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養娃從小抓
初夏的午後, 日光斜斜灑進飯館, 雖不似盛夏那般炎熱,卻也給這個午後增添了幾許暑氣。
飯館裏懸在頭頂的吊扇不知疲倦的旋轉着,幾個食客吃完飯也不急着走, 找來遙控器調換着電視臺。
君弈擰着眉峰, 吃了兩口便放下了筷子, 微微壓低聲線對扒着米飯的父親道:“爸,方才他們的話你怎麽看?”
君有志氣定神閑的夾了塊肥肉,就着碗中的米飯扒拉了兩口, 這才開口道:“這件事我早就聽說了, 也跟派出所的老王打過招呼了。”
君弈聽父親這麽說,緊皺的眉宇稍稍舒展,然目光掃到從廚房走出來的一夥染着黃毛,穿着牛仔外套和牛仔褲的社會青年時,又緊擰了成結。
尤其是這夥社會青年個個手拿鋼管,領頭還拎着一把砍柴刀, 這情況看的他心驚肉跳,生怕這夥社會青年裏唯一黑發青年一時沖動做出無法挽回的錯事。
飯館內的食客對這一幕習以為常, 甚至有人調侃道:“宋哥, 又是哪個不長眼的惹到您老人家了。”
宋葉明叼着煙, 不怒自威的瞥了食客一眼, “咱們鎮子來了一夥人販子, 我正準備帶兄弟們去幹了他娘個鼈孫。”說罷, 他把抽了一半的煙丢在地上, 一腳踩上去,惡狠狠道:“他娘的,敢在老子的地盤撒野,老子不把那鼈孫砍死老子就——”
——啪!
宋叔随手抄起桌上的蒼蠅拍,敲在宋葉明的後腦勺上,怒道:“你個癟犢子,老子讓你不學好。”
說着,他奪走宋葉明手中的砍柴刀,道:“跟你說了多少次,少給老子惹事,老子當年送你去城裏念書,不是讓你畢業回家當勞改犯的。”似是不解氣,舉起蒼蠅作勢又要拍下去。
宋葉明抱頭鼠竄,一身僞王霸之氣成了名副其實的王八之氣,“爸,給點面子啊,這麽多人呢!”
“你有臉這種東西嗎?”宋叔霸氣十足道。
寧致抿唇輕笑,接收記憶的時候,他主觀上對這夥混子的印象不太好,但通過這一時半會的接觸,發現這些人其實也沒他想像的那麽壞,就是有些……中二。
他掂了掂手中的鋼管,目光在低頭偷笑的人群裏尋找劉蛋蛋,卻冷不防對上了一雙漆黑幽深的眼。
那雙眼睛的主人許是沒想到他會擡頭,神情有些錯愕,反應過來後沖他點點頭,旋即鎮定自若的挪開視線,仿佛方才的注視只是個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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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致也沒放在心上,只是覺得這青年在這麽一夥綠葉的襯托下,還怪好看的,然後找到端着碗正在偷偷喝酒的劉蛋蛋,一個箭步沖上前,奪走盛着啤酒的碗,冷笑道:“劉蛋蛋,皮癢了是吧?”
劉蛋蛋小聲的‘切’了一聲,旋即乖巧的抱住爸爸的大.腿,仰頭眨巴着眼睛道:“爸爸,宋叔叔是不是要帶你們去搶地盤呀!”
“呵呵!”小兔崽子轉移話題的本事倒是挺快的。
他拎起劉蛋蛋的衣領,把兒子交給宋叔,道:“宋叔,您放心,我們下手有分寸的,不會涉及人命,而且,宋哥只是打算出口惡氣,後面還是要把人交給警察的。”
“我什麽時候——”
“宋哥,我說的對吧?”寧致打斷宋葉明的話,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腰,繼續對宋叔道:“宋哥就是看不過那些孩子被拐子騙了去,所以才讓我們帶些家夥充當門面,再說了,我們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怎麽會挑釁國家的法律,要人性命這種事更不會做,所以,宋叔,您就放心吧。”
寧致的一番話說的宋叔神色漸漸緩和了下來,“這就好,你們都還年輕,別為了一個人渣毀了自己的前途,平時小打小鬧,我也不拘着你們,但你們要是敢做殺人放火的事,我第一個不答應。二流啊,你是個明事理的,要是葉明犯倔,你幫我拉着點,回來告訴我,我收拾他。”
宋葉明黑着臉出了飯店。
寧致把劉蛋蛋交給宋叔照看,囑咐劉蛋蛋要聽話,便追了上去。
一夥人浩浩蕩蕩的來到一裏開外的茶莊。
松嶺鎮盛産茶葉。
随着時代的發展,敏銳嗅到商機的人承包下了松嶺鎮的茶山,但耐不住這山上的茶樹是附近村民種植的,而承包人找的是鎮長簽署的合約,所以每每到了茶季,附近的村民便會無視山腳下牽起的鐵絲網,滿山采茶葉。
村民的行為屢禁不止,承包人為此還報過警,但改革開放沒幾年,法律還不完善,而且派出所的人也顧念着大家都是熟人,除了口頭上說兩句,大家該幹嘛還是幹嘛。
承包人便想了個法子,他先在茶山的附近修了一座茶莊,到了采茶葉的季節,動員村民去山上采茶葉,又以茶色的好壞和論斤的方式給大夥發工資。
虧嗎?
