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疑雲
? 美滿的姻緣個個相似。
狗血的姻緣各有不同。
“幽閑你——你們是在幹什麽?”
然鏡如遭天雷劈過般楞在原地,片刻反應過來,扯掉自己的披風,沖過去裹住衣衫半褪、面色緋紅的幽閑。
“呵呵,我們當然是在穿衣服啦。”隔着兩個粗壯的楓樹,薔薇狼狽的将衣帶系好,嘿嘿傻笑。
然鏡面色頓時比木炭還黑——而且還是未燃燒的那種。
“你誤會啦,我們是在換衣服。”幽閑連連擺手解釋,又羞又冷又驚又囧,“方才被一幫人追殺,我和薔薇互換衣服,為的是掩人耳目,呵呵,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看看薔薇身上的缁衣僧鞋,再看看幽閑身上的短襦棉袍鹿皮長靴,然鏡的冰山臉方有些融化之勢,剛才真是驚魂一幕:
雪夜裏,兩個灰白的身影躲藏在楓葉林中作穿衣狀,似乎看到了他的到來,身影動作快了不少,細雪月光将這裏照的如同白晝,那身影再熟悉不過了——幾天前的一個晚上,她還在自己懷裏輾轉纏綿。
然鏡腦袋上連頭發都沒有,老天擔心他會被凍成傷寒,于是好心好意的扣上一頂綠油油的帽子給他驅寒。
心碎了,然鏡就像所有“老婆在外偷漢”的男人那樣悲憤的沖過去,豈料更受到打擊的事情還在後面:和幽閑一樹之隔的人,看身形瘦小,面容清秀,似乎是個女人……。
難道自己還不如一個女人嗎?破碎的心連續遭遇重創,化做漫天的雪絨花。
(各位看官,且讓蘭舟将時間推移半刻,從頭講起。)
話說幽閑和薔薇互換衣服,幽閑仗着自己是雇主,強迫薔薇先脫,薔薇含着淚,流着清鼻涕,抖抖瑟瑟躲在楓樹後脫完衣服,打成團扔給幽閑。
“咳咳,內褲就不用互換了。”幽閑将純棉底褲扔回去,為了讓薔薇長記性,她故意慢斯條理的換衣,誰知這一幕恰好被然鏡瞧見了。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幽閑看着狂奔而來的然鏡,暗想:前兒晚上還故作潇灑的和他約定相忘于江湖,勝者為王,敗者暖床來着,今晚卻被撞見自己這副狼狽像,怎麽辦,怎麽辦,是順水推舟默認和暗衛有染呢;還是說自己其實是修煉多年的狐貍精,此時正在拜月修行;或者蒙着臉在雪地裸&奔,跑了再說;或者幹脆讓薔薇一劍幹掉然鏡,然後自己幹掉薔薇,讓這件事淹沒在死亡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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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看官啊,這一點都不誇張,根據後世的統計,即使是最恩愛的夫妻,在漫長的婚姻生活裏,也至少有二百次離婚以及五十次殺死對方的念頭。)
這晚“僞偷情”的結果是顯而易見的:當肉包子然鏡脫下披風裹住餓狗幽閑,餓狗豈有推開肉包子之理?幽閑所有的雜想化作一池春水,眼神片刻都挪不開他,語無倫次的解釋脫衣和換衣其實有本質區別的。
然鏡細看幽閑身上的衣裙,醋未全效,疑心又起,“這和你以前的舊衣很像。”
“這本來就是她的舊衣服。”薔薇抱着劍大大咧咧的靠在樹幹上,“去年工錢全被她扣光了,一個月都沒肉吃,哪來的錢買衣服?只好撿她扔掉的舊衣啰,我連內褲襪子都是她的,不信我脫給瞧。”
“不用了。”然鏡放下心來,感覺到幽閑繼續往他懷裏縮,頓時手足無措起來,“我——我看見你放的焰火了,所以跑過來看看有沒有事……。”
“哎喲喲,還以為你雪夜逃命呢,卻撞見一場雪夜僧尼私奔的好戲!”一個不冷不熱的聲音截斷了然鏡的話語。
“顧念久?你來幹什麽?”幽閑跳蚤般瞬即離開然鏡的懷抱,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樣子,前幾日她在顧念久面前信誓旦旦,路邊的野花不要采,寺裏的和尚絕不碰,沒想今日就破了戒。
“當然是上山賞景啊。”顧念久從樹叢中繞過來,雪白的皮裘裹住全身,一直垂到腳面,和靴尖的積雪融在一起,皮裘連着雪帽,遮住了他大半個臉,手裏騷包的拿着一把折扇——這可是寒風下雪啦,大哥!您揮着折扇不怕折了手麽?
幽閑果然嗤之以鼻,“上山賞景?一身白色,你是上山上墳吧!”
顧念久不急不惱,“呵呵,沒有辦法,有些人記性不太好,或者嫌自己活得太長了,總是往□□上湊,我提前預備着,有什麽不好。”
尼姑是老虎,和尚是□□。
然鏡沒有理會,對幽閑說:“今晚兇險,我先送你回紅葉庵。”
幽閑很聽話,“哦,好,這些屍體——。”
顧念久揮着折扇繼續說風涼話,“不用管這些,你奶哥哥武信旋馬上就來,除了會殺豬,他還擅長墊後擦屁股——。”
刷!
