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雄雌
? 阿福和旺財,一黑一白兩頭油光水滑的田園犬——簡稱土狗,不過經十方和尚考證,這對土狗具有四分之一的狼族血統,所以,當這兩條狗竄進地牢的瞬間,一聞到濃厚的血腥味,便以惡犬吃食的姿态撲向懸在鐵柱十字架上的男人。
“坐下!”幽閑揮起皮鞭,抽在男人前面一尺之地的石板上,留下了灰白的印記。
二犬老老實實的蹲坐在地,對着天花板嗚咽幾句,吐着舌頭看着幽閑。
“都很乖嘛!”幽閑揉了揉二犬頭頂的毛皮,側臉對着然鏡說,“你要是不想讓我看見更多,就把他轉過去呀,也方便阿福和旺財……。”
噗!情急之中,男人居然一口将塞進嘴裏的抹布噴了出來,可見人的潛力是無窮的。
“狼心狗肺不得好死千刀萬剮衣冠禽獸!!!”男人唾沫橫飛、口齒還算伶俐,“我招!我他媽的招!”
幽閑置若罔聞,掏出剛剛從薔薇手裏摸過來的緋色瓷瓶,寵溺的對阿福和旺財說:“今天委屈你們了,這家夥長得欠看了些,嘿嘿,這個給你們助興……。”
“不用了。“然鏡黑着臉,奪過瓷瓶。
“唉。”幽閑長嘆一聲,手指從男人的頸部往下一直劃到腰際,“神不是那麽好做的,你還是從做人開始吧。”
男人怒發沖冠,眼底卻有掩飾不住的懼意。
幽閑和然鏡牽着狗離開囚室,一直守候在外的武信旋臉色甚是難看,他低聲道:“幽閑,你又胡鬧。”
“奶哥哥,我是吓唬他的。”幽閑俯身摸着旺財的鼓囊囊的肚皮,笑盈盈道:“旺財和阿福是一對小夫妻呢,我怎麽可能讓第三者者插足它們?何況,人家旺財肚子裏有了小狗崽,就要做媽媽了呢。”
武信旋哦了一聲,拿着紙筆過去記錄男人的口供,走了幾步又回轉過來,叮囑幽閑,“旺財生了狗崽,記得給我留兩只。”
幽閑點頭,“好說,好說,別把今天的事情告訴奶娘啊,她會拿掃把打我屁股的。”
兩人相視一笑,成交!
可憐的旺財阿福毫不知情它們的寶寶成為了這筆“肮髒“交易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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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閑然鏡牽着阿福旺財從茅屋裏出來,這座茅屋建在紅葉山腰,觀其外表,竹籬笆圍着三間茅草房,院子裏晾曬着野味臘肉,很難想象裏面藏着那麽多暗室機關。
“咦,這不是回紅葉寺的路。”幽閑被美&色所誘,跟着然鏡走了半裏才發現路徑不對。
然鏡溫煦一笑,“請帖上寫着請你來賞雪,我怎麽能食言呢。”
“然然然——鏡。”幽閑覺得渾身不自在,“你你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
“當然不一樣。”然鏡笑意更甚,牽起她的右手,輕輕一握,“我想清楚了,盡管我們之間的确有太多太多不可能,你說勝者為王,敗者暖床,可是那夜之後,我就把你當做妻子,做丈夫的,怎麽可以把劍對準妻子呢?前方的确是一條分岔路,但是誰說分岔路就沒有相交的時候?”
然鏡折了一根枯枝在手,在地上畫了兩條線,“你看,人生的路總是充滿着各種變數,所以它是一條曲線,而非直線。”
枯枝在薄薄的雪地上蛇形前進,然鏡道,“吶,就像這樣,你是北焰國公主,我是南焰國王子,但是我們有同一個祖先,如果焰國沒有分裂,我們就是遠方親戚;你在北,我在南,最終我們還是相識在紅葉山了。”
兩條曲線相交在一個點上,纏在一起,難舍難分,然鏡道:“你我将要各自回國完成使命和夢想,這兩條線勢必會分開。”
曲線交彙之後,又分開前行,然鏡繼續道:“這兩條線必将漸行漸遠,但是它們肯定也有再次交彙的一天,緣死緣生,紅塵如斯,未來的事情有誰知?我不會為了未知的事情而從此放棄與你攜手賞雪的,我會一直等待着兩條曲線交彙,即使帶着這份執念進入墳墓,相信那個時候我也是笑着的。”
霎時,漫山冰雪,消融成一江春水。
一雙人靜默相擁,一對狗在林間追逐嬉戲,冬天,是個很美的季節呢。
……
塵世間無處不是天堂,又無處不是地獄。
此刻,薔薇就覺得自己身處地獄。
“你——你想幹什麽?”薔薇縮在牆角,像街頭被惡少調戲的良家少婦似的抱着身體瑟瑟發抖。
“呵呵,當然是請你吃佛跳牆了。”“惡少”十方一臉無害,視線依舊凝滞在薔薇身上。
“我我我——我吃飽了。”薔薇蜷着身體,怯生生的瞥了十方一眼,又受驚般的移開目光。
“诶呀!你才吃了不到半碗就飽了?這可不太好喲,年紀輕輕才吃這麽點,是不是身體出了問題?來來來,貧僧略通醫術,給你把把脈。”說完,十方罪惡的黑手摸向了薔薇細白的手腕。
“呀!”薔薇貓炸毛似的跳起,避開十方,抱着一陶罐佛跳牆埋頭就往嘴裏塞,“我吃!我吃!
