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再邀
能當頭牌不只需要長相,智商情商都得夠高,齊銳贊許的點點頭,鳳鳴樓不是被人牽着鼻子走,莳花閣未必有時間牽她們,是這裏的姑娘們看着林白卿她們的風光,一心跟風希望成為那樣的名妓,“泉音姑娘真是慧質,在齊某看來,是不是真的風雅高潔,看的是人的品性,而不是她擅長什麽,難道那些金尊玉貴從小就有禮儀嬷嬷、女先生教導的大家閨秀,一定比你們來的純良?”
樓裏的姑娘不約而同的撇嘴,大家閨秀她們沒見過幾回,但只要遇見,她們對她們這些風塵女,從來都是避之如蛇蠍,仿佛多看她們一眼,就會髒了眼睛,可偏偏因為生活所迫,但凡有些身份名氣的姑娘,都要擺出大家閨秀的姿态來,有時候她們會想,這些來樓裏尋歡的男人是不是腦子有病,明明家裏有良家婦女妻子,偏還要跑到青樓裏找良家,明明都是出來賣笑的,非要擺出三貞九烈目下無塵的模樣來,男人才越是喜歡。
泉音若有所悟,她看了一眼低頭弄琴的莺歌,沖大家笑道,“奴試着給大家唱唱試試?”
……
雖然齊銳事先聲明不勝酒力,三杯為限,但他跟湖光三杯,跟泉音又是三杯,之後還有其他的姑娘,以及蘇栩幾個,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
發現自己躺在客棧裏,齊銳長舒一口氣,他在尚有一絲清醒的時候,已經反複囑咐了酒量看起來比他好的多的豐居安,一定要把自己帶回來,看來這位老哥還是個守信的人,沒把他扔到哪位姑娘床上。
齊銳洗漱之後,去敲豐居安的房門,門沒開,卻把小二給招來了,“公子,豐老爺一早就出去了,走的時候留了話,讓小的跟您禀一聲,豐爺晚上才回來呢,”
小二又從懷裏拿出一張淺粉色的貼子,一臉的暧昧,“這是鳳鳴樓叫人送來的,說是泉音姑娘請公子您一敘,來的人也說了,不論公子什麽時候去都成,泉音姑娘都等着。”
京城的客棧每三年都要住上一波舉子,各色舉子小二見多了,但一來就能叫鳳鳴樓的頭牌紅姑娘牽腸挂肚,下貼子來請的,還是少見的很,尤其明年才是大比之年,齊銳只是舉子,并不是新科進士,不能不說豔福過人了。
齊銳看着手中的帖子,不得不說,能當頭牌都是有兩把刷子的,泉音寫的一手好字,他看了看天色,決定再回去躺會兒,等下午再去見泉音。
……
不論是莳花閣還是鳳鳴樓,都是晚上才開門做生意的,齊銳走到城西的花巷時,周圍寂靜一片,跟外頭的熙攘仿佛兩個世界一般。
齊銳按照帖子上寫的位置,繞到鳳鳴樓後門處輕輕敲了敲門,一個老妪把門打開,上下打量了齊銳一眼,滿臉陪笑道,“是齊公子來了?我們泉音姑娘等了您一天了。”
泉音是在自己住的小樓裏見齊銳的,若不是知道這裏是青樓,齊銳真以為自己是到了哪家大小姐的閨房裏。
當然,泉音也不是一個人見的齊銳,與她一起的,還有一個中年美婦。
美婦人一見跟在小丫鬟身後的齊銳,立時福身下去,“奴家吳氏見過齊公子。”
來時齊銳已經跟小二打聽過了,鳳鳴樓其實是某位京中大佬的産業,這當官的開妓院,也是偷來的鑼敲不得,名義上當家作主的,是曾經鳳鳴樓的頭牌吳玉笙。
“吳娘子客氣了,”齊銳拱手回禮,又沖倚在門口的泉音道,“泉音姑娘有禮。”
泉音抿嘴一笑,怪不得昨天湖光一直想盡辦法要留下這個男人呢,不說他腹中才華,跟未來的前程,就光這副好皮相,哪個姑娘都極願意跟他結一段露水恩情的,“奴奴見過齊公子。”
一巡茶過,吳氏便書歸正傳,把自己讓泉音請齊銳的用意盡數道來,“昨天泉音把公子的話跟奴家說了,奴家真是深以為然,”
吳氏輕嘆一聲,“咱們鳳鳴樓本來就不是以詩書聞名的,偏這些年莳花閣風頭日盛,家裏這幾個丫頭眼饞的很,愣是一個賽一個的抱着那些四書五經苦讀,不知道只怕還以為奴家這裏是開書院的呢!”
