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侍茶水書房聞案
夜暮四合,皎月無聲,幾顆較為明亮些的星星安靜地呆在天邊眨着眼睛。
沒有了酷日的烘烤,白日凝結的熱氣一分分緩緩散入無邊的夜空,空氣裏總算沉澱下絲絲清涼的氣味。被驕陽蒸了一天的人們早早便結束掉手邊的生計,趁着夜幕的涼爽,滿足地入了夢鄉。
小玉守在小院子門口,在迎面拂來的涼涼微風中努力張開雙眼,一遍遍告誡自己,今日輪到她值夜,千萬不能瞌睡,誤了大人的茶水。
說是值夜,其實并不辛苦。
她家大人向來體貼下人,且一門心思都在處理公務上,所以,即便守在這裏也只不過是添添茶水而已。待幾位大人議完公事,分別去安寝之後,她也可以去睡了。
想到大人,小玉不禁擡頭望向對面的書房。房間雖開着門窗,可她所在的角度不适,只能從映照在窗紙上的影子猜到裏面的人時而駐足商議,時而踱步沉思。
她可以想象的到,裏面那三位大人神色間隐藏的疲累。她也明白,他們都是為了百姓憂心,面上的敬意不由得逐漸加深。
說也奇怪,發了會兒呆,這會兒竟突然不困了。看來她家大人真是厲害,連瞌睡蟲都能吓跑!
俏皮的微笑還未在臉頰上漾開,便聽到爐火上水開的翻滾聲,趕緊跑過去将水壺提下,娴熟地倒在托盤上的茶壺裏。小心端起托盤,正欲向書房走去,面前裏突然閃出一個窈窕的身影,将她剛跨出的雙腳阻在院門之內。
“于姑娘?”小玉愣了一下,驚問道:“姑娘為何還未歇下?”
來人正是從床上翻滾了半天卻仍舊毫無睡意的于悅。
看着面前這個機靈丫頭一臉錯愕的樣子,于悅暫時放下重重心事,勾起食指輕輕挑一把她圓圓的下巴,努力裝出痞痞地樣子,壞笑道:“來陪你啊,美人!”
“姑娘別鬧了!”小玉翻給她一記白眼,又開始了念叨:“回房歇着去啦!腳傷尚未全好,還四處瞎逛!”
話中雖在責怪,卻是發自內心的關切,于悅心中一暖,不再鬧她,頗為無奈地聳聳肩膀:“睡不着。”
“姑娘能睡不去睡,奴婢卻是想睡不能睡!”與她在一起,小玉總能毫不設防地說出自己的心裏話。
“說什麽繞口令兒呢?……又說奴婢?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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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悅惡狠狠舉起手,卻見小玉只是睜着一對水汪汪的眼睛笑吟吟看着她,半點害怕的樣子也無,不禁‘噗嗤’笑了出來,啧啧嘆道:“看來日後要換個招式了。”
“是嘛!這個早就不靈啦!”
識破主人的‘恐吓’,小玉頗有些小得意,望着眼前故作氣惱狀的面孔,她心底更多的還是感恩。到底交了什麽樣的好運,她才能來到這樣的府邸!
因為要供養下面的弟妹,她自小便在外做工,也不停的轉換地方,受多了打罰欺淩,漸漸地也練就了察言觀色的本領。但這位于姑娘,卻讓她看不懂。
若說她家大人們寬待下人的話,那于姑娘壓根就沒把他們當成下人看待。且不說禁止向她行禮,竟也不讓他們自稱‘奴才和奴婢’,不光如此,她還從不顧及身份,常和衆人一起幹活、玩笑。
說她不像小姐吧,內在氣質和言行之間能令許多大戶千金黯然失色;若說她是吧,身上又全無那些大家小姐通有的嬌貴羸弱和自命不凡。她什麽都會幹,也能幹,就算那些粗重活竟也做的得心應手極為自然。
她對展大人有恩,被公孫先生收為義女,包大人也将她奉為上賓,她卻從不憑借這些自視高人一等,而是始終溫和有禮笑臉待人。
這樣的姑娘,讓人真心地喜歡親近,難怪連一向不與女子多接近的展大人都……
“喂!小玉,想什麽呢?”
