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往往心中最愛的那個人，最後卻離自己很遠
兩人之間的種種，意外、揣摩、悸動、悵然、失落，各種情緒交織于簡西的腦海中，一幕幕宛如電影一般回放。想着想着，她漸漸沉入夢鄉。
簡西和丁佳萱一大早就出發，坐車換地鐵輾轉兩個半小時才到達目的地。她們去的是郊區的一個住宅小區，有人給報社來電，舉報鄰居家暴事件，總編把微服私訪的任務交給了兩位姑娘。一路上丁佳萱都在打哈欠，幾乎是被簡西拖着走的。好不容易找到小區，但對着沒有門牌號一模一樣的十來棟樓房發了愁。
好在一打聽，立刻有跳廣場舞的大媽積極彙報情況，還自告奮勇帶她們前去。繞過一個巨大的花壇，大媽指着最北面角落一幢孤零零的樓，“就在那兒。”說着興沖沖走在前面，還準備同她們一塊上樓。
簡西忙阻止她，“哎大媽，我們是……”
“哦哦，”大媽還挺拎得清，“我懂，我懂，我就不上去了。”
丁佳萱捂着嘴一直在笑。
簡西拍了下她的頭，“走啦，快點。”
丁佳萱捂着腦袋龇牙咧嘴地做着鬼臉。
一開始簡西并未想好要怎麽偷偷采訪到當事人又不打擾到他們，但剛踏上樓梯就聽到一個粗犷的男聲在咆哮，另有隐隐約約一個輕輕啜泣的女聲，簡西和丁佳萱對視一眼，迅速加快腳步上樓。
502室門口已聚集了一些人，大家都在商量該怎麽辦。有人敲門，但大門緊閉，裏面毫不理會，鬧出的動靜卻越來越大。
“報警吧。”有人如是說，很快就有好幾個人拿出手機撥打了110。
簡西簡單地問了下情況，群衆紛紛表示自從這戶人家搬來以後，這樣的場景每隔幾天就要上演一回，報警也不管用，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110到來後，大家讓開了一條路。簡西眼尖地瞅着為首的正是衛斯明，衛斯明也看到了簡西，但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只打了聲招呼。
門終于被敲開了，映入眼簾的是一臉戾氣的男主人和縮在牆角已經頭破血流的女主人。
衛斯明馬上安排将女人送醫，然後瞅了男人一眼，冷冷地說：“跟我去警局走一趟吧。”
男人面無表情地上了警車，簡西腦子一轉，飛快跑上前，“需要人證嗎？”
衛斯明笑了笑，“那你也上來吧。”
丁佳萱在後面直叫喚：“我也要去！”無奈人多擠不過去，簡西同她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一路上衛斯明沒說什麽話，簡西不時回頭打量那個男人，他閉着眼，一臉的無所謂。
到了警局，衛斯明把男人帶進去做筆錄，簡西在外面焦急等待。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衛斯明神情疲憊地走出來，簡西忙迎上前，“怎麽樣？”
“他不承認毆打妻子。”
簡西睜大了眼，“我們可都聽見了。”
衛斯明搖搖頭，“受害人不指證的話，沒辦法給他定罪。”
“她被打成這樣了，會不指證？”
“一會兒你跟我去醫院就知道了。”
在去醫院的路上，簡西了解到那名男子名叫周尋，這已經是近半個月來第三次被帶到衛斯明所管轄地的警局，原因都是涉嫌家暴。據調查得知，他和妻子王曼麗剛搬到新小區不到一個月，而資料顯示，之前在別處也同樣有類似情況發生，但都沒能成功立案。
