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上海牌手表
“這蛇毒也不容易弄到哦……”女人随口接了一句,“這藥是治什麽病的呀?”
“這藥貴就貴在蛇毒上面,據說成本太高,又沒固定渠道,廠子裏領導分歧比較大。具體治什麽的,我們哪能知道。”男人不以為意。
“啊哈,叔叔嬸嬸也是來陪考的嗎?”聽到這裏,趙歸雁已經有了計較,她挪到兩夫妻身邊,仰着頭一臉燦爛地套近乎。
“是啊,小姑娘也是嗎?”女人看着面前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還有萌化人的笑,心下也覺得親近。
“對啊對啊。”趙歸雁用力點點頭,眨巴眨巴眼睛,“我聽說能參加這個的都是特別優秀的學生呢。”
“當然了,全鎮才挑了二十幾個人嘛!”聽到誇獎兒子的話,男人頓時得意起來,“考得好,還能參加市裏的比賽哩!”
“嗯嗯,我也覺得好厲害的。”趙歸雁使勁點頭,“哥哥本來還挺上心的,但是家裏也沒錢給他買書看,肯定沒有叔叔的兒子考得好……”
“這也沒什麽……我們阿哲也沒看什麽書……”男人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還是我們逼着他看的,嘿,他要是有你哥哥那麽主動,我們就省心咯!”
“哪裏呀……”
趙歸雁和這對夫婦聊了幾句,知道了對方姓錢,是國有藥廠回□□業的職工,兒子是鎮中心小學,也就是這所學校的學生,而他們是特意過來陪考。弄清這來龍去脈,趙歸雁簡直要高興地跳起來了,瞌睡就有人送枕頭,還有比這更好的事了嗎?
“我剛剛聽叔叔嬸嬸說,你們廠子要蛇毒麽?”趙歸雁閑嗑了幾句,就把話題轉到了藥材方面。
“你聽到了?是的,确實挺需要蛇毒的。”男人笑了笑,看着面前的女孩子,不知道她想說什麽。
趙歸雁心裏打着小算盤,笑容真摯道:“是這樣的,我們家裏人都比較會抓蛇的,以前都是打死了,直接賣到收購站,我現在聽叔叔的意思……你們是不是需要活蛇?”
“你們家抓蛇嗎?!那還真少見呢。”女人驚訝地低呼,“很危險的吧?”
趙歸雁點點頭,努力讓自己稚嫩的臉上顯出滄桑來,“家裏的日子不好過,再說,祖上有這門手藝,總是傳下來一些的,比起常人,還是精通一些的。”
“這手藝,倒是合了柳宗元那個《捕蛇者說》了。”男人笑了笑,又饒有興趣地問,“你是想要跟我們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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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歸雁用力點頭,對方的态度有些漫不經心,她心裏嘆了口氣,自己的樣子果然太不具有可信任性了,不過,眼看這大筆的鈔票就這樣溜掉,她實在是不甘心!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确實可以幫你牽個線,廠子目前對蛇毒的需求還是比較大的。而且,你放心,我們廠子給出的價格肯定不會低!”男人先是應承了一句,随即又遲疑地看了看趙歸雁的小身板,笑了,“不過,我建議還是讓你父母來,怎麽樣?”
“當然,當然,我一個小孩子也不懂這些,只是聽到叔叔說起,突然間想到了這茬。”趙歸雁笑着應和,“只是,不知道該怎麽聯系叔叔您呢?”
“我就住在鎮上建國路46號回□□廠的職工宿舍3樓201室,一般休息日我都在家,如果真有這個意願,可以随時來找我。”男人微笑,順手拿下口袋裏的鋼筆,給趙歸雁寫了個條子。
“謝謝叔叔!”趙歸雁小心地把條子折好,放進口袋裏,笑得見牙不見眼。
“哈哈,如果能弄到足夠的蛇毒,你們家也是解了我們廠子的燃眉之急了。”男人也笑了,還伸手拍拍趙歸雁的腦袋,“小姑娘真是懂事啊,我們阿哲要是有你這麽懂事就好咯!”
趙歸雁笑笑,沒有說話。不多時,考試結束的鈴聲就響了,二十幾個考生陸續走出來,趙歸雁也看到了這對夫婦的兒子“阿哲”,一個個子不高,但眉目清秀的男孩子。
“考得怎麽樣?”男人拍着兒子的肩。
“還行吧,我累了,回去吧。”阿哲站在那兒,眉目間有些疲倦和厭煩。
哦,就跟二十一世紀被各種考試折磨的“小老頭們”一個樣哩。趙歸雁給這位小帥哥點了根蠟。
“小姑娘,我們先走了。”女人特別和氣地與趙歸雁道別,男人也沖她笑了笑,方才一起轉身離去。
“他們是誰啊?”程學明走到趙歸雁身邊,有些疑惑地看着前面一家人。
“哦,剛剛認識的一家人,他們兒子也是來參加競賽的。”趙歸雁輕描淡寫地轉移了話題,埋怨地看了程學明一眼,“好啦,我沒有偷溜吧,現在可以出去玩了咩?”
