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幼年
十年光陰付諸東流,所有努力功虧一篑。
蘇绮瑤似乎一夜間被打回原形。
房間最陰暗的背光處,她就蹲在那無人問津的角落,白白淨淨的臉龐,柔柔細細的肌膚,如同千年的古玉,無瑕,蒼白,微微透明,泛着一種冰冰涼涼的觸感,甚至連心髒都是冰的。
“瑤瑤……瑤瑤……”
她不動。
無波的嬌顏鑲嵌着一雙黑不見底的死眸,沒有焦距似的呆滞無神,如同墨珍珠一般沉寂淡漠,她就像一個精心雕琢的玉娃娃,美則美矣,卻偏偏少了最為生動的秀氣和靈性,仿若沒有潮水的大海,靜靜的,不起一絲漣漪。
她就蹲在那裏,不紋不動,不聲不響;她是恬靜的,也是冷漠的。
孤兒院那年的她,也是這個樣子,哪裏最陰暗她喜歡躲哪裏,哪裏沒有光她喜歡蹲哪裏。裴天曜心疼的攬她入懷,輕嘆着一把抱起走向大床,瘦弱的身軀僵硬死板,刺骨的濕涼布料緊緊熨帖着她的體溫,吞噬着她的熱情。
“瑤瑤,我們換衣服。”他在她耳邊柔聲說。
她還是不動。
一雙大掌侵犯性逼上了她腰間的衣擺,白色條紋短袖,黑色領邊和袖邊,精致剪裁,小巧玲珑,圓領露出優美的鎖骨,灰色短裙搭上打底褲,恰到好處襯出修長的雙腿。
蘇绮瑤就像一尊布偶娃娃般任男人脫下了自己的上衣、短裙、打底褲甚至是文胸,全身只留一件淺色內褲。細膩如美瓷的肌膚,渾圓飽滿的嬌乳,在床頭燈照耀下散發着象牙般晶瑩潤澤的光暈,以及那俏麗挺俊的乳/尖,無一不挑逗着男人的視覺神經。
美景當前,媚惑如絲。
只可惜男人的黑眸卻掀不起一絲情/欲,非但沒有欲,反而愈見陰狠,因為借着不算明亮的燈光映出她渾身上下斑斑駁駁青紫不一的淤青,那是她從樓梯上滾下時留下的痕跡。
“疼嗎?”他問,聲音都在顫抖。
卻是得不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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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大厚實的浴袍落在雙肩,溫暖柔軟的觸感終于惹得她眼睛一動:“裴大哥,我要回家。”蘇绮瑤說,聲音近乎一種蒼老的沙啞,明明才二十五歲的花樣女人卻透出一股蒼涼滄桑的感覺。
“先把身子捂熱。”裴天曜說着拖了她的腰讓她仰躺在床,蓋上毛毯捂了個嚴嚴實實,“身子好了我們就走,不能發燒,不能感冒……”
“阿嚏!”話沒啰嗦完就聽女人毫無預兆的打了個噴嚏,然後沖他無辜的眨眼:“我也不想的,忍不住。”
“真不叫人省心!”他俊臉一黑,繼而想到什麽臉色變得有些不自在:“你的……最好換下來,還是濕的。”他指的自然是內褲。
驀地,蘇绮瑤的腦海閃過什麽,只見這張蒼白無血的臉刷一下子染上一層紅霞,她翻身将火辣辣的桃花臉埋進枕頭卻惹得一陣更加火辣辣的疼:“啊!”
她捂着左臉頰期期艾艾看着他:“我臉疼。”頓了頓又補充說:“我頭疼,胳膊疼,腿疼,腳疼……渾身疼。”嗚嗚嗚,我疼……
裴天曜的深眸于無人窺見的角度揚起一抹晦暗的陰狠,俯身替她緊了緊毛毯道:“在這等我,我下去買藥。”話落,他轉身欲走卻被一雙小手怯怯的纏住了袖口。
回頭,對上一雙通紅的淚眼。
“是不是害怕?”他問,安慰說,“別怕,我很快回來,三……兩分鐘我一定回來。”
“不是……裴大哥,不是這個,不是這個……”蘇绮瑤矢口否認,連連搖頭,隐忍的眼淚終是再也禁不住奪眶而出,泣不成聲,“如果……如果宋妙可還在外面就替我向她道歉……我剛剛很過分,那些話說得太重,我……我很抱歉,還有……還有……請轉告她,我們……不再是朋友了……”
“為什麽?”裴天曜擰了眉,他能感覺得到她明明不是真心的,為什麽非要這樣?