簡西無法理解的事，在醫院再次發生了。當衛斯明向王曼麗做訊問筆錄時，她一口咬定是自己不小心撞在牆上才受傷的，絲毫不提及周尋的暴力行為。
“可我們在外面聽到那麽大的動靜，你丈夫一直在罵你，而你在哭。”簡西忍不住開口。
王曼麗淡淡瞥她一眼，“你一定是聽錯了。”
簡西再次勸說，“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說出來，我們會幫你的。”
“沒有。”王曼麗否認。
“你不要害怕，我們……”
王曼麗打斷她，“警察同志，沒什麽事的話我想回家了。”
簡西向衛斯明投去求助的目光。
衛斯明聳聳肩，“這話我們都說過，但結果是一樣的。”
簡西還不死心，仍舊想要說服王曼麗，可王曼麗索性把頭轉向另一邊，不再理會她。
衛斯明搖搖頭，“王女士，既然如此，你簽個字，我就派人送你回去。”
王曼麗沒看筆錄一眼，爽快地簽下大名。
衛斯明安排另一名警員送王曼麗回家，他拍拍簡西的肩膀，“你還不走？”
簡西一直重複一句話：“不可思議，我想不明白為什麽。”
“別說你想不通，我，還有我們整個局都想不明白。”衛斯明嘆口氣，“不知那小子給王曼麗灌了什麽迷魂湯。”
“是啊，王曼麗為什麽會如此維護周尋呢？”簡西把腦袋想破了也沒有絲毫頭緒。
衛斯明拉了簡西一把，“走吧。”
“去哪兒？”簡西有些茫然。
“再忙飯總要吃的，請你吃好吃的。”
簡西一看時間，都快下午兩點了，難怪覺得胃隐隐有些作痛。
衛斯明問了一句：“你喜歡吃什麽？”然後就笑笑，“我不該問的，你們女孩子多半會回答‘随便吧’。”
簡西樂了，“看來你對女孩的心理很有研究嘛。”
衛斯明深深看她一眼，笑得意味深長。
蟹黃小籠包一上來，就被簡西消滅掉一半，衛斯明一邊把荠菜馄饨推到她面前，一邊笑眯眯地說：“看不出來你那麽瘦，卻這麽能吃。”
簡西嘴巴裏塞滿了東西，沒法說話，好不容易咽下去，才口齒不清地說：“我餓了。”
衛斯明看着她鼓起腮幫子的可愛樣子，心髒驟然猛跳幾下，他忍不住握住簡西的手，柔聲道：“簡西。”
簡西吓一跳，手一抖，筷子落地。
“對不起。”衛斯明忙松手，又拿了雙幹淨的給她。
氣氛一下子就凝滞了。
簡西沉默半天才說：“沒關系。”
衛斯明看着她，嘴角一絲苦笑，“簡西，其實我很怕會重蹈覆轍。”
其實在三年前，就在簡西和劉湘臨行的前一日，衛斯明又鼓足勇氣、鄭重其事地表白過一次，可惜遭到了拒絕。當年他以為做不成情人還能做朋友，也堅決地貫徹始終，卻只是因為簡西的離開，那份傷痛還來不及蔓延開。直到重新相遇之後，他才明白，自己從未放下過她。哪怕他明知道好兄弟姚晨東也對簡西有意，他仍舊不想放棄。什麽他都可以退讓，但感情，他絕不會退讓。
簡西何嘗不明白他的意思，神色略尴尬，顯然沒想到時隔多年，衛斯明又會舊事重提。可她只能裝傻轉移話題，“你再不吃，可全被我搶了。”
“簡西，”衛斯明神情認真，“就算再被你拒絕一次，我還是要說，我喜歡你，這麽多年這份心意從未變過。”
簡西還沒來得及說話，小吃店裏的老板老板娘夥計還有其他食客起勁地喊道：“答應他，答應他。”弄得簡西手足無措。
衛斯明很快意識到這并不是一處适合表白的場合，哪怕簡西在衆人起哄下勉強答應，也不是出自真心，他嘻嘻哈哈地打圓場，“各位都散了吧，我們這排練演出呢。”
