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囚龍上人

過了好一會,長孫傲梅從巨冰後走出,衣裳業已烤幹。伊人妩媚純真、淡雅如畫,段逸鳴瞧了她一眼,心頭“突突”劇跳,急忙轉過頭,不敢再看。

長孫傲梅走到段逸鳴身邊,一雙秋水明眸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調皮的問道:“為什麽不敢看我,我是妖怪麽?”

“不是、不是。”段逸鳴急忙申辯道,雙手揉搓,頗有些緊張。

長孫傲梅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不由得“噗嗤”輕笑。秋波流轉,低聲說道:“我不怪你就是了。”段逸鳴撓撓頭,“嘿嘿”的笑了,心情大舒。兩人不再言語,靜靜地等候着角蟾老祖給囚龍上人療傷。

終于,角蟾老祖收回手掌,閉目調息一番,睜開眼睛。

段逸鳴問道:“老先生,囚龍上人他怎麽樣,痊愈了沒?”角蟾老祖微微搖頭,說道:“他被人擊傷內腑,髒器錯位。老夫暫時輸送真氣固其原本,使髒腑歸位,理通阻塞的經脈,只能控制傷勢不加重,若想痊愈,尚需下一番氣力。眼前北海冰原群敵環伺,危機四伏,十分不方便。”段逸鳴聽他說囚龍上人已無大礙,略略放心。

囚龍上人發出一聲低哼聲,慢慢醒來。見到三人,低聲問道:“這是哪?”段逸鳴笑道:“上人,這裏是北海之濱。我們就在浮冰上。”

“哦。”囚龍上人咕哝一聲,暗中一試,傷勢大有起色,心中一動,問道:“是你們替我療傷?”段逸鳴指着角蟾老祖說道:“是這位前輩給你療的傷。”囚龍上人看過去,面前這人亂發蒙面,看不清臉孔。他訝道:“多謝尊駕施手搭救。閣下是哪位高人?尚請一見。”角蟾老祖淡淡說道:“老夫隐世已久,姓名早已忘卻,不說也罷,再說給你療傷也是無心之舉。其實若說感謝,上人不如好好謝謝傻小子。若不是他突發奇想,不但上人性命難保,就連老夫,嘿嘿,此刻只怕也已經凍僵在萬年玄冰之中了。”囚龍上人大奇,上下打量着段逸鳴。見他不過十五、六歲,長得倒是眉清目秀,俊朗不凡,可是就憑他能救出這麽多人?他睜大雙目,難以相信。

段逸鳴有些窘迫,吶吶說道:“老先生說笑了。逸鳴不過是胡亂猜測,湊巧碰對而已。說到底,還是老先生救出大家。”角蟾老祖聲音冷峻,聲色皆厲的說道:“傻小子,說你就是你,推辭什麽?”段逸鳴大凜,打了個寒顫,将話語咽回肚中。

囚龍上人瞧着兩人,心中奇怪,兩人看上去似敵似友,關系難以斷明。

長孫傲梅七巧玲珑,看出場面尴尬,一拉段逸鳴,上前數步,盈盈下拜道:“廬山仙瑤門弟子段逸鳴、長孫傲梅奉掌門師伯之命,前來漠北拜訪囚龍上人前輩。”段逸鳴突然想起左言交給自己的信箋,急忙取出來,呈給囚龍上人。所幸信箋是用油紙包住,并未浸濕。

囚龍上人打開油紙包,取出信箋詳看。

看畢之後,微微颔首說道:“不錯,看來你們的确是葉木大師門下弟子。”頓了頓又說道:“老夫傳信仙瑤門,本是因為一件事。老夫極喜醫術,時常雲游天下,遍尋靈草藥果。大約九十多年前,來到這漠北冰川極深之處,偶然發現一株七靈寒晶草。就在靈草旁邊,發現了兩只受傷的蠻荒萬年冰蜃。

“我一時興起,采下七靈寒晶草,并将萬年冰蜃收服。事後才知道,萬年冰蜃只有靠服用七靈寒晶草上所結的三粒靈果方可內丹大成,幻化飛升。

“若是有人于此時吞服萬年冰蜃內丹,當可突破生死界限,上天入地,無所不能,達到無數人夢寐以求的仙人境界。

“這七靈寒晶草乃天地之間十分罕見的奇珍異寶,只能生存在寒冰之中,無根無憑。它五百年長一寸,五千年成形,此後開花結果,一次七粒,只是靈果一旦成熟,若不及時吞服,它便會化成虛氣消散。