聞言,她卻哭得更兇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裴大哥,她一靠近我就……我就……渾身發怵不寒而栗,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寒……裴大哥,我怕她……你知道嗎?我怕她,我怕她……”
“不哭了不哭了,我跟她說,啊,瑤瑤……不哭了。”裴天曜低咒一聲将她攬入懷抱,連人帶被抱了個滿懷,溫暖寬厚的大掌輕輕擦拭着她的眼淚,小心翼翼的模樣更像對待什麽稀世珍寶。
“你跟她說我讨厭她……叫她以後……不要來找我,不要……”
“好,我幫你說,我幫你說……”
“我知道我不應該,我知道她委屈……她一點兒錯都沒有,可是我……我受不了,我受不了……我怕她……我怕她啊,她讓我毛骨悚然,我怕她……”
蘇绮瑤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撲在這唯一信賴的懷抱将自己的委屈、無助、迷茫哭了個徹徹底底,幹幹淨淨。
“裴大哥,你說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到底怎麽了……我以為向英傑是個好人,可他……落井下石還……趁火打劫欺負我……”
“對,他是小人,他是僞君子。”裴天曜輕聲附和。
“當初是他說……相識一場不想跟我對簿公堂,我已經……答應要撤訴了可他還是……見死不救……他見死不救還把我推給別人……”說到這,脆弱的身軀仍在後怕發抖。
裴天曜愈發擁緊了她,心疼道:“我們偏不撤訴,告得他身敗名裂遺臭萬年。”
“不……裴大哥,我要撤訴,我不想……跟他再有瓜葛,不要跟他有幹系……”
“好,聽你的,我們撤訴。”
蘇绮瑤滿意的嘤咛一聲,靠在他肩頭的腦袋越來越重,意識越飛越遠:“那個服務員,他從不去外場招呼客人,只在……只在後臺休息室端茶倒水,打掃衛生……他幹了五年,我以為他很可靠,誰知道……誰知道他竟然害我……也怪我腦子笨,明明看見他不正常……怎麽還是着了他的道?他明明有問題的……”
“是,你很笨。”一直都很笨。
“不……我不是笨,我傻……我傻傻的以為我畫的……電眼妝把他電着了……他就不好意思跑了……誰知道……誰知道……他害我……”
“普通人害不到你,害你的人是幕後老板。”所謂“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正是這個道理。
“裴大哥,你說外面的世界怎麽那麽可怕……為什麽有那麽多壞人?裴大哥……裴大哥……”
迷茫的質問越來越小,最後腦袋一歪徹底昏睡了過去。
裴天曜垂首,仔細凝視着肩頭這張睡顏,未施粉黛的小臉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透徹幹淨,如同盛開在茫茫黑暗中的白薇,她的嘴角噙着一絲弧度,似淺笑,似信賴,在昏暗燈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灼灼,搖曳生輝,一下子擊中堅硬男人心最柔軟的地方。
睡吧,好好睡一覺,安心睡一覺,醒來一切都會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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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帶上房門,裴天曜出來見到了宋妙可。
宋妙可坐在沙發上,似乎非常不安,胡亂擺動着手腕上的佛珠發出啪啪啪的聲響,見他出來忙站起來迎上去:“瑤瑤好些了嗎?”她問。
裴天曜示意她坐,随後自己也坐下來,說:“你一定很失望瑤瑤這般抵觸你。”
聞言,宋妙可黯淡了眼睛,苦笑:“我明白我出身不好。”異樣的眼光她早就受夠了,也麻木了,但是被自己最好的朋友看輕,心裏難免失望。
兩個人相對無言。
內心掙紮良久,裴天曜終于決定坦言:“瑤瑤小時候經歷了些不好的事……”
蘇绮瑤算是一個留守孩子,父母在嘉興拼工作,她則跟着爺爺奶奶在老家烏鎮長大,此外她還有一個叔叔,叫蘇昊,也在嘉興。蘇昊的妻子是位富家女,在親家的幫助下日子混得不錯,婚後三年他們生下一個兒子,叫阿烨,比瑤瑤小三個月。
男人一有錢就犯賤,蘇昊也不例外,背着老婆跟別的女人亂搞,搞出了私生女,起名蘇绮華。更不可原諒的是這個蘇绮華的年紀比阿烨大,甚至比蘇绮瑤還大一歲。
事情敗露的那年瑤瑤八歲,正直蘇昊帶妻兒回老家。蘇昊的婚外小三興許是被甩不服,帶着女兒一路“追殺”就追到了烏鎮,向兩位所謂的“公公”和“婆婆”讨說法。這件事鬧得全鎮沸騰,十裏八鄉的父老鄉親都聽到了風聲。
那天五個大人在家裏“商量”所謂的“對策”,三個小孩被打發到村口消磨時間,無人管束。
大人們以為小孩什麽都不懂,可事實上小孩什麽都懂,“玩着玩着”就出了亂子——瑤瑤跟阿烨姐弟情深,故聯合起來對付另外一個“外來物種”,仨孩子扭打到了一塊。
烏鎮本就多水,四面八方全是水。蘇绮華畢竟年長一歲,力氣也大,最後憑着一股蠻力愣是将兩姐弟推到了河裏,這還不算,更惡劣的搬石塊朝他們腦袋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