我身體好着呢,不用麻煩您老!”
薔薇囫囵吞着菜肴,暗想:若不是幽閑再三叮囑過沒有她的吩咐,萬萬不可和然鏡的人動手,老子早就抽劍相向了,這老頭今天吃錯藥了?從地牢到禪房,他就一副情根深種的模樣盯着我,老子的确長的是傾國傾城、魚龍混雜、禍國殃民、東施效颦,但是這老頭兒又不是第一次看見我,怎麽會這樣呢?
“哎,你嘴上粘上菜汁了,我幫你擦擦。”十方體貼着拿着手帕擦過去。
“不用不用。”薔薇奪過手帕,擦去菜汁,順便抹去冷汗:靠!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啊,還動手手腳了!
“怎麽樣,味道還滿意吧。”十方笑的慈祥。
“嗚,還行。”薔薇連湯帶菜一掃而光,重重的放下陶罐,嚴肅道:“實話告訴你,我不是個随便的人,而且,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阿彌陀佛,你不是誤會些什麽?”十方給薔薇倒上濃濃的普洱茶消食,“好巧哦,貧僧也不是個随便的人。”
茶杯遞給薔薇,似乎不經意間,十方碰了碰薔薇的指尖。
啪!
薔薇一拍桌面,大聲吼道:“你別亂來,再逼我,我就——我就叫人了啊!”
十方毫不介意,“你是客,我是主,主随客便,你若是喜歡叫,就大聲叫吧,反正叫破喉嚨也——也會傷身的嘛,何必呢,來,喝茶,喝茶。”
“你幹嘛這樣看我,就像我沒穿衣服似的”薔薇以眼為匕首,将十方捅了一百刀啊一百刀。
十方一臉禪機,“阿彌陀佛,□□,空即是色,人早晚會褪去皮囊,赤條條來,赤條條走。”
薔薇,“赤條條?你是在調戲我嗎?”
十方,“非也,非也,你又不是我,怎麽就如此篤定我在調戲你?”
薔薇,“你又不是我,你怎麽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調戲我?”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十方大義凜然,“我問心無愧。”
“你——!”薔薇踢翻桌面,頓時茶水紛飛,室內一片狼藉,反正雇主只是說不準動手,又沒說不準搗亂,何況,我這是在自衛!
“薔薇住手!”幽閑厲聲喝道。
“主人——主人啊,你可算回來了!我——我好想你!”薔薇扯着幽閑直往外奔,“我們回紅葉庵,快走快走,這裏好可怕。”
幽閑力氣不如薔薇,半拖半扯的被她推上馬,還在馬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走,快走!”
“哎,你怎麽了?十方和尚欺負你了?”出了寺門,幽閑問道:“是不是他哄你吃下摻了辣椒的佛跳牆,你痔瘡又犯了?”
“算是吧。”薔薇有委屈無處述,只得含淚點點頭。
然鏡和十方站在塔頂看着兩匹馬漸行漸遠,然鏡問:“你看清楚了嗎?”
“薔薇的确有些奇怪,不過,我也不确定你的猜想。”十方苦笑,“你懷疑薔薇的性別,這也并非空穴來風,她的身材比一般女子要高大,舉手投足,言語表情也的确過于粗魯,不像女子;不過她肌膚細膩,容貌清秀,雖陋衣垢面,但也是大部分女子都不及的;俊秀的少年我見過不少,但從未見過這番模樣的,如果是個男子,那簡直就是妖孽般的存在。”
“她今天穿着高領衣服,又吓得縮肩拱背,我看不到她有喉結,但是她聲音清亮,怎麽聽都不像男子。抱歉,讓你失望了。”
然鏡眉頭緊鎖,“那晚我遠遠瞧見幽閑和她隔着一顆楓樹互換衣服,瞧不真切,回來後細細尋思,但總覺得那個身體不像是女人,挺拔平直,倒像是個少年,所以就想讓你借機試試她。”
“呵呵。”十方寬心道:“有些女孩子就是做了母親也是一副男孩般平板的身材,幽閑三年前比薔薇還平整呢。”
“哦,希望是我自己多心了,否則。”然鏡面色一沉,“她絕對不能繼續留在幽閑身邊。”
“主上,屬下有事禀報。”武信旋單膝跪地,雙手捧着一卷書軸,“那人已經招供,這是他的供詞。”
然鏡接過書軸,展開一瞧,輕抿下唇,對十方點點頭,“老師,您猜的分毫不差,果然是權相魏無離。”
魏無離,南焰國丞相,曾經輔佐先帝(也就是然鏡他爹)鏟除了衆多外戚,将權力從垂簾聽政的皇太後手中奪了回來,甚得先帝信任,先帝臨死前昭告天下,将然鏡的弟弟托孤給他,豈料魏無離搖身一變,從忠臣變成變成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權臣,天子在他的“輔佐”下,越來越聽話,越來越懦弱,整日躲在深宮裏耽于美色和詩文,一半時間打發在詩書裏,另一半時間花在美人身上。
十方,“魏無離總攬朝政,權傾南焰整整十七年,他的妹妹魏皇後掌管後宮的時候,嫔妃無法誕下男嗣,即使冒險生子,也都活不過足月,所以即使魏皇後去世已一年,她的親子東陵王還是坐穩了太子位;如今陛下身體欠佳,最近頻頻傳出昏厥的消息,魏無離要确保他的外甥東坐穩皇儲的位置,肯定會權衡陛下每一個兄弟,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他在權力頂峰坐得太久了,最怕從雲端上跌下來,對他而言,主上是個危險的存在,勢必除之而後快。”
天色漸暗,寒氣襲來,然鏡默然了許久,緩緩道:“烏雲遮日,暴風雪很快就要到了。”
“然鏡!十方!幽閑呢?幽閑在不在這裏?!”