“若是修真者服用一粒,憑空增加三百年修為,若是七粒齊服,可以修煉成仙,所以是十分珍貴。哎,老夫蟄伏漠北冰原近百年,為的就是等七靈寒晶草結果後服用,以期修煉成仙,逍遙天地呀。

“可是自從收服了萬年冰蜃之後,日久生情,不願因一己貪念害得它無法醫治傷勢。老夫左右權衡,日思暮想,終于想通了。

“既然七靈寒晶草為天地靈寶,豈能一人獨吞?眼見七靈寒晶果即将成熟,這才發信告知幾位當年老友,一起來漠北荒原分享多餘的一枚七靈寒晶果,順便也讓萬年冰蜃服下其餘六枚,也好傷愈幻化。”說到這裏,囚龍上人眼神突然黯淡下來,說道:“豈知天有不測風雲、人心不古。密信方送出,老夫收養萬年冰蜃一事不知怎的,竟然不胫而走。

“幾名大魔頭前來向老夫強索萬年冰蜃,欲服用它幻化成形的內丹,以期修為突飛猛進,跨越人仙極限。魔人有此念倒也罷了,可是另一件事卻讓老夫震驚無比,心灰意懶。”

“發生了什麽事?”段逸鳴和長孫傲梅齊聲問道。

囚龍上人瞧了亂發遮臉的角蟾老祖一眼,緩緩說道:“就是老夫所請的幾名老友中,竟然有人貪念熾烈。

“此人偕同門下弟子,提前趕到冰原。他假意和老夫攀談,套問萬年冰蜃以及七靈寒晶草的收藏地點。老夫覺得奇怪,便起戒心,說是必須老友一起趕到,方才前去看望靈果以及萬年冰蜃。

“此人見誘騙不成,竟喪心病狂的偷襲老夫,出手擊傷老夫,脅迫道出地點,老夫寧死不從。這人便劫持老夫随身侍童,逼問寶物下落。

“就在此時,紫蘿谷、般若寺諸人以及衆魔頭先後趕到,氣氛驟然緊張。而此人心計深沉,竟放出消息說是老夫就在小木屋中,誘使衆人大打出手,他卻暗中離開。”事情原委由囚龍上人嘴裏說出,諸人無不驚悚動容。

長孫傲梅想了想,問道:“上人,說了半天,您還沒有告訴我們誰是那個喪心病狂的壞蛋?”囚龍上人默默地看了三人一眼,面露痛惜之色,噤聲不語。

角蟾老祖知道他是在懷疑自己的身分,心中大怒,冷哼一聲。

段逸鳴腦海之中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一人。他小心翼翼的問道:“上人所說那名老友,莫非是峨嵋天劍派的掌門紫玄真人麽?”此言一出,衆人皆驚。

囚龍上人渾身一震,恨聲說道:“不錯,就是他!枉老夫和他有一段老交情,還請他前來漠北荒原一同分享靈果。嘿嘿,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夫救蛇反被噬,真是瞎了眼了。他、他狼子野心,簡直和邪魔歪道相差無幾!”角蟾老祖在一旁“嘿嘿”冷笑道:“人面獸心,世間有多少這般狡詐之輩?道貌岸然的正派修真者,真的都是心藏天地、浩氣坦蕩麽?旁門左道就一定是陰險毒辣、毫無人性?嘿嘿,上人,你也活了幾百年了,難道這個道理還沒有看透嗎?”諸人瞠目結舌,怔怔的瞧着角蟾老祖,說不出話來。大家都出身正派,所受教誨都是正魔對立,好便是好,壞便是壞,絕無倒換可能,此念根深蒂固,深深植在腦海之中。

此刻突聽角蟾老祖說出此番怪論,聯想到紫玄真人在廬山、華山六派峰會上的種種行徑,心中黯然,竟是無力反駁。

長孫傲梅眼珠一轉,說道:“紫玄真人既是主使之人,那紫蘿谷和般若寺豈不是幫兇?”囚龍上人皺眉說道:“這老夫倒不敢确定。紫蘿谷和般若寺兩派随後而來,力阻陰戽邪尊以及鬼馬魔君侵犯,應該不是邪惡之輩。”角蟾老祖冷笑道:“天劍派和兩派狼狽為奸、同進同退,瞎子也看得出來。”囚龍上人大惱,雙目之中閃過一絲怒意,若非角蟾老祖援救在前,他心存謝意,就憑這一句話,囚龍上人也會反唇相譏的。