大夥意興闌珊地走開了。
簡西再無胃口，扒拉了幾下輕聲說：“我吃飽了。”
“那我們走吧，我還得趕回去工作，你晚上有時間嗎？”
簡西愣了愣：“我要加班。”
衛斯明盯着她的眼睛，“簡西，逃避不是辦法。”
簡西哪會承認，“我真有事。”
衛斯明目光沉下來，“行，我就在報社門口等你，等你忙完你的事。”
簡西啞口無言，她知道衛斯明說得出必然做得到。她眼神微微一閃，“衛斯明，你不是不知道我有男朋友了，你這麽做，不妥吧？”
衛斯明快速截斷她的話，“讓他來接你吧，我看一眼就走。”神色間仿佛一切了然。
簡西也有些冒火，她不想傷害衛斯明，他卻不知好歹，她恨恨道：“你非要我說出來是嗎？”
“我就是這樣的人，不到黃河心不死。”衛斯明痞痞地笑。
簡西被他徹底打敗了，面對這樣坦蕩無懼的衛斯明，她反而說不出口。
衛斯明再接再厲，“我給你機會拒絕我了，但你沒有，我就當你答應了。”
簡西哭笑不得，“哪有你這樣無賴的。”
衛斯明收了玩笑，換了鄭重的表情，“簡西，給我個機會。”
說實話，衛斯明長相俊朗，與姚晨東不相上下，為人豪爽開朗，人緣又極好，是個很好的交往對象，如果帶他回去，母親一定會很喜歡，簡西幾乎要答應了，可腦中姚晨東的影子一閃而過，她還是搖了搖頭。
衛斯明沮喪，“你回答得也太快了，這樣吧，剛才不算，你考慮下再告訴我。”許是不敢再聽簡西的答案，或者他的心理并不像所表現的那樣強大，說完這句，他就告別離開。
簡西咬了咬唇，心裏難過，很是過意不去，可她并不後悔。
回到報社，等待許久的丁佳萱急忙問：“怎麽樣？打聽出什麽來嗎？”
簡西簡略說了下情況，丁佳萱滿臉失望，“就這樣？”
“就這樣。”
“這也沒法寫啊。”丁佳萱咬着筆杆小臉皺成一團。
簡西叫住了剛好經過的主編鄭曉冰，又敘述了一遍今天的經歷，“領導，依你看，會是什麽原因？”
鄭曉冰苦思冥想，也是不得而知，“有機會再去一探究竟。”
簡西和丁佳萱同時點了點頭，這事要是挖深了，也是條重要的社會新聞，發人深思。
丁佳萱用胳膊碰了碰簡西，“幫個忙。”
簡西一臉驚恐，“又來？”
“這回簡單，你幫我問問姚晨東對我是個什麽印象”
簡西想起上一回姚晨東對她冷嘲熱諷不友好的表現就頭皮發麻，“不幹。”
丁佳萱拿腳踢她，“不幹也得幹，這是你媒人該做的。”
簡西沒好氣地瞪她一眼：“那我是不是還要包你們生兒子啊？”
丁佳萱俏臉紅通通的。但羞澀歸羞澀，仍是纏着簡西要她好人做到底。
簡西悔不當初，一開始就不應該答應摻和進這檔子事，這下騎虎難下了。
丁佳萱磨人的功夫一流，簡西被纏得沒辦法，敷衍着答應了，可又忍不住問：“你們上次不是相處得挺好的嗎？”
“是挺好的，我也以為我們會有發展，但是……”丁佳萱停頓片刻，“之後就再也沒有聯系了。”
簡西擡頭看她。
丁佳萱嘟着嘴，嘆息再嘆息。
“我上回提的事，你有弄清楚嗎？”
“我沒好意思問，但直覺告訴我，他是單身。”
“你的直覺有幾回準的？”簡西毫不猶豫地揭穿她。
“這一次不一樣。”
簡西舉手投降，否則她定有長篇大論可以反駁。
“我給他留了號碼，但他一直沒打過。”丁佳萱吸了吸鼻子。
“他不打給你，你可以打給他。”
“你以為我沒打過嗎？”丁佳萱情急之下脫口而出，随後吐了吐舌頭，“我們新時代女性，不計較這些，無所謂誰主動。”
“然後呢？”