“哦……沒,沒什麽!”冷不丁被眼前左右搖晃的五指山喚醒,小玉不由得倒退一步,面上也因方才想到的那個名字開始微微發熱。
“沒什麽?”于悅上湊前,閃動的眼眸裏透着不信。
小玉性格還算開朗,平日也常與她嬉鬧,所以于悅也不怕吓着她,盯着那雙躲閃的大眼睛,故意拖長話音詐道:“是不是……”
“不是!”小玉被盯的心裏發毛,喉嚨一抖,這兩個字便沖口而出。
“我還沒有說是什麽你就急着否認?”于悅只覺好笑,看這丫頭又羞又急的,莫非有了意中人?
看見于悅玩味的表情,小丫頭心虛地頭越埋越低:“我只是,只是有點困了……”
“是麽?”
“是是是。”小玉像突然想起來什麽似地擡起頭來,捂着嘴巴打了個呵欠,方才還亮晶晶的眼睛也開始迷離起來,望着笑盈盈的于悅,撒嬌道:“好姑娘,反正你也睡不着,不如這兒就交給你,我先回去歇會兒!”
說着,竟真的将托盤匆匆塞在于悅手中,頭也不回的走了。
“喂!小玉……”
這……哪有讓主人幹活,丫頭去睡覺的道理?
就算能言善辯如于悅,無奈事出突然,也冷不丁舌頭被牙齒絆住,傻愣在那裏目送小丫頭的身影拐入旁側小院子裏。
雖說,她過來的目的便是如此,可這樣的結果與她的本意有明顯的差距好不好!被丫頭吩咐做事和善良可愛的小姐主動解救勞苦大衆的效果有着本質的區別好不好!
難道她真的太由着他們沒上沒下了?義父所言不差,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該有的規矩不能随便就廢啊!
于悅小心端着茶水盤,向黑暗中那一室燈光走去。
随着一步步漸行漸近,房內刻意放低的談話聲也慢慢變得清晰起來,雖知展昭離老遠便能聽出她的腳步聲,将近房門的時候,她還是輕咳了一聲,方才上前叩門。
房內的商議應聲而止,幾乎同時展昭已将房門打開,毫無意外地,頭頂上傳來他的驚詫聲:“為何還未歇息?”
視線下移,待看到仍在散發熱氣的托盤,淡淡一笑,很是自然地接到手中。
于悅心裏漾起被呵護的甜蜜,掃過他已然疲憊卻蘊含着笑意的黑眸,柔聲解釋道:“想是午覺睡多了,現下還不覺得困。”
展昭看出她眼中流露出的心疼,微笑着給她一個寬慰的眼神,二人才雙雙進得房來。
房內的燭火已燃去大半,包大人坐在書案後動也不動,似陷入了沉思,公孫策亦是若有所思。三人的杯盞依然滿着,觸手卻已是冰涼,想是只顧着公務,根本就忘了喝茶潤喉。
于悅輕嘆一聲,提起小壺重新為他們換上茶水,小聲勸道:“包大人、義父,白日已忙的不可開交,夜間便應早點歇了。只有養足精神,明日做事才能事半功倍不是?”
包拯收回心緒,還未及發話,卻見公孫策已坐在太師椅上,端起茶托,大幅度點點頭答道:“是!女兒有所命,為父不敢不從!”
聽到公孫策的打趣,包拯不免忍俊不禁,布滿愁容的黑面上總算展露出一絲笑意:“公孫先生真真令人羨慕!”
公孫策淡笑着撇開杯面漂浮的幾片茶葉,輕輕呷了一口,言不由衷地苦訴:“大人別忙着羨慕!我這個女兒是極為孝順,卻也是極為唠叨的!唉,學生經常犯了糊塗,到底誰是才是父親?”
包拯莞爾一笑,道:“公孫先生說笑了!被關心之人唠叨亦是一種福氣。有如此貼心孝敬的女兒,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呵呵,大人所言極是!只不過……”公孫策颔首應允,目光有意無意瞟過淡笑着注視于悅一的那抹紅影,嘆道:“俗語說女大不中留,學生修來的這點福氣恐怕也留不久矣!”
展昭知他有意挪揄,讷讷一笑連忙将目光移開,卻見那邊包大人也對着他笑得頗有深意,傾刻間仿佛被人窺知心事般,頰上立時溫熱一片。
那邊于悅已不依不饒的抗議:“義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