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廚房洗碗槽的水聲嘩嘩,紀魚在洗完最後一個碗後,疲累地嘆了一口氣,擡手關了水龍頭。

溫祁說的“其他”的事,其實就只是讓她來洗碗啊……但是在他說的那一瞬間,她竟然想歪了,滿腦子都是不健康的畫面……

怎麽能那麽污!!!

把碗都擦幹淨放到櫥櫃裏後,紀魚才從廚房走出來。安靜的客廳只有電視廣告的聲音,購物頻道在推銷多功能家用拖把,不要998,只要188。

紀魚往那邊走去,半開的陽臺門傾瀉了一大片的午後陽光,籠罩在溫祁的身上,耀眼又溫暖。起先倒了半杯的熱水現在還放在茶幾上,氤氲着少許熱氣。

溫祁半靠在沙發上像是睡着了,有些病容的臉白白的,嘴唇沒有多少血色。紀魚在他面前停下,半蹲下來,杵着頭看着他。

他的睫毛很長,在眼睑下方投出片片陰影,随着呼吸微微顫動。

真好看。

大概正是應了那一句話:我喜歡的男孩子有這世上最好看的側臉。但是無論哪一個角度看溫祁,他都那麽好看,沒有死角,就算只是冷冰冰的表情。

紀魚看着看着,突然很想伸手摸一摸溫祁的臉。她這麽想着,也這麽做了,只是手指在碰到溫祁臉頰的時候,溫祁突然睜開了眼睛。

紀魚吓得瞬間瞳孔變大,已經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一動不敢動。

他竟然醒了……怎麽辦,該把手縮回來嗎?尴尬癌要犯了啊……

溫祁惺忪着睡眼,垂眸看了看指尖已經碰觸到自己臉頰的的紀魚的手,随後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一本正經地問:“趁我睡着了,你想對我做什麽?”

“我——你臉上有髒東西,我想幫你拿掉——”

這個借口,紀魚自己都不大信qaq。

溫祁摸着自己的臉頰若有所思,紀魚這發窘的模樣倒是蠻有意思。他想了一會後,問道:“碗都洗好了?”

紀魚默默地收回自己的手放到背後,點了點頭:“洗好了。”

“顧深還在睡?”

“應該吧,一直沒聽到房裏有什麽動靜。”

要問的都問完了,溫祁停頓了一下,随後對紀魚說:“把茶幾上的藥和水拿給我。”

紀魚回頭看了一下茶幾,忙應着“哦”,利索地把感冒藥和水杯拿過來遞給溫祁。她還是蹲在地上,看溫祁的時候,還得半仰着頭。

溫祁先接過感冒藥取出一片送進嘴巴裏,再接過水杯喝水送藥。原本彌漫在口腔裏的苦澀被尚且溫熱的開水稀釋了不少,但他還是稍稍皺了眉頭。

“你這幾天吃藥的時候,覺不覺得苦?”

“啊?噢,有點。”

“吃完藥後,還是跟以前一樣立刻吃糖嗎?”

紀魚有片刻的失神。她一直都不喜歡吃藥,不喜歡藥片那種苦澀的味道。以前生病感冒必須要吃藥的時候,溫祁總會在第一時間為她準備好甜度足夠的奶糖。大概也是從那時開始吧,她變得沒有那麽讨厭吃藥。

“沒有了……”那個給她準備好奶糖的人都已經不見了,那樣的習慣也已經沒有了意義。

“嗯……”溫祁輕點着頭,卻奇跡般地從褲兜裏摸出一顆大白兔奶糖。他用手指慢慢拆開包裝紙,拿起乳白色的奶糖思考了一會,說道:“可是我有。”

她的每一個小習慣,他都在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在那些她不在自己身邊的日子裏,就當做她還在,就幻想是她在。

紀魚呆呆地看着溫祁把那顆大白兔奶糖吃掉,竟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好像……有了一點奇怪的感覺。溫祁好像是話裏有話,每一個字都不簡單。

“今天吃過藥了嗎,有沒有比昨天舒服一點?”溫祁抿着嘴裏的奶糖問紀魚,甜膩的味道在舌尖綻放,驅逐了深埋在心間許久的晦澀。

紀魚看着他,對上他的眼神,點了一下頭:“好多了,我沒什麽事。”

“你敢跟我對視了,不怕我了?”

溫祁這話一問出口,紀魚立刻就把頭給縮了回去。怕,怎麽不怕,不小心被看穿心思了怎麽辦?

溫祁察覺到她的閃躲,可也沒揪着不放,他微微傾身把水杯放回茶幾上後起身:“我送你回家吧。”

紀魚連忙從地板上站起來,但因為蹲得太久了雙腿發麻,一下子使不上力。沒站穩的她不小心碰到了茶幾上的水杯,玻璃杯砸到地上,清脆地摔成碎片。

“我——”紀魚着急地想去收拾玻璃碎片,但剛彎身就被溫祁攔住了。

他抓住她的手臂往旁邊拉了拉,站穩後虛扶住她,不悅地說道:“你站都站不穩,還想去收拾玻璃碎片,也不怕紮到腳。”

“對不起啊……杯子我會賠的……”

“我有說要你賠嗎?”