丁佳萱皺了皺眉，“他總是很忙，說不上幾句話就有事要做，我也就沒法開口約他。”
簡西暗自思忖：是他的風格。
丁佳萱按住簡西的雙肩，“所以，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讓他痛快點給個話。”
這點上簡西表示贊同，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麽就說清楚了，不上不下的吊着也不是個事。
機會很快就來了，劉湘心血來潮，邀請朋友去她家做客，衛斯明和姚晨東也在被邀請之列。
劉湘打來電話的時候，千叮咛萬囑咐不要帶禮物，但這是簡西頭一回去她家，還是精心挑選了一款水晶裝飾品，意喻家庭美滿，琴瑟和諧。
簡西剛踏進小區大門，一輛車從她身邊擦過，然後放緩速度停下。車窗被搖下，衛斯明探出半個腦袋，招招手，“簡西。”
“嗨！”簡西也打了聲招呼。
“上車吧。”
“不用了，就在前面，很快就到。”
衛斯明又說：“那東西放我車上吧，你提着怪累的。”
東西不重，但禮品店給包裝得特別紮實，看上去挺大一箱子，簡西搖頭，“不用麻煩了。”
衛斯明了解她，也不勉強，用十分緩慢的速度一直行駛在她旁邊，等到了地方，他停好車，搶過簡西手中的箱子，笑嘻嘻地，“一會兒到了門口就還給你，不會搶你功勞的。”
簡西被他逗樂了。
一按門鈴，來開門的竟是姚晨東。
簡西綻放的笑顏就這樣落入他眼中。姚晨東掃一眼她身邊的衛斯明，沒說話。
衛斯明拍了拍他肩膀，“這麽早。”
姚晨東微笑，“以為會堵車，結果很順利。”
劉湘聽到聲音從廚房蹦出來，手裏還拿着鍋鏟，大叫一聲：“衛斯明。”
“有話好好說，兇器先放下。”衛斯明抱頭鼠竄。
兩人的吵鬧聲瞬間蓋過了電視的聲音。
姚晨東還堵在門口，目光灼灼，簡西進退兩難，強烈的壓迫感令她有窒息的錯覺。良久，她艱難開口：“不進去嗎？”姚晨東這才讓開一條道，徑自找了個椅子坐下。
衛斯明同劉湘還在打鬧，一個調侃：“哎，劉湘，你還會炒菜呢，不會吃了拉肚子吧。”另一個氣惱道：“給你準備好胃藥，吃不死你！”
展文博在廚房喊：“湘湘，幫忙開飯了。”劉湘踢了衛斯明一腳，“吃飽了再找你算賬。”
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全出自展文博之手，劉湘只是幫忙打個下手，衛斯明贊不絕口，“劉湘，你上輩子一定拯救了銀河系，才嫁了個好老公。”
劉湘撇嘴，“說得我好像占了很大便宜似的。”
“難道不是嗎？”衛斯明瞪大眼睛做無辜狀。
劉湘在桌上搜索合用的家夥，展文博碰碰她，指着正中間那鍋雞湯，“這個合你用。”
“好主意。”劉湘眼睛發亮。
衛斯明忙作揖擺手，“小的錯了，你們婦唱夫随，我惹不起啊。”
簡西笑得東倒西歪，姚晨東則沒什麽表情，只是不時瞥簡西一眼。
“世上最毒婦人心可以改成最毒教書匠了。”衛斯明哀怨道。
展文博推了推眼鏡，笑得頗有點幸災樂禍的意味。
他和劉湘是完全互補的性格，一個細心，一個毛躁，一個安靜，一個聒噪，兩人結婚後，展文博負責做飯，劉湘洗碗，一個掃地，另一個拖地，這樣的組合出奇的和諧。
難怪衛斯明抱怨歸抱怨，最後還是衷心來一句，“我可實在羨慕你們。”
劉湘臉上笑開了花，“怎麽着？春心動了？想要娶老婆生孩子了？”
本以為衛斯明會嬉皮笑臉地附和，沒料到他突然噤了聲，表情嚴肅。