“……走吧。”程學明面上依舊繃着,心裏卻笑了,果然還是個孩子。
兩人并肩走在街上,趙歸雁一直想着蛇毒和藥材的事情,頗有些心不在焉。
“……怎麽了?”程學明停下來,看着身邊的女孩子,“是不是累了?”
“沒有。”趙歸雁反射性微笑搖頭。
“那你怎麽不說話,你覺得我買什麽比較好?”程學明重新牽起女孩子的手,看了看四周的店鋪。
“啥?買東西?”趙歸雁茫然。
程學明看了她一眼,也沒脾氣了,只得又重複一遍:“我爸不是快去深圳了嗎?我想給他買點什麽。”
“哦,哦,要送禮物嗎?”趙歸雁眼睛亮了亮,“這個我在行啊!只要錢夠,姑娘我包你滿意!”
程學明抿緊了嘴唇,特別鄙夷地看了趙歸雁一眼:“我要是有那麽多錢,還用問你?”
“嘁……沒錢你還問……”趙歸雁撇撇嘴。
“咳,我想用自己掙得錢買……”程學明輕咳一聲,聲音漸低,耳廓微紅,“總之,你幫忙想想,五六十,七八十,都可以!”
“這麽有錢!”趙歸雁一個激靈,懷疑地看向程學明,“這都是你自己掙的?挖草藥?”
“也不全是挖草藥。”程學明不好意思地偏頭,“放假的時候也幫工地裏打工……”
“你只有十二歲啊,跑工地搬磚頭會影響生長發育的!”趙歸雁下意識地皺眉。
程學明詫異地轉頭看她。
“額,我的意思是,雖然你身高比較高,但是骨骼還沒長結實,這麽早幹體力活,容易損傷身體……”趙歸雁迎上對方的視線,讪笑。
程學明卻突然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摸了摸她的頭:“知道了。”
“咳,那什麽,如果你有七八十塊,要不,給程叔叔買手表吧?”趙歸雁扯着他的袖子,指了指對面的百貨商店,“那兒應該有賣,上海牌手表,應該有這個價格的,去看看?”
“手表……”程學明有些猶疑,“我覺得錢不大夠……”
“去看看嘛,不夠也沒關系!”趙歸雁扯着他往前走,上海牌手表在九十年都挺有影響力的,她那會兒就特別心水這手表,白色的盤面,淺黃的真皮表帶,女生戴着特別秀氣,尤其皮膚白的。當然,她一直沒錢買,等有錢了,最初的那份喜好也淡了,反而在衆多跟風攀比的外國牌子裏迷了眼……
“進來呀。”趙歸雁把止步不前的程學明硬拉進店裏。
走到放着手表的櫃臺,認真地挑選,邊挑還邊問身邊的人:“這款怎麽樣,我覺得很大氣。”
程學明看着售貨員們圍觀的視線,有些僵硬。
“小妹妹,這個手表很貴的。”有一個售貨員走過來,低頭認真地對趙歸雁說。
“我知道,我想要上海牌的手表,價格大概在70塊到90塊之前,姐姐能不能給我挑一個?”趙歸雁擡頭,笑得甜,嘴也甜。
“可以啊!”售貨員見對方真是來買表的,也笑着給她挑了,“上海牌的表比較貴哦,像寶石花牌和鑽石牌都要100以上的,要不,你看看海鷗牌的,也很好的。”
“海鷗嗎?”趙歸雁拉着程學明跑到海鷗牌手表的櫃臺,仔細看了看,雖然樣式也不差,但總是覺得不是最喜歡的,“你覺得怎麽樣?”
“我還是喜歡上海牌。”男孩抿了抿唇,眼光還是不由自主地瞥向剛才的櫃臺。
好嗎,她也比較喜歡上海牌,大概是某種情結?
趙歸雁笑了,拍拍他的手:“那咱們就再攢點錢,等程叔叔下次回來,你再給他買好的!”
“嗯。”程學明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售貨員。
“姐姐,你一定要給我們留一個哦,等我們攢夠了錢,一定過來買上海牌。”趙歸雁倒不窘,甜甜地和剛才的售貨員道別。對方也笑意盈盈地應下了。
“真的不賣麽?”走到門口,程學明又有點猶豫,“我都不知道我爸什麽時候再回來,而且上課了也沒機會攢錢,那萬一他自己買了……”
“額……”趙歸雁愣了一下,好像是哦,這個年代有點錢的,都喜歡買手表,尤其程叔做生意的人,更有可能。
“沒關系啊,如果程叔買了表,你就給他買鋼筆。”趙歸雁擺擺手,心思一轉,又想起了藥材的事,決定還是問問比較老道的程學明,“我問你,你知不知道有什麽人抓蛇厲害?”
“啊?抓蛇?”話題跳躍有點快,男孩完全沒跟上思路,一臉茫然地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