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反目成仇

雲伴鮮步子一頓,随後莞爾一笑。

原來,他并不是那般信她。

不緊不慢地側過腦袋,她慢條斯理地回了一句話:如果是她出手,江茹寧就不可能以完璧之身回到江家。

江河海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她是你的妹妹!”

雲伴鮮又笑。

那個毒婦幾次三番想要殺她的時候,又何曾想過她是江茹寧的姐姐?所以,她根本沒必要對這樣的人心慈手軟。

繞着彎子将上述想法化作語言,雲伴鮮并未看到男子變幻莫測的神情,只是一如往常地寒着臉,與他不歡而散。

另一邊,懷安公主安慰了女兒,着令下人沿着女兒昨夜走過的路悄悄打聽,試圖查出些什麽端倪來。

沒錯,既然府裏頭查不出什麽所以然來,那就想法子逮住那個為非作歹的男人,讓他供出幕後真兇。

這樣想着,幾天後,她派去的人還真就打探到一條有價值的線索——據說,那天晚上,有人看到當今太子妃的胞弟曾在事發地附近出現。

懷安公主怔住了。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去年除夕那夜女兒當衆寬衣解帶時,那個男人的确是在場的。那麽,他又是如何獲悉,可以利用在女兒體內作祟的欲火,來達到引她獻身的目的?

思及此,懷安公主忽覺不寒而栗。

知道女兒究竟是中的什麽藥的,只有他們夫妻、皇帝、太醫……還有那個下藥的人。

太子……太子?!可是,為什麽?!就因為她那天去宮裏找他理論了一通?就因為他和他們夫婦鬧了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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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安公主有些想不通,但某些念頭一旦成形,便是揮之不去。越想越覺可疑的她即刻派人繼續查探,多日後,她甚至不得不令人秘密挾持了太子妃的弟弟,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說出事實真相。

而這未來的國舅爺雖然好色,但是更加惜命,被一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歹徒惡狠狠地威逼,這只軟腳蝦二話不說,便将實情悉數吐露——竟還真就是太子助了他一臂之力!

消息傳到耳朵裏,懷安公主恨不能将她那大侄子剁了喂狗!

誰料想她還沒采取行動呢,宮裏宮外不知怎的就傳出了江家小姐清白已毀的流言。突如其來的蜚短流長簡直就像是一座越長越高的大山,壓得她們母女倆喘不過氣來。更糟糕的是,氣憤不過的婦人尚未奮起反擊,就被她的皇兄召入宮中問話了。

起初,皇帝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但最終,他還是拐彎抹角地問及了江茹寧那一夜的所作所為。被戳到痛處的懷安公主試圖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誰知皇帝的一句話卻徹底地激怒了她。

“雖說茹寧是中了藥,但她做出這等不齒之事……依朕看,她是不适合成為朕的兒媳婦了。”

話音剛落,面色不霁的懷安公主便忍不住霍然起身。

“皇兄!你不要忘了,在酒水裏摻了那腌臜之物、害我女兒至此的,是皇兄你的好兒子——太子!”

皇帝最讨厭別人數落他兒子的不是了!明明他都已經在淡化此事的影響了!明明是她女兒自己恬不知恥、不甘寂寞,怪得了誰?!

認定江茹寧已是皇家——不,是他們江家的一大恥辱,皇帝當着妹妹的面板起了臉。

他理直氣壯地告訴懷安公主,不管她怎麽想,反正三皇子同江茹寧的婚事是告吹了。

見兄長如此倒打一耙,懷安公主怒極反笑。

三皇子?那個草包?她和女兒還不稀罕呢!誰要誰拿去!

于是,兄妹倆的臉色都變得相當難看,可礙于皇帝畢竟是一國之君,懷安公主縱使有再多的不滿,也不好肆意發作。她只能陰着臉拂袖而去,再次找上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巧得很,她這邊同兄長鬧了矛盾,太子那邊,也正被太子妃弄得焦頭爛額。

誠然!興許在別人看來,是太子這個姐夫襄助小舅子一親芳澤,可在太子妃的眼裏,指不定就是太子他自己動了春心!

近兩年來對太子愈發怨怼的太子妃爆發了!

太監、宮女們聽着自寝殿內傳出的争吵,還沒顧得上抹一把冷汗,就一眼瞧見了氣勢洶洶而來的懷安公主。

啊呀媽呀!所有的麻煩都湊到一塊兒去了!

這一天,東宮內外“熱鬧非凡”,先是太子夫婦争得面紅耳赤,後有懷安公主橫插一杠,令“戰火”愈演愈烈。一時間,三方各執一詞,誰也不肯退讓半步,争論的主題大抵就是“究竟是你卑鄙下流還是你小舅子色膽包天還是你表妹沒羞沒臊”。

消息輾轉傳到了皇帝的耳朵裏,氣得病體初愈的男人當場摔了茶盞。

這個太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還有他那慣會用甜言蜜語哄人的妹子!怎就為了一個不知廉恥的女兒忤逆至此!?

