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親戚總有糟心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一晃眼,趙歸雁到這個時代也已經快十天,期間除了幫助老媽準備過年的物事,就把所有時間都用在了采藥上面,當然,也經常會找一些小朋友遮掩一下,美其名曰玩“捉迷藏”的游戲。
而這一日,便是到了大年三十。趙家在村裏也不是什麽大戶,趙爸那邊也就兩兄弟,一長姐,再上面一代,趙家爺爺也只有一個姐姐,這在動辄七八個孩子的年代也算是單薄了。但是,趙家一向是一起過年的,故而這年夜飯是一大家子一起吃的。
因着自己一家是在村頭,而爺爺奶奶并叔叔姑姑都住在村子中心,所以,穿來這些日子,趙歸雁都未曾見過這些個親戚,今日猛地要見一大家子人,她也有些緊張,唯恐又遇到什麽極品親戚之類的糟心事。
趙媽媽是做媳婦的人,自然不可能真的讓自家婆婆做飯給幾個小輩吃。所以,剛吃過午飯,就早早地帶着趙歸雁往公公婆婆家去了。
走過幾個狹長的彎口,周圍俱是零零碎碎地分布着些屋子,待到再走幾步,就看到了一片規模略大的聚居區,都是些泥胚房子,看着連樣式都差不多,走到第三幢房子前,就有一個年級略長的婦人坐在門檻前的小板凳上,正剝着豆子,一見她們,笑着打招呼:“呦,你們這麽早來了。”
趙媽叫了一聲大姐,趙歸雁便知道,這是自己那位姑姑,趙媽又跟着寒暄了一句,才問:“爸媽呢?”
“爸在後山倒騰,媽正在拆骨頭呢,家裏的刀也鈍了,拆個骨頭都費勁。”這位長姑姑是個能叨叨的,不過看上去并不像什麽刻薄人,這讓趙歸雁稍稍舒了點心,要知道,種田文裏最不少的可就是極品親戚!
“我進去幫忙吧,雁子,你在這兒幫你姑剝豆子。”趙媽叮囑了一句,就進了廚房。
“不用了,雁子跟你哥他們去玩吧,他們就在那邊呢!”姑姑努努嘴,趙歸雁順着看去,果然見到一群毛頭小子。
這個年紀的孩子最會鬧事,趙歸雁本也耐不住性子和小孩子周旋,故而乖巧地坐邊上,笑道:“我幫姑姑剝豆子吧。”
姑姑倒也笑眯眯地誇她懂事,兩人便也就這麽剝豆子,洗菜,擇菜,直到姑姑進廚房去幫忙,趙歸雁才站起來。
她看了看天邊的日頭,大抵也快三點了,各家的男人應該也忙完了事,快到了,果然,沒一會兒,就看到自家老爸和另一個年紀稍輕的男人勾肩搭背地走過來,趙歸雁略一忖,就知這位應該是爸爸之前提到的“力氣不錯”的堂叔了,聽說堂叔還沒娶妻,她想着也不會有些家長裏短的事。
又過了會兒,一個中等身材、微胖的男人也從村裏另一邊走過來,後面還跟着趙歸雁剛剛看到的毛頭小子還有一個年級比她小的女孩子,大抵是她的表哥表妹。
“今天是什麽日子?還跟着一幫沒出息地瞎鬧!今個兒要敢在你爺爺奶奶面前丢臉,看我怎麽收拾你!”男人邊走,還邊瞪身邊的兒子。
那兒子梗着脖子,臉色通紅,大約是氣的。
然而,聽見了這番話的趙歸雁,心裏卻咯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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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又聽見了男人的第二句話:“家裏可都緊着你這個寶貝孫子的課業!你好歹給我緊着點面皮,若是學不好,少不得被人戳咱家脊梁骨!”
那兒子繼續梗着脖子,氣呼呼地一句話也沒說。
趙歸雁卻是聽明白了,心裏冷笑一聲。她姑父估摸着把她當小孩,所以并沒有十分避忌着,然而,趙歸雁卻是活了三十三年,社會上打過滾,被所謂的親人狠狠捅過刀的,有些話露個音,她都能扯出背後的意思,別說是如此直白明顯的态度了。
一個外孫,卻口稱“孫子”,還叫外公外婆為爺爺奶奶。她本來還奇怪着自家姑姑明明嫁了人為什麽還回娘家來過年,現在看來,不是自家姑姑嫁出去了,而是有人倒插門啊!
這倒插門的心還不小,當着她個正經孫女的面,說着“自己兒子不好,家裏就得被人戳脊梁骨”,這是完全沒把她放在眼裏!就算家裏面重男輕女,但是她小堂叔還沒結婚呢,就這麽篤定人家生不出兒子?!