“這是怎麽了？”別說劉湘覺得奇怪，連姚晨東也不覺多看了他兩眼。
“這麽明顯，你們看不出來？”
劉湘搖搖頭，“沒看出來。”
簡西眼皮跳了跳，眼觀鼻鼻觀心，悶聲不吭。
姚晨東似乎看出了什麽，目光在簡西和衛斯明身上打了個來回。
衛斯明笑笑，“失戀了呗。”
“你又沒談戀愛，失戀個頭啊。”劉湘把啤酒瓶端起來瞧了下，“才喝半瓶就醉了？”
“還沒開始就被踢出局了，豈不是更慘？”衛斯明半真半假地說，臉上情緒不明。
劉湘有些聽明白了，沒有接他的話。
唯有展文博不明狀況，還在追問：“到底怎麽一回事？”
劉湘咳嗽一聲，忙打岔：“哎，你去把烤箱裏的蛋糕端出來。”
“遵命，老婆大人。”
劉湘給衛斯明杯子滿上，“我們幹一杯。”
“我幹了，你随意吧。”
劉湘把眼一瞪，“瞧不起我？”沒等衛斯明說話，她已一飲而盡，把酒杯倒扣在桌上，得意地笑，等到展文博拿了蛋糕出來，她又好幾杯下了肚，隐約有了點醉意。她喝多了膽也大了起來，指着姚晨東說：“你，怎麽不把女朋友帶來？”
“我哪有女朋友。”姚晨東淡淡道。
“還想騙我，我可是親眼所見，不信你問簡西。”劉湘把簡西拖下了水，“西西，你說是不是？”
簡西本來低着頭置身事外，被她點了名，只好象征性地點了下頭。
劉湘叉起腰，一副“看你怎麽解釋”的模樣。
姚晨東一派氣定神閑，“你一定記錯了。”
劉湘急了，“怎麽可能？”
展文博忙打圓場，“湘湘，你們這麽久沒見了，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
劉湘恍然大悟，“哦，原來是分手了，你直說不就完了。肯定是被人家姑娘抛棄的吧，放心，我不會笑話你的，人嘛，也不會事事順心，總有挫折……”她越說越高興，說到後來簡西聽出來她是存心硌硬姚晨東來着。
劉湘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可誰的青春沒有被誰留下過難以磨滅的印痕呢？
衛斯明同情地望着姚晨東，惹到劉湘，算他倒黴。
姚晨東倒也不惱，坦然地接受劉湘的炮轟，說到最後劉湘也覺得無趣，一屁股坐下，說了這許多，心情舒暢了，以前積下的怨氣也徹底消散。好在她找到了可托付終身之人，姚晨東當初沒選她，是他沒有眼光罷了，劉湘在桌子底下悄悄握住了展文博的手。兩人相視一笑。
姚晨東眼角餘光掃過簡西，簡西卻小心避開了。
用過餐，展文博在廚房收拾，劉湘和衛斯明玩起了游戲，還叫簡西和姚晨東一起分組比賽，簡西笑着擺手，姚晨東也說不擅長，還是坐着聊天喝茶比較适合他。
劉湘同衛斯明玩得不亦樂乎，簡西和姚晨東分坐在兩邊角落，毫無交流。但簡西今日身負重任而來，機會難得，不能錯過。她握着一罐可樂，慢吞吞地走過去，擠出一絲笑容，“喝嗎？”
“不用，謝謝。”姚晨東客氣得仿若兩人只是初見。
簡西碰了個軟釘子毫不洩氣，努力找話題：“最近很忙？”
姚晨東簡短道：“還好。”
“你今天休息？”剛說出口，簡西就恨不得咬斷舌頭，這問題也太弱智了。
“嗯。”姚晨東似乎也沒太在意。
簡西牙一咬，索性開門見山，“你覺得丁佳萱怎麽樣？”
“我給你介紹個女朋友好不好？”姚晨東耳邊閃過這句話，時光仿佛倒退回三年前。人生有多少輪回，而他們始終沒有靠近彼此。他惱道：“簡西，你是不是有什麽職業病？”
“啊？”簡西還一頭霧水。
