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按照蘇盼所說的方法, 玉凝霜順利地進入了華露禪院。

引入眼簾的就是一條濕潤的黑色石頭鋪成的道路, 禪院門口有兩個長了青苔的石燈籠,門邊還有一株通紅的楓樹。整個禪院給人一種寂靜, 幽深的感覺。

玉凝霜緩步走進華露禪院,門口已經有一個沙彌尼在等候, 見玉凝霜進來便微微一笑:“檀越請随我來,禪師已經等候多時了。”

沙彌尼帶着玉凝霜走向禪院裏, 在一座精巧的佛堂前沙彌尼停下腳步為她打開門:“檀越請。”

似乎是因為來到了女佛修所在的禪院, 整個氣氛和之前去過的都不一樣。玉凝霜覺得這裏的一切都十分精致精巧,雖然同樣是佛門清淨地,但感覺上要更加溫柔一些, 沒有其他寺廟那種肅穆的感覺。

玉凝霜進入佛堂中見到了觀蓮禪師, 不出意料她确實是一個面容溫柔的女佛修。并不多麽貌美,但就像是水中蓮花一樣給人十分溫柔的感覺。她穿着普通的玉色袈裟端坐在蒲團上,沖着玉凝霜雙手合十微微一笑:“阿彌陀佛。”

“觀蓮禪師。”玉凝霜同樣回禮,和她在蒲團上對坐。“禪師早知我要來嗎?”

觀蓮禪師微笑:“檀越乃是有緣人。”接着她道了一聲失禮,細細地看着玉凝霜的臉,像是驚訝又像是難以置信。末了還不斷地搖頭點頭,似乎很煩惱的樣子。

玉凝霜聯想起那副明王像,便知道觀蓮禪師當然是知情者了。于是她直接問她:“禪師是覺得我像誰嗎?”

觀蓮禪師點點頭:“确實很像,并非容貌, 而是神态。幾乎都要看做同一人,貧僧失禮了。”

“無妨。”玉凝霜說,“我本也是為了此事前來華露禪院的。既然禪師說我是有緣人, 那麽這份緣便是在今日。禪師見了我這番表現應該明白我的來意,還望禪師能夠不吝賜教。”

觀蓮禪師笑了起來:“檀越快人快語,貧僧自然是有問必答了。”

玉凝霜拿出手劄,翻出了軍荼利明王像給觀蓮禪師看。觀蓮禪師看了一會兒,從自己的儲物袋中拿出了一副卷軸。這幅卷軸展開來也是一副軍荼利明王像,比起玉凝霜手劄上的要精致很多,同樣細節也更加精巧一些。

相同的是這兩幅明王像明顯都是同一人繪制,但卷軸上的軍荼利明王像的面部更加人性化一些。這讓整個明王像看起來沒有那麽兇惡,反而有幾分慈悲。

觀蓮禪師說:“這幅軍荼利明王像是我師兄贈與我的生辰禮物,那個時候我才剛築基沒多久。大家都說像我這樣的身體狀況,應該是活不到我金丹了。那個時候我十分惶恐,日日不安。師兄便從比丘院給我送信,讓我去侍奉藥師如來。”

“當我在藥師堂開始修行之後,日日參拜藥師如來讓我的身體稍有好轉。等到我築基之後的第一個生辰,師兄便送我了這幅軍荼利明王像。因為這代表了甘露,也就是不死靈藥。他希望我能好好地活着,不要放棄自己的生命。”

觀蓮禪師眼中有隐隐淚光,聲音也有些哽咽:“只可惜師兄還沒有看到我金丹,就已經圓寂了。”

玉凝霜沉默不語,她等到觀蓮禪師的情緒穩定了一些問她:“禪師的師兄,俗名是叫做……甘雲昙對嗎?”

觀蓮禪師點點頭:“不錯,師兄的俗名一直是甘雲昙。在密宗之中有這麽一類人是特別的,和我們這種修士完全不同。他們被稱為轉世靈童,皆為佛轉世。而師兄他就是其中一個轉世靈童,想必你也猜到了,他就是軍荼利明王的轉世靈童。”

玉凝霜雖然大致上猜想到會有關系,但沒想到還真的是轉世靈童。佛修和道門修的體系完全不同,所以她對此不太了解也很正常。而顯宗大乘佛修們并不看重轉世靈童,都強調渡化世人功德成佛,和密宗的這種傳統完全不一樣。

觀蓮禪師說:“師兄被帶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十歲左右了,因為是軍荼利明王的轉世靈童,所以暫時保留了這個俗世的名字,等到師兄修為顯現出明王相的時候,會直接尊稱他為‘軍荼利明王’。”

玉凝霜沉默片刻:“所以甘雲昙這個名字,就算是他作為獨立人格的唯一标志嗎?”

