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非鬼
在陸曼曼說完後,就輪到了白淩。
青年雙手擱在桌面上,十指交叉,垂眸認真思索着:“我這人有每天都洗澡的強迫症,晚上回房後,趁着時間還早,我就去浴室沖了沖身體,門我用東西卡着,浴室的簾子也是拉開的。”
“在我洗澡的過程中,沒有任何發生不對勁的事,可就在我洗頭發的時候,我的身體忽然不受控制了。”
“當時我正在頭上揉泡泡,泡沫太多,許多泡泡成堆地往下落,起先是白色的,後來泡泡裏就摻了血絲,血絲越來越多,最後落下的是沾血帶肉的頭皮,上面還有我的頭發。”
“我努力想要奪回身體的控制權,可身體就像是被鬼魂附了身,沒有任何反應。”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血肉不斷脫落,忍受着頭皮被生生扯下來的痛苦。”
“就在這時,有什麽濕漉漉的東西垂在了我的肩頭,涼涼的,濕漉漉的,很長很長,那是女人的黑頭發。”
“那長發像毒蛇般纏住了我的脖頸,将我整個人吊在了天花板上。”
“就在我瀕臨絕望的時候,我的身體忽然能動了。”
“在這之前,我雖然不能回頭,但我始終能感覺到有個女人的頭貼在我身後。”
“恢複行動能力後,我立刻伸手向後去抓,滿手爛肉的同時,我也聽到了女人的凄厲的慘叫聲。”
“我被甩到了地上,再次睜眼,所有的東西都恢複了原樣。”
陸曼曼點點頭,望向始終在發抖的方嬈:“輪到你了。”
方嬈垂着頭,雙手捧着裝豆奶的杯子。
手掌傳來的溫暖感讓她稍微恢複了安定,她抿抿唇,低聲道:“我在現實中做的是文職工作,我平常很少運動,體能特別差,膽子又小,生活中連鬼故事都不敢看,來到這,整個人是懵的。”
“我有預感自己會是最先死的人,回到房間後,我鎖死了門窗,關好了窗簾,又把房間內大大小小的燈都打開,最後抱着枕頭坐在床上,提心吊膽地熬着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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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夜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可在精神極度緊繃的情況下,我居然睡着了。”
“當我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房間的燈全都滅了,唯一亮着的是我的床頭燈,燈光不算太亮,只能照到附近幾米。”
“醒來後,我立刻拿起手機,時間正好是半夜十二點。”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水滴砸在地板上的聲音。”
“房間很安靜,那道聲音就格外清晰,滴答,滴答,就像是午夜女廁裏沒有關好的水龍頭,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我膽戰心驚地朝聲源處看去,看到一個沒有臉的長發女人站在我的床邊。”
“她半邊身子隐沒在黑暗中,半邊身子在光之下,她的身上有很多刀割的傷口,血不停地在流。”
“忽然,我的床頭燈滅了,周圍漆黑一片,只有水聲在響。”
“在燈光滅掉的那兩秒鐘,我幾乎崩潰了,我想要尖叫,所有的聲音卻都擠在喉嚨裏。”
“我只能抓緊被角,屏住呼吸,祈求那個女人沒有五感,祈求她沒有發現我的具體位置。”
“兩秒鐘過後,床頭燈再次亮了起來。”
“那個女人再次出現在了我的床邊,這次她離我的床只有不到半米的距離。”
“她的姿勢變了,像是櫥窗裏的無臉模特,肢體扭曲到了詭異的程度,那張沒有五官的慘白的臉歪着,好像是在凝視着我。”
“我直起身想要逃跑,就在這時,燈又熄滅了。”
“滴答滴答,血液滴落的聲音越來越近了。”
“這次燈光很快亮了起來,我再次睜開眼睛,就看到那個女人上半身都趴在了我的床腳,仰頭看着我,她明明沒有眼睛,可我就是能感受到那飽含惡意的冰涼視線。”
“她伸出血跡斑斑的手,想要抓我的腳,而我的床單上,也出現了一行用血寫的字。“
“把你的身體給我吧。”
方嬈說完,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敗下來。
陸曼曼是坐在她身邊的,她立刻伸出手,覆在了女人的手上,安撫般地輕拍着:“在這之後呢,你是怎麽發現潘月屍體的?”
方嬈沉默着沒有說話,其他玩家也都體諒她,耐心地等着。
幾分鐘過後,方嬈再次開口道:“當我看到那行血字後,床頭的燈忽然開始閃爍起來,眼前就像是在播放卡頓版的《午夜兇鈴》,那個女人以痙攣的姿态朝我爬了過來。”
“我承受不住這樣的刺激,暈死了過去。”
“當我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感覺手就像埋在了什麽東西的堆裏,手感黏糊糊的,很暖很濕,味道還特別腥。”
“那股味道聞起來像是血,我心中一驚,連忙睜開眼睛,看到了潘月扭曲的臉。”
“她死在了浴缸裏,胸腹被掏了巨大的洞,而我就伏在浴缸的邊上,雙手放在她胸前的血洞裏。”
“那個女人說要我的身體,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借我的手殺死潘月的,我不知道......”