吳氏當初買這些女孩子來的時候,也是精挑細選的,看的是相貌好不好,身段兒軟不軟,聲音甜不甜,會不會讀書根本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何況像林白卿那樣的女秀才哪是随便挑挑就能挑到的?林白卿可是犯官之女,自幼就飽讀詩書的。
齊銳點點尖,呷了口杯中的新茶,他接到帖子,就猜到是自己講的《太真外傳》引起了泉音的興趣,而不是他這個人,“吳娘子說的是,有道是春花秋月各有其美,邯鄲學步最終害的還是自己。”
泉音含羞一笑,“昨天公子走後,奴整晚都沒有睡好,覺得自己想到了些東西,偏悟性有限,想不透徹。公子莫笑,奴家自問并不比旁人差到哪裏去,就因為少幼時家貧,少讀了幾本書,就被人一直壓在頭上,實在是不甘心,而且,”
她看了一眼窗外瑟瑟的秋枝,“人無千日好,百花百日紅,奴也想給樓裏的姐妹們尋一條路出來,誰不想将來出去的時候,能有足夠的傍身銀?”
見到泉音對齊銳來說,其實意外之喜了,他原本是準備拿着自己的《鳳還巢》到幾家戲班子試一試呢,現在把本子放在鳳鳴樓,由這些紅姑娘來唱,倒也是一條不錯的路。
“那吳娘子是怎麽想的呢?”齊銳看向吳氏。
吳氏一直在觀察齊銳,她自問閱人無數,但還是有些搞不懂這個年輕的舉子。
再給齊銳下帖子之前,她也使人去打聽了一下齊銳的來歷,知道他只是一個鄉間的舉子,家境頗為窘迫,而且為人木讷少言,但今天一見,才知道傳言非實,這哪裏是木讷少言,分明是胸有成竹,只等自己開出條件,他才給自己意見。
再想到湖光和泉音跟自己說的話,像齊銳這樣的年紀,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又正春風得意,居然面對湖光那樣的嬌媚可人兒不為所動,即便今天坐在泉音對面,他也是眸光清正,不見一絲恍惚,甚至吳氏覺得,在他的眼裏,自己跟泉音沒有任何區別。
“奴家跟女兒能有什麽見識?這不是特意請了齊公子來商量嘛~”吳氏聲音裏添了幾分軟糯,仿佛真的是沒過世面的內宅女子,全身心的要仰仗眼前人的指點,“齊公子就當是可憐可憐奴家這滿樓的姑娘們吧~”
啧,這演技,都不用教的,齊銳哈哈一笑,扇子輕敲手心,“其實該說的我昨天也已經說了,鳳鳴樓只需放開胸懷,繼續發揮你們的長項就行了,貴樓人美歌甜舞姿曼妙,還愁沒有生意?”
反正他這個大直男是不樂意放着這樣的溫柔鄉不去,非要跑去跟莳花閣裏的才女們會文的,昨天齊銳也大概聽豐居安說了,所謂的會文,也就是以某題各自寫上一篇詩賦,交由林白卿幾個來評判,勝者便可被林白卿幾個邀進閨樓喝茶聊天,至于會不會有進一步的發展,就看你的表現跟美人兒的心情了。
在齊銳看來,陪酒還得陪酒,接客依然要接客,只不過換了個噱頭,名妓們也多一些主動權,但這也只是針對那些愛附庸風雅并且自诩有才的男人,真遇到權貴,比如昨天的安王周世潤,你讓周世潤給你寫首詩試試?
“比如你們的歌舞,也可以讓與觀者留下詩詞,覺得寫的好的,請他們入樓小酌,”這不就良性循環起來了?齊銳随口出了個主意,就當是讓來尋芳的文人給寫軟文了。
這個還真是,泉音跟吳氏的眼睛都亮了,可泉音的心還是昨天的唱詞上,“奴家雖未看令尊大人寫的《太真外傳》全本,但昨夜跟莺歌一起習練,卻覺世上再難尋到如此好的戲文了,”
她幽幽的望着齊銳,“不知道令尊大人是否有暇單寫幾闕詞來?”現在令人驚豔的詞作太少了,即便她願意以歌勝人,也要有好的詞作才行,總不能翻來覆去就是那些,要知道那些別人唱爛的東西,她唱的再好,也打不倒莳花閣的。
齊銳沉吟片刻,“敢問鳳鳴樓裏如泉音姑娘這般,擅歌的姑娘有多少?”
吳氏眼睛一亮,知道這是齊銳願意幫忙了,“樓裏的姑娘們幾乎都能唱上幾句,但比泉音更好的卻是沒有的。”
齊銳昨天過來的時候大概也看了,這鳳鳴樓裏大概也有一二十位姑娘,“如今外頭的戲班都是男人來演,你們為什麽不反其道而行之,弄個女班?”
女班也不是沒有,但多是豪富之家養的小戲,自己在家裏助興,吳氏也曾聽過,唱的算不得多好,如果她們鳳鳴樓弄個女班,全是一水兒的樓裏姑娘們扮上,就沖這新鮮勁兒,恩客們也不會不喜歡。
可這戲本兒,吳氏眼睛又亮了,她站起身沖齊銳深深一福,“奴家聽說令尊大人的《太真外傳》并沒有拿到外頭演過?”
樓裏守着個泉音,想排出戲并不是難事,再有了外頭根本沒有的戲文,吳氏覺得這條路走的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