在寧致看來,是不虧的。
因為如果他不聘請村民,不但要花錢請人看茶山,還要請找人來采茶。
而村民為了給家裏添點收入,自然會自發看護好茶山。這樣,承包人出一項工資,不但省去了護林園的費用,還減去了村民偷采茶葉的行為。而且,他修建的茶莊也不是放在那浪費的,采茶季,這裏是交易市場,平時這裏是茶館,這又給他增添了一份收入。
總的來說,是一箭三雕的好主意。
茶莊的位置遠離鬧區,兩面環山,環境清幽。
那張老板不知用的什麽名頭讓那茶館的老板同意他租下了茶館,關門謝絕了平日來喝茶的客人,以至于他帶着十幾個小孩躲在這裏,也不怕小孩哭鬧惹人懷疑。
宋葉明帶着一行人沒有走大路,而是謹慎的穿過茂密的山林,拐了大半個小時,才帶着一身汗來到茶莊的後門。
茶莊平均占地三畝,四面修了高牆,約莫兩米高,高牆上沒有拉電網,但在修的時候放了尖銳的玻璃碎片。
寧致擡眸望着高牆,這具身體的身高剛夠一八,看不見裏面的情況,只隐約聽到有孩子的哭聲。
一個剔着光頭,手臂上還有紋身的青年暴躁的站了出來,“我都聽到裏面有孩子哭了,宋哥,你給個主意啊。”
家裏有弟弟妹妹的人也都站了出來,皆問宋葉明是直接撞門正面幹還是爬牆走迂回路線。
宋葉明是家中獨子,自然理解不了小弟們急躁的心情,但他作為老大,怎麽能慫呢?所以他開口道:“撞門,他娘的,敢跑到老子的地盤做拐子的勾搭,也不打聽打聽老子是誰。”
“先等一下。”寧致按住了宋葉明,“你知道裏面有多少人嗎?”
“二流,你今天到底怎麽回事?婆婆媽媽.的,這一點都不像你。”
“你不會打算把蛋蛋賣給這拐子吧?我可告訴你,蛋蛋是我們看着長大的,你要是敢賣,老子第一個不答應。”
說話的是平時跟劉水生關系較好的虎哥和豹子。
這倆人的年紀跟劉水生一般大,家裏窮,沒錢娶媳婦,就把一腔父愛都給了劉蛋蛋。記憶裏,劉水生溺死的那天,也是在跟他們喝酒。
“小點聲。”寧致毫不心虛,想賣兒子的人是真正的劉水生,又不是他。不過他也有他的顧慮,這群社會青年看似兇神惡煞,但正确的是非觀還是有的。
而且他們這群人裏只有宋葉明念過高中,其餘人要麽念了個小學一年級,要麽幹脆文盲。所以他們對外界的認知來自于飯館的電視,真正的眼界其實只有松嶺鎮這麽一畝三分地,壓根兒就不了解拐子的喪心病狂。而且,這個年代禁槍令還沒發布,誰知道裏面的人有沒有帶.槍。
寧致把心裏的考慮說了一遍,末了道:“我跟宋哥和會口.技的八哥先進去打探情況,如果他們沒家夥,八哥就學鹦鹉叫,你們聽到信號就撞門沖進來,如果有家夥事兒,八哥就學布谷鳥叫,你們直接報警,說這裏有人持槍劫持了小孩子。”
宋葉明意外的多看了寧致兩眼,“二流,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聰明?”
“我一直都這麽聰明,只是平時不表現出來怕搶了宋哥你的威風。”
“去去去,誇你兩句尾巴都翹上天了。”說罷,宋葉明讓小弟們先把三人托到牆頭,小心地避過尖銳的玻璃,扭頭吩咐他們一定要聽信號行.事。
三人陸續跳進後院。
後院是一片龐大的菜園子,種着時令蔬菜,宋葉明也是第一次來,見到這裏的蔬菜,罵了口髒話,道:“老孫頭時不時的給我家送菜,我還以為是他自家地裏種的,感情他是資源利用啊!”
寧致無視宋葉明的吐槽,目光越過菜園子,直直地望向前方兩層樓房的某個房間。這得益于他先前放的神力,他已經感應到了張老板的位置。
思及此,他開始把倆人攏在一起,“宋哥,你身手好,跟我去前面探查情況,八哥,你在樓下找個位置望風,我們一旦發現情況,會從窗戶給你信號,到時候你再給外面的人傳信號。”
寧致分配完任務,又把細節補充了一下,這才貓着腰朝樓房的正門溜去。
八哥在背面等待他們的信號,寧致貼着牆壁剛探出頭,就見前院的門口停着一輛小貨車,車廂正對着他的方向,讓他把裏面的情況瞧的一清二楚。
但見貨箱裏堆放着打理好的蔬菜,三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漢子撥開蔬菜,從裏面擡出五口帶着孔眼的木箱,張老板衣冠筆挺地從大門走了出來,他的身邊跟着一個看似面慈的中年婦人。
“老張,真的要今晚就走嗎?”婦人道。
“嗯。”
“可惜了,我昨天打聽到十裏遠有個黃坡村,聽說那裏經常有人丢孩子,咱們要不再多等幾天?”
“十一個夠了,免得夜長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