“你要沒職業病，怎麽那麽喜歡替人做媒！”姚晨東被她氣得口氣極差。
簡西身體往後瑟縮了下，“我，我只是随便問問。”
“哪些能問，哪些不能問，你不懂嗎？”姚晨東向來掩蓋得很好的情緒，此時有些失控。
劉湘終于發現這裏的不對勁，急忙奔過來，“姚晨東，剛才罵你的是我，你拿西西出什麽氣。”
姚晨東懶得解釋。
衛斯明站在姚晨東這邊，“晨東不是這樣的人，一定有什麽誤會。”
簡西深吸口氣，“我們鬧着玩呢，你們別大驚小怪。”
“真的嗎？”劉湘追問。
“當然。”簡西對姚晨東投以求助的目光。
姚晨東不情願地點頭。
劉湘呼口氣，“切，這麽大了還跟孩子似的。衛斯明，咱們繼續。”
衛斯明并不像劉湘那般好糊弄，他狐疑地看着簡西，可惜得不到答案，在劉湘的再三催促下，他才跟過去，但心留在了這裏。
姚晨東靜默了半晌，“剛才，對不起。”
“沒關系。”簡西局促地說。
空氣再度凝滞。這二人，似乎除了互相道歉，再無其他的話。
這樣的氣氛一直延續到展文博接替了劉湘的位置，與衛斯明大戰三百回合。劉湘坐到了簡西的旁邊，似乎已忘了剛才的不愉快，“你們聊什麽呢？”
姚晨東眯了眯眼，“沒什麽。”
“切，還保密呢。”劉湘看向簡西，簡西嘴角微挑，“等你來聊呢。”
劉湘一把摟過簡西，“你最近忙什麽呢，都不陪我逛街。”
“快過年了，有很多事要忙，你也在報社幹過，你懂的嘛。”
劉湘個性散漫，受不了報社古板的工作，辭職做起了自由撰稿人，頻頻在各大雜志報紙上發表文章，混得風生水起，可比簡西強多了。她笑意盈盈地說：“早叫你別幹了，和我一樣多好。沒有主編在後面拿鞭子催命，也沒人給你壓力，想寫就寫，不想寫也不用看人臉色。”
“劉大小姐，你不高興寫還有老公養，我可不敢，我還要吃飯呢。”簡西垂着眼睫笑了笑。
“是你不願意，想要養你的多了去。”
簡西下意識地看了姚晨東一眼。他在手機上看新聞，應該沒注意到她倆的對話。她放下心，嬉笑道：“還說我呢，你不也是千挑萬選才選中了展文博。”
劉湘用手指戳她腦門，一臉驕傲，“世上有幾個展文博？”
簡西不示弱地刮她臉皮，“不害臊。”
姚晨東只是靜靜聽着，不想插嘴，也插不上嘴。
簡西的手機在包裏振動，她聊得正高興沒感覺到，姚晨東努努嘴，“你有電話。”
電話是丁佳萱打來的，簡西正愁找不到機會開溜，這下正好，她立刻說：“啊竟然出了這麽大的事，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丁佳萱在電話另一邊一頭霧水：“簡西，你在胡說什麽？”
簡西不理她，徑自說：“嗯，我馬上趕回來。”
丁佳萱莫名其妙：“你抽什麽瘋呢？”
簡西“啪”地将手機合上，臉上現出凝重之色，“我得馬上趕回報社。”
劉湘一臉關切，“有急事？”
“是的，稿子出了點狀況，現在需要人手修改。”
“那你快去吧。”劉湘轉頭對衛斯明喊，“衛斯明，你送西西去報社。”順便眨了眨眼。
衛斯明心領神會，一疊連聲地：“好。”
“不用，”簡西很快拒絕，撒謊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你們難得碰面，多玩一會兒，我打車過去，反正能報銷。”
衛斯明還想再努力一次，簡西沒給他任何機會，穿了鞋匆匆出門。
劉湘給了他一個無能為力的眼神。