方嬈說完,崩潰地啜泣起來。
餐桌上一時變得十分靜默,就連空氣也變得滞澀了幾分。
陸曼曼單手托着下巴,指尖輕輕敲打着桌面。
不是鬼魂做的。
他們三個遇到的鬼都比較經典,鏡中鬼,長發鬼,無臉鬼,她們的殺人方式也都追求毛骨悚然和不留痕跡。
她死,屍體會被拖進鏡子裏,無聲無息;白淩死,他會被封進天花板裏,或者留下被頭發吊着的猙獰屍體;就連方嬈也是,她若是死了,說不定他們中會出現一個身體冰涼的鬼玩家。
不應該是像潘月這樣,死得鮮血淋漓,毫無美感和神秘可言。
而且潘月的死法太痛苦了。
她的身份是個小偷,和旅館內的鬼魂無冤無仇,就算是鬼魂被拘在旅館,需要找替死鬼,也沒必要用這種方法殺掉她。
陸曼曼打開手機,端詳着照片裏潘月的臉。
有時候,人會把死前的表情和神态都定格在屍體上。
陸曼曼仔細觀察了片刻,眯起眼睛。
潘月的臉上寫滿了恐懼,還有濃烈的震驚。
恐懼是正常的,為什麽她會震驚?
都已經知道這裏有鬼了,再見到鬼很意外嗎?
陸曼曼擡起頭,發話打破了餐桌上的死寂:“白淩,黃赫,你們之前遇到的危險游戲,對立方都是鬼魂嗎,有別的情況嗎?”
黃赫想了想:“你是指喪屍或者變異猛獸那種?”
少女的問話引起了白淩的思索,青年沉吟了片刻,回答道:“雖然危險游戲的絕大多數副本都是鬼魂類,但還是有物理類的。”
白淩望向她:“你懷疑這是別的東西幹的?”
陸曼曼:“有點那個意思,不過現在線索太少了。”
幾個玩家又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尤其是作為老玩家的白淩和黃赫。
按照他們的經驗,第一滴血後,有關游戲的線索就算不水落石出,也該稍微露出水面。
不像現在,潘月的死沒有給他們帶來任何進展。
又或者,足夠的線索已經出現,只是他們還沒有察覺到而已。
這時候,老板從三樓下來了,他就像是察覺不到玩家之間壓抑的氣氛,笑眯眯地道:“那個廁所的問題已經搞定了,各位如果住宿期間有什麽問題,随時聯系我,我會盡力解決。”
白淩點點頭:“謝謝老板了,我們待會兒去樓上看看。”
青年故意加重了看這個字,但老板好似聽不出他的弦外之音,或者本身就胸有成竹,他慢悠悠地答道:“行,你們随意逛。”
老板說完,便要回房休息,身後忽然傳來了女人膽怯的聲音。
“老板,我能換個房間嗎?”
說話的是方嬈,現在的她可沒有膽子獨自住在三樓。
老板想了想:“三樓的房間比二樓的房間貴,條件也更好,你要是想換到二樓,房間随你挑,但差價我們店是不退還的。”
方嬈自然不介意這種細節,連忙答應。
接下來的時間,白淩和黃赫去三樓查看潘月的房間,方嬈和老板去二樓看房間,陸曼曼則獨自回了房。
她從行李箱翻找出了鐵盒裝的小罐糖果,坐在窗臺上,吃着糖,望着外面的草地發呆。
殺死潘月的到底是什麽呢......
黃赫說過,這是随時都有可能死人的游戲。
既然如此,鬼魂應該是相當強橫的存在,殺人取命,雷厲風行,可是從他們昨晚的經歷來看,那些鬼魂都很弱。
她們的目的不是要殺人,更像是在混淆視聽,替某個東西做掩護。
那個東西是詛咒嗎?
陸曼曼咬碎了嘴裏的糖,否決了這個想法。
詛咒無解,就像電影《咒怨》中那樣,只要沾染詛咒,不論有沒有犯過錯,不論跑到哪裏,那只鬼都會漂洋過海來幹你。
危險游戲要是真想趕盡殺絕,直接抹殺他們就好了。
陸曼曼再次打開手機,看着案發現場的照片。
忽然,少女睜大了眼睛,一道雪亮的光芒貫穿腦海。
難道是這樣嗎?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開燈關燈鬼接近的劇情,靈感來自于恐怖短片《裁縫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