皇帝很生氣,後果很嚴重。皇後娘娘驚聞此訊,趕忙跑來替兒子說好話,可想也知道,皇帝正在氣頭上,哪裏聽得進她的溫言軟語?他怒氣沖沖地把自個兒的結發之妻訓了一通,大意是叫她好好看看她教出來的好兒子!

皇後深感委屈,卻也只能抿緊了嘴唇,默默承受着來自丈夫兼一國之君的訓斥。

十幾天後,這場風波的始末被雲伴鮮獲知,樂得她躺在床上都能突然笑出聲來。

“你就這麽高興?”黑燈瞎火的卧房裏,位于其身側的男子也是被妻子逗樂了。

“當然高興。”敵人那兒都快亂成一鍋粥了,她不幸災樂禍一下,怎麽對得起他們的敵對關系?

耳聽嬌妻歡欣雀躍的聲音,沈複默默無語,過了一小會兒,他才話鋒一轉道:“那個人似乎很願意把消息遞給你?”

雲伴鮮當然聽得懂他在說誰,微愣的神情很快就被笑意重新覆蓋,她翻了個身摟住丈夫的脖子,調笑說:“怎麽?吃醋了?”

沈複嘴角微抽:“你會讓我吃這個醋嗎?”

女子笑容更甚:“誰知道呢?要說那個人,其實長相也不錯啊,有時候回想起他那張臉,我還覺得跟你長得有幾分相像呢。”

話音剛落,沈複的身體就不由自主地僵了一僵。

感受到這轉瞬即逝的變化,雲伴鮮倒是不自覺地愣了一下。

“噗……你還當真了啊?”

聽妻子失笑出聲,業已緩過勁來的男子伸手捏了捏她的臉。

雲伴鮮難得由着沈複“欺負”自己,含笑摟緊了他的脖頸,傾身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害他差點就生出了那些旖旎的念頭。

“相公盡管放心,就算他的相貌與你的那麽點兒相似,他也不是你。你二人的性子相去甚遠,縱使我再眼拙,也不可能把他當成是你。更何況,我同他總共也沒見過幾次面,相比之下,倒是你……近來不是不止一次被皇上召進宮去嗎?你接觸他的機會,反倒比我多才是。”

原本正聽妻子一本正經地解釋着,沈複還想着,她可真是可愛,但忽然間就聽她提及了另一個話題,他自是随即轉了心思。

如她所言,約莫是自己的才學受到了皇帝的賞識,再加上他于皇帝畢竟有救命之恩,饒是皇帝先前曾因雲伴鮮的事而對他有了少許成見,也被之後他的種種優良表現給消磨殆盡了。

如此,倒也合了他的心意。

這樣想着,他反手摟住妻子,與她相擁而眠。

翌日,沈複好巧不巧地被皇帝宣入禦書房面聖。君臣之間商量完了國事,便是洽談私事的時候了。皇帝獨獨領着他去了禦花園,一邊欣賞明媚的春光,一邊詢問了江府近來的情況。

沈複不好欺君,是以,皇帝問什麽,他便答什麽,避重就輕,卻也沒有半句謊言。皇帝聽聞妹妹跟外甥女可算是消停了,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他一手捋着自個兒的胡子,另一手負在身後,繼續不緊不慢地往前走。

不一會兒,皇帝冷不丁停住了腳步。沈複見狀自是跟着駐足,随後擡眼望見了正由人推着往前的二皇子。對方顯然也已注意到了他們,這便命背後的染柒送他前去拜見一國之君。

輪椅停在了距離皇帝大約二丈遠的地方,二皇子正要在随從的攙扶下晃晃悠悠地起身行禮,就被對方伸手攔下了。

“皇兒身子不便,無需多禮。”

皇帝老爹都發話了,二皇子自是不再堅持,這便從善如流地坐回到輪椅上。與此同時,沈複則畢恭畢敬地向他行了禮,旋即收到了他神色淡淡的一颔首。

“皇兒今日氣色不錯,難怪出寝宮來散心了。”

“勞父皇挂心了。兒臣看着天氣晴朗,想到太醫說的‘偶爾也該到屋外轉轉’,便讓染柒陪着兒臣出來了。”

皇帝微笑着點點頭,和顏悅色地同次子寒暄了一會兒。二皇子逐一應答,恭謹有加,親昵不足。沈複在一旁聽着、看着,心裏頭似乎想了很多,又好像空空如也。

直到二皇子待着待着突然間咳嗽起來,咳着咳着竟猝不及防地咳出了一口血,皇帝才大驚失色地蹲下身去,一面查看兒子的臉色,一面大聲命人去宣太醫。

沈複不自覺地斂起了眉毛。

遲疑片刻,他還是上前一步,張開了嘴。

“皇上,微臣略懂醫術,可否讓微臣替二殿下把一把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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