“……”

溫祁把紀魚塞到旁邊的單人沙發上,然後自己去茶幾旁邊收拾玻璃碎片。他撿起幾塊較大的碎片,突然說道:“你欠我的東西太多了,賠不起。”

“……噢。”

紀魚其實很想問她到底欠他什麽東西,可最後也只能淡淡地回應一個“噢”。她現在倒是覺得溫祁不适合當歷史老師,還是語文比較适合他。畢竟他說的每句話都好像很有深意,咬文嚼字,普通人是一下子理解不了的。比如她這個普通人現在就無法理解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夕陽西下,天邊一片橙色,連帶着紀魚眼前的情景也朦胧起來。

溫祁背對着她,蹲在她剛才蹲着的地方收拾着玻璃碎片,就像是很久很久之前他習慣性地替她收拾殘局一樣。

時光若是不走該多好,他們都還是年少時的樣子。那時關于未來關于夢想都有無數種可能,現在……他依舊是她的未來和夢想,也是她不敢想的可能。

溫祁把玻璃碎片收好丢到垃圾桶裏,确認沒有半點遺留後,才看向紀魚:“剛才沒有紮到哪吧?”

“沒有……”

“那走吧,現在腿麻應該好一點了。”

“溫祁——”紀魚不放心地叫住他,“你剛吃了感冒藥哎……”

“嗯,然後呢?”

“剛吃完藥就開車,好像不大好,會犯瞌睡。”

溫祁不以為然地往玄關走,丢下一句:“沒事,我不怕死。”

紀魚倒吸一口氣,他不怕死,但是她怕啊!!!人生才剛開了個頭呢,她還不想英年早逝!!!!

幸好溫祁沒有犯困,當他把紀魚安全送到春桦小區門口的時候,紀魚才放心地解下自己的安全帶,偷偷舒了一口氣。

“我先回去了。”紀魚跟溫祁告別,打開車門下來,沒想到下一秒,溫祁也下車了。

“你——”

“我家也在這,回家很奇怪嗎?”

溫祁問着,按了車鑰匙上的鎖車鍵,汽車的燈亮了一下又歸于沉寂。他顧自往小區裏走,紀魚停在那想了想,他回來确實很正常,不過……

溫祁家裏還有個顧深呢,不管他的死活了嗎?

“溫祁,顧深怎麽辦啊?!”

“他有手有腳你還怕他會怎麽樣?”

“可他喝多了啊!”

“不是每個人喝多了我都會去照顧。”

紀魚突然停住自己追着溫祁的腳步,是啊,不是每個人喝多了他都會去照顧。所以上次她喝多了,他只是淋了她一身的冷水。

突然好心塞是怎麽回事?

心塞塞的紀魚回到家,紀文文正窩在沙發上看綜藝節目。她看到紀文文才想起自己有什麽事忘了,那啥,紀文文要拿的課本還在溫祁家……

“咦,姐你回來啦?”紀文文抽空瞧了一眼盤桓在家門口的紀魚,繼續回頭看電視,也忘了“遺落的課本”這件事。

“你的課本我忘記了,很着急嗎?不然我可以……”

“課本?噢,我在我書包裏找到了。”紀文文想圓謊,卻不小心露餡了。

早上誰說跟溫祁聯系過了?現在怎麽又在自己書包裏找到課本了?這是什麽情況?!

這會腦袋還算靈光的紀魚頓時就想明白了,什麽課本落在溫祁那,紀文文現在撒謊都不打草稿了!!!

“紀文文!你老實交代這是怎麽回事!!!”

“沒怎麽回事啊,姐,你都不知道你生氣的樣子特醜。”

“你再說一遍!!!”

“哎呀,溫祁哥病了嘛,我就想讓你去看看他而已。”

“看什麽呀,我一點都不想去看他。”紀魚昧着良心說道,可說完後就覺得哪裏怪怪的。

她看到紀文文一臉便秘地看着她身後,她幽幽地轉過身,只見溫祁站在她家門口,面色沉的像是暴風雨要來臨。

剛才竟然忘記關門了……

溫祁還沒回自己家的時候,就聽到了紀魚這邊的聲響。以為她又和紀文文鬧起來了,就想來看看,沒想到——

一點都不想去看生病的他,那為什麽最後還是來了,真的只是因為紀文文說她把東西落在他那了?

紀魚對上溫祁那驟然冰冷下來的眼神,頓時覺得渾身冷嗖嗖的。她又說錯話了,溫祁一定是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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