姚晨東一眼就看到簡西落在沙發上的圍巾，一把撈過，“她忘拿東西了，我拿去給她。”沒等衛斯明反應過來，也開門走了。
衛斯明半晌才回過神，懊惱地撓撓頭皮。
簡西只想盡快離開，走路很快，樓道裏有些黑，她下樓梯時沒瞧見堆放的雜物，一腳踢到，一個踉跄就要跌倒在地。從她身後伸出的雙手，穩穩托住她的腰，使她免于狗啃泥的悲慘命運。
“沒事吧？”姚晨東淡淡道，待簡西站穩後，松開了手。
簡西尴尬地笑了笑，“謝謝。”
“你的圍巾。”
“謝謝。”簡西接過以後，胡亂塞進包裏。
“我送你。”姚晨東雙手插在褲兜裏，狀似随意地說。
簡西趕緊拒絕，“不用麻煩……”
“這裏不容易攔車。”姚晨東打斷她。
簡西哪敢讓他送，“反正沒事，我可以等。”
“你不是趕時間嗎？”姚晨東定定地看住她。
簡西啞口無言的當口，姚晨東已拽着她上了車。
姚晨東并沒有問她地址，直接往報社所在方向開去。
一路上兩人都無話。簡西是找不到話題，也不敢沒話找話，重蹈覆轍。姚晨東性子本來就悶，而且之前的事始終萦繞心頭，他也不想說話。
到了單位門口，簡西清了清嗓子：“謝謝你了。”
“你去忙吧。”姚晨東略點了點頭，“忙完我再送你回家。”
簡西被吓到了，拼命搖頭：“我要忙很久，也許是整個晚上。”
“知道了。”姚晨東淡然道。
簡西以為他明白了自己的話，放心地進去晃了一圈再出來，發現姚晨東的車還停在樓下。她抓了抓頭發，思忖片刻，又回到辦公室。開了電腦上網消磨兩小時後，她再度走到窗口往下看，車仍舊在原來的地方。簡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雙眼，他真等着送她回家？她剛剛說得很清楚，她需要加班到通宵，姚晨東為何還沒走？簡西想了又想，沒有答案。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但她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簡西無聲嘆口氣，趴在桌上想着心事。那年在軍營的經歷，和姚晨東的初遇，那個被彼此刻意遺忘的夜晚，那個妖嬈美豔的“前女友”，兩人之間的種種，意外、揣摩、悸動、悵然、失落，各種情緒交織于簡西的腦海中，一幕幕宛如電影一般回放。想着想着，她漸漸沉入夢鄉。
姚晨東不時從車窗探出腦袋，頂層的燈光依然亮着。天氣有些冷，但他怕錯過簡西，不敢把窗關嚴實。刺骨寒風從窗口吹進來，姚晨東朝手心吹了口氣，搓搓手，掌中的溫度把他的記憶牽扯回那個夜晚，他緊緊地握住了簡西的手，朦胧中簡西清晰可見的眉眼，那一瞬間，姚晨東竟克制不住自己的沖動，他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自己的束縛，他想要為了眼前的這個女孩掙脫枷鎖，孤注一擲。
思緒漸漸回到現實，頂層緊閉的窗戶，姚晨東看了眼手機，屏幕上停留着簡西的電話，他的手在通話鍵上遲疑着，仿佛這一觸便能撕扯開他內心的最後一道防線。
最後，姚晨東将手機輕輕地放在一邊，他擡頭盯着那個唯一的燈火，靜靜地等待。這一等，就等到了天亮。
也許正如他和采采說的那樣，過去的總會過去。終于，姚晨東發動汽車，白色的尾氣消散在空氣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