他胸口起伏,強行壓制下悸動的情緒,緩緩說道:“閣下慧眼明心,自非囚龍所能趕及。不過紫蘿谷以及般若寺等兩派尊為正派之首,絕對不會出此陰毒之策的。可能是被紫玄真人欺騙罷了。”段逸鳴聽得幾人辯論,心中紛雜無比。角蟾老祖所說之話雖然難聽了些,但是照先前諸事來看,三派俨然一體;而紫玄真人隐隐然就是三派主事之人。他問道:“上人,晚輩想問一句。您老所請之人包括元衡真君和金梵大師嗎?”囚龍上人說道:“那倒沒有。六派之中老夫只請了葉木大師和紫玄真人,另外還有一位老友。僅此三人而已。”長孫傲梅美目閃動,說道:“既然沒有邀請兩派,他們怎麽會不請自到呢?而且又恰好與邪魔一同趕到,這裏面似乎有些玄機。”角蟾老祖斜眼說道:“哼,紫蘿谷和般若寺不過是天劍派用來阻擋外人插手的兩枚棋子而已。若非兩派聯手阻擋,邪尊和鬼馬魔君還不早就抓住上人,逼問出萬年冰蜃的下落。嘿嘿,如此一來,紫玄真人的如意算盤豈不是落空了麽?”段逸鳴插口說道:“我們一路趕來,并未發現天劍派弟子。莫非他們已經早早進入了冰川之中麽?”

“這個……”囚龍上人正要說話,心中突然一動,馬上想到一件事,臉色大變,說道:“糟糕!此刻只怕紫玄真人已經找到萬年冰蜃的下落了。萬年冰蜃身體不便,難以行動。快,咱們去救它。”這下子大家都同時想到一件事,天劍派既然和紫蘿谷、般若寺結為同盟,為何在冰原上唯獨不見呢?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天劍派諸弟子早已在紫玄真人的安排下,進入冰川圍追萬年冰蜃去了。

角蟾老祖冷眼旁觀,說道:“囚龍上人,這下子你也醒悟過來了?”段逸鳴急道:“老先生,事情緊急。咱們不如幫助上人救回萬年冰蜃。”

“要去你們去,老夫可沒有那閑工夫。”角蟾老祖冷淡的說道,“上人,這段時間有沒有見過穿着一身碧綠色的道袍,上面繡着一個血紅的殘月圖形的老者?”囚龍上人想了想,說道:“這倒沒有。”角蟾老祖臉上顯現出失望的神色,木然不語,半晌後才喃喃自語說道:“奇怪,萬年冰蜃內丹即将大成,這等天材地寶出現,他怎麽會不來呢?”囚龍上人一驚,冷笑說道:“又有什麽人想搶奪萬年冰蜃的內丹?”角蟾老祖怪眼一翻,怪笑道:“嘿嘿,怎麽,上人舍不得?反正這次萬年冰蜃的內丹保不住了,終究是他人囊中之物,你豈能攔得住?”囚龍上人氣道:“你、你……”肝火上竄,牽動傷口迸裂,痛楚難當,臉色蒼白,差點暈過去,身軀搖搖欲墜。

角蟾老祖“嘿”聲不語,抄手背立。

段逸鳴急忙扶住囚龍上人,苦笑道:“老先生,上人內傷未愈,實在不宜動氣。”角蟾老祖瞟了他一眼,冷冰冰說道:“老頑固好壞不分,該有罪受。”

“老先生——”段逸鳴站在兩人中間,說不上話。

囚龍上人氣的老臉煞白,無力的說道:“咱們快走,去找萬年冰蜃。”段逸鳴看看角蟾老祖,說道:“老先生,那咱們這就走,說不定可以遇見您老所找之人呢。”眼下漠北冰原上群魔彙聚,妖氣炎炎,自己一方勢單力薄,若是有角蟾老祖随行,終究是安全多了。