寺門外,顧念久風騷的穿白衣騎白馬,停在馬上瘋狂的揮着手中登山手杖砸門!
“佛門清淨之地,豈能容得你如此放肆!”武信旋仗劍開門。
顧念久連滾帶爬跳下馬來,一頭往門裏鑽,“幽閑呢?幽閑呢?我有非常緊急的事情找她!”
武信旋輕輕一推,顧念久騰雲駕霧般,屁股向後淩空轉體三百六十度加兩個屈體後空翻,以标準的狗□□姿勢落地,白衣若雪的他俨然一副折翼天使的模樣。
顧念久不顧拍去殘雪污泥,再次往門裏鑽,“我真是急事找她!方才我去紅葉庵,她們都說她來紅葉寺了!”
然鏡聽到喧嘩,走出門來,“不巧,她剛才和薔薇回去了。”
“啊!!!我們居然錯過了!”顧念久立刻抓住缰繩上馬,豈料地面濕滑,他腳底一溜,一頭栽倒在地。
還是十方和尚厚道,連連扶起顧念久,“诶喲,面皮都擦破了,小心些——什麽事情那麽着急呀?”
“這——。”顧念久神色很詭異,他看了看四周,低聲道:“我只告訴你們三個。”
聽聞和幽閑有關,然鏡和武信旋屏退他人,一起圍到顧念久身邊。
顧念久深吸一口氣,“今天我和一個扶桑商會的朋友喝酒,那個朋友在扶桑做過賞金殺手,他告訴我,扶桑國有個排名第二的殺手近幾年沒了蹤影,叫做薔薇,但是——他號稱千人斬美少年!薔薇,他是個男的啊!”
紅葉庵,側室浴房。
泡在大浴桶裏隔窗看雪,真乃人生一大快事!幽閑惬意的泡在熱水裏,所有的毛孔舒服的尖叫,水面上漂浮着泡開的各種幹花,此時就像剛采摘下來般嬌豔欲滴,幽閑掬一朵玫瑰在手,貌似在賞花,其實內心早就飄到今天和然鏡賞雪的下午,他的懷抱真暖,比浴桶還舒服呢……。
正在發癡呢,一枚瓜子殼不識時務的飄下來,正好落在玫瑰花蕊中間,幽閑連玫瑰帶瓜子殼一把扔出去,擡頭看着蹲在房梁上嗑瓜子的怪物,
“薔薇!說了多次了!不準在我頭頂上亂扔垃圾!今年獎金全部扣光!扣光!扣光光!”
薔薇将瓜子揣進兜裏,嬉皮笑臉,“你都泡了半個時辰,水都快涼了,總得輪到我了吧,你不是嫌我臭麽?用完的洗澡水借我沖沖不過分吧。”
真是掃興!幽閑站起身來,裹上細白的浴袍,跨出浴桶,“随便你怎麽洗,不過洗完後把浴桶扔給廚房當柴燒罷——新浴桶錢從你工錢裏扣。”
啪!
嗚呼!薔薇直接從房梁跳進浴桶裏,興奮的大呼。
“真惡心!洗澡你幹嘛不脫衣服啊?真髒!”幽閑躲開飛濺的水珠兒。
“嘿嘿,省水省力省錢嘛,我穿着衣服洗澡,洗完澡衣服也幹淨了呀,就不用單獨洗衣服了。”
薔薇捧着水往身上死命的搓着,清水立刻變灰了。
怪物,絕對是個怪物,幽閑捂着鼻子逃也似的離開浴房。
“拜托關上門哦。”薔薇嘿嘿傻笑,目光卻無比的清明,哼着剛學會的詩詞,“雙兔伴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