一股寒氣直襲顧念久後頸,皮裘依舊密實溫厚,他還是感覺到頸部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大哥!”幽閑向前一步,請求的看着拔劍而出的武信旋。
武信旋收劍回鞘,冷冷的将顧念久撥開,“你盡可繼續說下去,只是我要告訴你,本人除了殺豬賣肉、墊後擦屁股,拔刀殺人其實也是擅長的。”
“大哥,大哥,有話好好說哈。”幽閑笑嘻嘻的挽着武信旋的胳膊,扔給依舊僵硬的顧念一個眼神:趕緊滾!否則打死白打!本人概不理會!
“放心,我不會殺他——今天沒帶殺豬刀。”武信旋穿着尋常樵夫的短襖蓑衣,頭發眉頭積着雪,看來在雪地裏呆了許久。
珍愛生命,遠離屠夫,顧念久閉嘴了,就是十級強風也吹不開他那張破嘴。
幽閑覺得武信旋臉色不對勁,仔細聞聞,一股甜腥從蓑衣飄來,大驚,“你受傷了?”
“還好,輕傷,不礙事。”武信旋輕握住幽閑的手,安慰道:“蓑衣上的血不是我的。”
“我們遇襲了。”然鏡淡淡道:“我去仵作房看那具男屍是否和紅葉寺有關,回來途中和你一樣遭遇追殺。”
原來,然鏡和武信旋帶領的親兵位擊潰了刺客,然鏡回到寺廟,武信旋帶兵回家禀報父親,誰知看見幽閑在逃亡中放出的焰火信號,兩隊人馬就殺到此處,此時,薔薇已經将刺客全部解決了。然鏡距離此次較近,所以先到。
幽閑身形一抖,篤定的看着不遠處刺客屍體,“如此看來,仵作房的屍體只是幌子,我和你才是他們真正的目标,如果只有我和你出事,嫌疑太大,但是如果死的不只是你我,有其他出家人,他們死的甚至比我們還早,那些庸官可能會認為只是一場專門獵殺出家人的連壞殺手所為,你我的死,只是巧合而已。”
然鏡輕嘆道:“确實如此,武鋪頭連夜查閱了最近一年南焰國殺人或失蹤案件,原來不止是紅葉鎮,其他地方也有相似僧尼案件,和往年相比,數字猛增了不少,他們的計劃早就開始實施了,你我一天不死,類似的案件還将繼續發生。”
“以前紅葉鎮從來沒有出過這種事情,這就是說,他們已經掌握了你和幽閑行蹤,并且決定出手!”情急之下,顧念久也顧不得幽閑的警告了,“我們在明,他們在暗,我們甚至不知道指使者是誰——想要你們死的人太多了,一條石榴街都排不開。”
“麻煩的是,指使者可能不是一個敵對方,很可能是兩個,甚至好幾個對手聯合在一起。”然鏡掃眼冰冷的雪夜,“追殺幽閑的五個刺客,他們的衣着配刀一致,行動默契,肯定是在一起豢養訓練很久的刺客隊伍;而刺殺我的,他們服飾兵刃各異,各自為陣,是雇傭而來的殺手或者獵人。”
武信旋看着沉思的幽閑,頓了頓,“還有,你們紅葉庵裏的無悔師太和兩個小尼姑剛剛被發現死在城郊的義莊,屍體停在仵作房等待明日檢驗,衙門派去的衙差被迷香迷倒,至今神志不清,胭脂鋪的老板如花也在其中,她一直重複念着有話必親自告訴紅葉庵主持無疏師太,我們護送她去了庵堂,誰知她見到無疏師太說出幾個字就暈倒了,現在人還在庵堂治病,你回去問問師太,說不定能打聽到一些消息。”
“無悔師太也……。”幽閑失神片刻後,捏緊了拳頭。一群無家可歸的尼姑在庵堂生活這麽多年,相依為命,怎麽可能一點感情都沒有。
顧念久本來想過去安慰幽閑,卻見幽閑不知不覺向然鏡靠近,于是頓下腳步,改口問道:“那個胭脂鋪如花怎麽半夜出現在滿是棺材的義莊?”
“不知道,我們一直在調查她的來歷,一年了,居然都沒有一點眉目。”武信旋眉頭緊縮。
顧念久控制住憤怒,手中紙扇捏得咯吱響,“你們明知這樣,還把她送到紅葉庵?!”
幽閑拿過顧念久的紙扇,相碰的瞬間,隔着衣袖握了握他的手腕,“沒事的,哥哥這樣做我很理解,好一招引蛇出洞!如花進了紅葉庵,庵堂裏影衛眼線無數,她由暗轉明,我們由明轉暗,必定能有所收獲,一個連哥哥都查不到來歷的人,她背後的勢力可見一斑。以她為誘餌,我們靜心釣大魚即可,總比在外漫天撒網的好。”
“無論對手是誰,他們必定要付出代價。”幽閑目光一沉。
顧念久尤不安心,“你要注意——。”
薔薇抱劍一把将顧念久推開,“喂!小子!你當老子是死人啊!嫌棄我不專業是吧?要不你親自來試試?!”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我是個生意人 ,要比就比錢財,誰和你比劍啊。”顧念久嘴上很硬,腳步卻一直往後退,往後退,五步之後,驀地消失在雪地上。
“喲,這小子身法還挺快。”薔薇幸災樂禍的看着陷阱:我自抱劍偷偷笑,任憑你在坑底叫!
“那個天殺的獵人把陷阱挖在這裏!”顧念久掉進了深坑,雪白的皮裘髒亂不堪,瞬間從白蓮花變成了土狗,“救命啦!我的腳扭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