角蟾老祖如何不知道他這點小聰明,神色微動,說道:“傻小子,你倒還不傻。”段逸鳴察言觀色,知道角蟾老祖已經默允,心中大喜。

長孫傲梅早已等不及了,說道:“段師兄,咱們馬上出發。”“落英”仙劍出鞘,浮空而起。

段逸鳴不敢怠慢,急忙背起囚龍上人,驅動紫竹棍追趕。角蟾老祖不疾不慢。随後飛來。三道光影一前一後,迅疾無比的劃過冰原,在囚龍上人的指引下,飛入群峰對峙的冰川之中。

冰峰林立,直插雲霄,峰頂雲霧彌漫,有些看不清楚。這裏都是千萬年不化的玄冰峻峰,陡峭筆直,幾無道路可攀。冰峰之間則是幽深的絕谷,寒氣飄浮,地勢險惡。

怪叫聲再次傳來,悲怒交加,聲音卻有些不續。

長孫傲梅真氣灌注,“落英”仙劍發出“咻”的銳響,斜飛向上,很快繞過冰峰遠去。段逸鳴帶着囚龍上人的速度慢了許多,追之不疊。

囚龍上人焦急的說道:“快,萬年冰蜃有危險。”段逸鳴苦笑道:“上人,這個、咳咳。晚輩學藝不精,大約只能這麽快了。”囚龍上人目瞪口呆,雙眼上下掃射着他,眼神古怪之極,仿佛看到了什麽怪物似的。段逸鳴渾身如被針紮,轉過臉,勉力驅動紫竹棍飛行。

繞過一座冰川,前面飛來兩人,驅劍而行。

長孫傲梅眼尖,馬上認出兩人就是左言和彭衣茱,急忙大叫道:“左師兄、彭師姐,我們在這裏!”左言和彭衣茱乍聽之下,扭頭看來,見是段逸鳴和長孫傲梅,大喜過望,轉身飛近。四人彙聚一處,大喜過望。

原來兩人纏住樨羊玄君和犀駝嬰君,游鬥數百會合後,逐漸不支。兩人且戰且退,一直落下天降石。恰好此時萬獸老仙驅趕群獸來到,于是趁着混亂之際,兩人甩開追敵,撤離冰原,來到冰川之上。

他們尋找段逸鳴和長孫傲梅兩人,一路驅劍而來,恰于此地相逢。

彭衣茱喜道:“可算找到你們了。師妹,你們還好吧?”長孫傲梅調皮的笑道:“師姐,老天爺保佑我們,怎麽會有事呢?噢,對了,我們找到囚龍上人了。呶,你們看,這就是囚龍上人。”邊說邊帶兩人過來和囚龍上人見禮。

左言和彭衣茱迎上前去,施禮拜見囚龍上人。

左言見到後面一個披頭散發的怪人若即若離,低聲問道:“段師弟,那人是誰?”段逸鳴說道:“這個、那個。”半天說不清楚。

長孫傲梅一扁嘴,說道:“哼,一個怪老頭,面目可憎。”“什麽?”左言和彭衣茱莫名所以,目光一起投在段逸鳴身上。

段逸鳴吶吶說道:“他就是、就是隐居在落雁峰後山死沼林中的那位老先生。”“角蟾老祖!”兩人同聲驚呼,戒心大起。

段逸鳴急忙說道:“你們不要誤會,老先生他并沒有惡意,還幫助我和長孫師妹以及囚龍上人脫困。”彭衣着心中驚異,看向長孫傲梅,低聲問道:“師妹,此事屬實?”長孫傲梅瞥了角蟾老祖一眼,瓊鼻中發出一聲冷哼,算是回答。

左言瞧瞧兩人,心念電轉。眼下冰原形勢錯綜複雜,邪魔疊現,危機四伏,實在不宜再樹強敵,想了想,他淡淡說道:“大家小心為上。”大家在囚龍上人的指引下,一起趕去尋找萬年冰蜃。

仙劍穿梭疾飛,繞過十來座巨大的冰峰,眼前出現一道巨大的裂谷,狹長深邃。就在裂谷上空,兩個人正厮殺在一起,谷邊聚集着一堆人,正虎視眈眈的對峙着,氣氛壓抑得緊。

囚龍上人向下一指,說道:“就在那裏。”紫竹棍一沉,盤旋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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