燈,借着客廳昏暗的餘光可以看到床上躺着一個小身影,他蹑手蹑腳的蹭過去,試探性的坐了坐床邊,見沒動靜,又大着膽子屁股往裏挪了挪,還沒動靜。

他本來應該偷樂的,可實際上他卻一點兒都不高興。放以前,遇到此等狀況他老婆會二話不說把他踹下去,然後扔給他一個枕頭叫他滾,可是現在……

難道因為他現在是個病號,親親老婆心生憐憫舍不得了?

那位老公正糾結呢,這位老婆突然開口了:“躺下吧。”淡淡的語氣,不愉悅,也不生氣。

裴天曜受寵若驚,無措只在那麽一瞬間的事,立馬屁颠屁颠的脫鞋,扔拐,爬床。高大威猛的身軀在女人身旁一趟,跟她的柔弱嬌小形成鮮明對比,很有威逼感和壓迫感。

男人都犯賤,天知道他的那雙“鹹豬手”多麽渴望對着身邊的女人上下其手、做盡風流,但素……

他不敢放肆,只能乖乖的躺着,一動不動。

罷了罷了,來日方長,他們有的是時間。裴天曜這麽安慰自己。

卧房裏昏暗暗、靜悄悄的,只餘兩道粗淺不一的呼吸聲,顯得格外清晰悅耳。蘇绮瑤動了,翻過身雙臂環上男人的雄腰,小臉緊緊貼上他的肩膀,就感覺這個男人的身子僵住了。

她深深的閉上了美眸,道:“不要問我為什麽抱你,我現在不想說話。”

卧房的門虛掩着,透過狹窄的門縫影射出一道柔和細、致的光線,就像漫無邊際的靜默之海突然亮起一盞指路的明燈,指引着跋山涉水的歸人姍姍來遲。

“睡吧,只要你不嫌我臭。”他說。

“我也沒洗澡,要臭一起臭。”她說。

……

一夜好眠。

隔天周末,按例回婆家的日子。

提起蘇绮瑤的婆家、裴天曜的娘家,倆字足以概括:有錢。

這也是蘇绮瑤對婆家的唯一印象。公公是經商的,婆婆是醫院院長,名下共有六個孩子,她老公排行第三,是個典型的富二代,不過卻是個争氣的富二代,以前在英國任大學教授,以後會是s大的客座教授,亮出去倍兒有面子。

按理說蘇绮瑤衣食無憂,吃穿不愁,再加她乖巧懂事,聰明可人,深得公婆歡心,人生也算圓滿了,可世事哪能盡如人意?唯一的問題就出在她這個老公——裴天曜身上。

一場有名無實的婚姻,兩年冷戰,三年分居,改變的不止是她,還有他。

“裴大哥,你真不跟我回去嗎?”今天一大早第n次的,蘇绮瑤問這個老公。

得到的回應是裴天曜拄着拐走沙發那,坐下去看報紙:“不了,免得你被婆婆罵。”

好吧,這個理由夠強悍。

蘇绮瑤摸摸鼻子不好再說什麽,默認了。

臨行前又特意交代一番:“裴大哥,中午記得喂牛牛,狗糧袋子旁邊有一個小碗,喂它兩碗就夠了,冰箱裏有酸奶,提前拿出兩袋散掉涼氣,等它飯後半小時喂給它,哦,水,別忘了給它喝水,還有它的便便要及時清理掉……”

“既然不放心幹脆帶它一起走。”裴天曜的胃一個勁冒酸泡泡,咕嘟咕嘟的。

“呃……其實以前我都帶它一起的,可它每次都跟花生米滿地打滾,弄得一身髒,回來我還得給它洗澡,特麻煩,尤其是它臉上的褶子不好清理,害得我……”

“它男的女的?”裴天曜打斷,問。

這話腫麽聽起來那麽奇怪捏?蘇绮瑤眨巴眨巴眼,瞅着他不說話。

裴天曜也挺尴尬的,故作鎮定的糾正道:“咳,我是問,它公的母的?”

“公的。”她回答說。

公的!

好,很好,非常好。裴天曜咬碎了一口白牙:“老婆,你放心的去,牛牛交給我保證沒問題。”

放心的去?這話腫麽聽腫麽不自在。

所以說漢語言博大精深,萬萬不可斷章取義滴。

……

市北郊區一片悠然靜谧的小山林,著名的唐家大宅就坐落于此。蘇绮瑤停好車走進大院的時候,就見花生米正追着一只公雞滿院亂竄,玩得正嗨。

“三嬸兒!三嬸兒你來啦!”花生米人小機靈,眼睛好使,一望見來人撒蹄子就跑,嘴裏不停的歡脫亂叫,“有沒有帶糖呀?三嬸兒?有糖嗎?有糖嗎?”

蘇绮瑤不由失笑,這小家夥!成天想着吃糖,每次見了她開口第一句喊聲“三嬸兒”,第二句絕對要問“有沒有糖”。花生米是大哥和大嫂的兒子,學名叫司空蘊,如今正是貪玩好動的年紀,眼下正值幼兒園放暑假,這是跟爸媽回家陪爺爺奶奶來了。

眨眼間腳底多了一坨東東,花生米跑到跟前鬧騰:“三嬸兒,有沒有糖啊?有沒有嘛?”

蘇绮瑤彎腰點了點他的小鼻子尖兒,說:“花生米,你的爹地跟媽咪沒有告訴你麽?小盆友吃糖不好,牙齒會壞哦。”

小盆友直撥浪腦袋瓜,歪着頭說:“粑粑說要給我生小妹妹,叫我不要打擾他跟麻麻。”

呃,蘇绮瑤腿底下就是一個踉跄險些沒摔趴下了,還沒緩過神呢又聽花生米開問了:“三嬸兒,你知道怎馬生小妹妹麽?為神馬粑粑不讓我進去?”

這個……她輕咳一聲,煞有介事的說道:“這個等花生米長大了就知道了。”

“切——”花生米把眼皮子一翻,故作老氣橫秋狀,“三嬸兒跟粑粑一樣壞,就知道唬弄小孩兒。”

小屁孩兒哪來那麽多花花腸子?

蘇绮瑤一叉腰一瞪眼,說教起來:“司空蘊,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也不準多嘴,知道沒?”

“花生米又調皮了?”不遠處傳來一聲溫柔的訓喝,穆天然挽着丈夫聘聘走來,“瑤瑤來啦,是不是花生米又跟你要糖了?以後別鳥他,饞死他。”

“大哥,大嫂。”蘇绮瑤笑着打招呼,眼睛在二人之間來來回回掃射,瞧了瞧略顯羞澀的大嫂,又瞅瞅氣定神閑的大哥,腦海中惡補一番花生米剛提到的“生妹妹”這茬,頓時一張小臉火辣辣的燒。

她不好意思的捋了捋肩頭長發,果斷閃人:“那個……大哥大嫂,我先進去了。”

一路閃就閃進主廳,見到了婆婆顧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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