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夜宴歡1

雪,飛飛揚揚,時斷時續地,倒下了足足七日,第七日,方天放晴霁。

七日間,夕顏的病,終是去如抽絲。

太醫院雖不曾懈怠,接連指了好幾名太醫過來診治,甚至連鄒院正都親自到冰冉宮懸絲切脈,但都被夕顏吩咐離秋一并謝絕。

她不想再去試那些湯藥,一點都不想。

湯藥太苦太澀,即便能換去那一味令她過敏的藥,她還喝得下麽?

那一晚,端起湯藥,咽進口中時,那種澀苦進入喉中的感覺,她忘不了。

和着心底刻意壓下的痛,其實,能輕而易舉地,将她強自僞裝的堅強粉碎。

她,不能不堅強。

一如,她從今後,再也沒有哭泣的權利,一切的眼淚,一切的軟弱,都只能往心裏咽,再沒有人為她遮風擋雨。

而她,要挑起父親留下的重擔——維系阖府榮耀的重擔。

這,不是必須的。

卻,是尊嚴的維系。

父親是那麽驕傲的人,他傾盡畢生的心力,才換來納蘭府一門的無上榮光,她怎麽可以,就讓它頃刻間,土崩瓦解呢?

更不能讓母親和可能殘疾的二哥過着流離失所的日子。

她,不過是個最世俗的人。

有着最世俗的願望。

不過如此。

所以,她不能逃避。

唯能避的,只是,不再讓自己多喝一碗苦澀的湯藥罷。

“娘娘,您今日的氣色可好多了呢。”燕兒清脆脆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手中的托盤內,她不用瞧,都知道是膳房特配的粥并幾碟清淡小菜。

自她病稍好點,才知道,阖宮的奴才以伺候不力之罪皆被出死了。

很血腥,很殘酷。

卻是禁宮的本質。

眼前的燕兒是後來指下的宮人,很乖巧,很懂事,然,這份乖巧,懂事,或許,也是由不得自己的命的。

她執起筷箸,略動了些,就再吃不下,只擱了筷箸,倦怠地道:

“撤了罷。”

“娘娘,您不多用些,怎麽行呢?明日就是夜宴,可是最費精神的呢。”

燕兒不由勸道。聽聞,明天的夜宴,宮裏是破費周折的準備了大半月,眼見着,一定是熱鬧至極,娘娘做為唯一陪同帝君出席的後妃,肯定會十分勞累。

偏是前幾日,離秋曾禀了莫竹,說醉妃身子并未大安,但,莫竹仍說,是一定要醉妃出席的。

所以,她得了離秋的吩咐,愈加用心這幾日娘娘的飲食來。

可,她再怎麽用心,也得娘娘肯用啊,這一日日地下來,每膳都只用些許,伺候更衣時,眼見着,娘娘愈來愈瘦削,司衣司本按着娘娘入宮前量做的禮衣都寬大了幾許,不得不重改。

想至此,她皺了皺眉,卻并不端托盤下去。

“去罷,等一會,本宮覺得餓了,你再端來。”夕顏淡淡道。

一語甫落,突聽得殿外,隐約傳來女子嬌俏的笑聲,這種笑聲,在宮裏,是罕聞的。

夕顏的眸華往軒窗外瞧去,燕兒立刻會得意來,忙放下托盤,幾步行至軒窗那邊。

甫拉開厚厚的氈簾,推開軒窗。

也是,這七日間,第一次,推開軒窗。

先前因着雪大風寒,阖宮的殿窗都是緊閉的。

這一推,夕顏方發現,冰冉宮地勢是較高的,一眼望去,景致恰盡收眼底。

正是一派雪景旖旎。

在這旖旎的雪景間,一衆宮女圍着一女子,那女子身着孔雀藍的襖裙,歡喜地兀自堆着一碩大的雪人,此時,倒也堆得七七八八有了人形,那女子,俏俏地笑着,伸出手,從一旁宮女托盤內,取了紅绡绫,就圍在雪人的頭上。

絕對的白,映着絕對的紅,還有孔雀藍,這樣的顏色,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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