趙歸雁垂眸,眼神微冷,家裏的親戚糟不糟心她不知道,但是想要和和睦睦,怕也是難的了。
一會兒,見人都來齊了,一個叼着煙袋,微瘦,略禿的老人并着一個微伛偻的老婦人走出來,那位應該是她爺爺的老人擺擺手,道:“祖宗的飯食已經擺好了,都去拜一拜,上個香吧。”
幾人應了,就走進堂裏,自家大方桌上擺着一些飯菜,一碗肉、一碗豆腐、并其他一些蔬菜,方桌邊上規規矩矩地擺着及條凳子,每個凳子都對應地擺着空碗,幾個小孩走進去的時候,老婦人還一疊聲地囑咐:“小心些,別撞到椅子了!”
這年夜飯前祭祖的習俗,趙歸雁前世是沒有的,所以她也頗新奇,拜過之後,還仔細地觀察了一會兒。
拜過祖宗,就是正式的年夜飯時間,兩個老人照例上首,幾個兒女按年齡坐位置,小孩最末。大人不動筷子,小孩也不準先動,想來這家裏也确實頗有些規矩。
兩老人依次問了幾家情況,又問了他們幾個孩子,趙歸雁只是腼腆的笑笑,并不怎麽答話,她那個被寄以厚望的表哥也一直“嗯嗯啊啊”,不知道是不喜歡說話,還是正堵着氣。不過她倒是好幾次瞟見自家姑父那“嗖嗖”的眼刀,明顯是要秋後算賬。席上反倒是她那個七歲的小表妹最活躍,哄得兩個老人很是開心。
趙歸雁邊聽着幾人寒暄,便伸筷子想要夾一顆白果。熟料,她筷子剛剛伸過去,她那小表妹就将那一碟子白果全倒到了自己的碗裏,然後才頭也不擡地慢慢悠悠地用手剝着吃。
趙歸雁伸出去的筷子頓了一下,又默默地收了回來。
“趙靈!”變聲期的男生忽然響起來,對着她那小表妹,“你全倒進自己碗裏,我吃什麽?!”
正談着話的大人,頓時就被聲音吸引,齊齊看過來。
趙歸雁不動聲色地往邊上挪了挪,遠離了那對兄妹。
“趙國棟,怎麽回事啊?”見是自己兒子,她那姑父一下子就沉了臉,隐有怒意。
“妹妹把整碟子的白果都倒到自己碗裏去了!她是不想讓我們吃了是吧?”趙國棟不服氣地瞪了瞪自己妹妹,直将小姑娘看得眼淚汪汪的。
“我沒有,哥哥要吃,我分給你就是了!”小姑娘聲音細細的,眼睛裏還水色盈盈,小臉滿是害怕,說不出的可憐。
“國棟,你是哥哥了,讓一讓妹妹呀。”姑姑也發話了。
男孩子癟着嘴,顯然不情願:“憑什麽!每次都這樣!哪有把整盤菜往自己碗裏倒的!”
趙歸雁心裏也有些贊同,雖說這白果不是什麽正經菜,明顯是給孩子準備的零嘴兒,而且,看這樣子,也是自家摘自家炒的,比之前世那顆顆飽滿的,是遠遠不如的,但是,怎麽說,也是擺桌上的,就這麽直接倒進自己碗裏,委實是有些不懂事。
“我給你……”趙靈一臉地委屈,用小勺把自己碗裏的白果舀了一些給趙國棟,小臉皺着,要哭不哭,特別可憐。
“那什麽,雁子也還沒吃呢。”小堂叔看看縮在一邊趙歸雁,覺得她也有些可憐(大霧!),就多嘴了一句。
“可是……可是,我也沒了!”趙靈抱着碗,擡頭警惕地看向趙歸雁,好像很怕她去搶。
“沒事,讓給妹妹吧。”見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趙歸雁笑了笑,并沒有計較。
“還是雁子懂事些。”上首的爺爺忽然敲了敲煙袋,開口了。
趙歸雁一眼瞥見自家姑父一閃而過的不豫,卻很快又假笑着附和地稱贊了她幾句,然後又來了幾句諸如“他們兄妹經常這樣,一轉頭又黏糊在一起了”,“國棟這次考試排班裏第三……”這類的話。
趙歸雁扒拉着飯,一聲不吭,肚子裏卻已經有了計較,有了這樣的姑父,恐怕不比應付三姑六婆輕松。
不過,只要不脫她後退,她也沒心思和自家親戚鬧,她有更重要的事……想到這裏,趙歸雁偏頭看向自家老板那怎麽掩也掩不住的笑臉,暗忖,今兒中午,自家老爸好像是去了程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