“或許是這樣。”觀蓮禪師說,“師兄不願意舍棄這個名字,因此受到的戒律也是最多的。整個比丘院只有他是經常被罰,但師兄他着實是天賦異禀,是個修煉的奇才。二十五歲那年,師兄就已經金丹後期,開始緩慢沖擊元嬰了。等到元嬰期的時候,他也就該顯露出明王相來了。”

“接着師兄去了太玄秘境,但太玄秘境中發生了什麽沒人知道,只是師兄變得有些郁郁寡歡,悶悶不樂的樣子。”觀蓮禪師回憶着,“那個時候我只是以為師兄在修煉上遇到了困境,盡管十分想要幫他分憂,可惜我這樣的資質實在是力不從心。”

玉凝霜想起蘇倉,便問觀蓮禪師:“所以我師父蘇倉唯一一次戰敗,就是敗給了甘雲昙嗎?”

觀蓮禪師露出一絲笑意:“正是,那次是唯一一次師兄公開對戰其他宗門的修士。你師父那個時候極為好勝,如何都要和我師兄打一場。于是師兄便手持金剛杵和蘇倉痛痛快快打了一場。那一場打了足足十天十夜,最後以師兄勝出告終。按照那個時候蘇倉的性格來講,實在是打擊太大。”

玉凝霜莞爾:“怪不得師父不願意說這件事,甘雲昙也圓寂很久了吧。”

觀蓮禪師的笑容黯淡下來:“嗯,差不多有三百多年了。他唯獨留下了一本佛經,那本指明送給了蘇倉。若不是你今天拿來這本手劄,我竟不知道師兄還有這麽一份遺物留在世間。”

“抱歉,提起你的傷心事了。”玉凝霜說,“聽起來甘雲昙是個天分十足,并且相當好的一個佛修。他為何會這麽快圓寂呢?”

觀蓮禪師對這個問題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像是也想了很久這個問題。她對玉凝霜說:“因為你是和密宗沒有關系的修士,我才願意告訴你,這是第一個原因。”

“第二個原因嘛……”觀蓮禪師笑中帶淚,“你的神态和師兄太像了,讓我仿佛又再次看到了師兄。我不怕告訴別人,小的時候在俗世的家中我第一次發現了我的治愈能力的時候,我的父母兄長都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在他們眼中,我不再是家中的幺女,哥哥的小妹,而是一味藥。一味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藥。”

“直到來到密宗,遇到了師兄。師兄就像是我真正的哥哥一樣,明明他也是同樣擁有治愈能力的人,你知道為什麽他們判斷師兄是軍荼利明王的轉世靈童嗎,就是因為他誦經過的淨水都會變成甘露。我身上的傷痛都是師兄用甘露為我治好的,他是給了我第二次生命的人,是師兄讓我從一個藥人變成了活生生的人。”

觀蓮禪師神色依然平淡,但是聲音顯露了她的真心:“我一直懷疑師兄他沒有死,當年傳出師兄的死訊的時候是他和落月魔尊打起來的時候,那個時候師兄已經開始慢慢地顯露出明王相。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在顯露出明王相的時候總是感覺到十分痛苦,我經常看到他一個人獨自跪坐在戒堂中受罰。”

玉凝霜說:“這本手劄裏還有一部分我沒有看完,因為實在看不懂。你是密宗佛修,應該能夠理解裏面的意思吧?”

觀蓮禪師接過手劄,快速地翻閱了起來,她一邊翻閱一遍細細地誦讀,接過突然臉色大變,變得十分難看。玉凝霜吃了一驚,連忙問她看到了什麽。

“怪不得,怪不得。”觀蓮禪師眼睛發直,“師兄他在手劄中寫,他在無意中發現自己這轉世靈童竟然是帶着孽出現的,乃是從阿修羅道中轉世的軍荼利明王。”

玉凝霜奇怪道:“阿修羅我還是知道的,可是佛經不是說阿修羅不是男性樣貌醜陋,而女性端正貌美嗎?你師兄按照你的描述,應該不是一個醜八怪吧。”

觀蓮禪師點點頭:“所以這就是我不理解的地方,除非是我師兄他……男身女命,在命數上以阿修羅女的身份誕生,但同時又是軍荼利明王的轉世靈童。他是阿修羅命就足夠解釋了為何顯露明王像之後,師兄的脾氣日益暴躁。”

“後來他和落月魔尊交惡,經常發生沖突。我那個時候也只能聽其他僧衆說起此事,最後一次聽說師兄的消息,便是師兄他圓寂的時候。”觀蓮禪師皺起眉,“可是至始至終我都沒有見過師兄的佛體。他這樣的轉世靈童圓寂之後就會将佛體用秘法封起來,貼上金箔成為肉身佛。但從師兄圓寂的消息到現在,四百多年了,從來沒有任何人見過他的佛體在哪裏。”

玉凝霜輕聲說:“所以,你懷疑他沒死。他是被落月魔尊擊敗的嗎?”

“我不知道。”觀蓮禪師神色有些沮喪,“落月魔尊便是那個千百年來第一個飛升的魔修,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麽飛升的。世間留下名字的唯有勝利者,師兄因為本就是密宗佛修,加上早早圓寂,所以世間再無人知曉他的事。”

就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觀蓮禪師補充了一句:“師兄他曾經十分擅長雷法,因為法器是金剛杵的關系,所以每次動手都會地動山搖有萬鈞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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