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梅花嶺誓言今生
“對了。”
展昭本已走至門口,突然想起一事,便又回頭對雪梅言道:“有件事忘了告訴你。”
雪梅臉上複又露出歡喜的笑容,趕緊迎上前兩步應道:“展大哥要告訴我什麽事?”
“以前常欺負你娘的馮大戶,昨夜被人殺了。”
于悅心底猛地一沉,果然是這個案子。
她沒有忽視,對面的雪梅神色顯然一慌,又在瞬間恢複如常,然後佯裝一臉膽怯地問道:“是真的嗎?”
展昭心細如發,當然也看見雪梅的變化,不過與于悅不同的是,他認為這是柔弱女子對打殺之事的害怕和排斥,所以并不以為意。于是,毫無隐瞞地徐徐道來:“行兇的是個女子。包大人認為,兇手定和馮大戶交往甚密……對了,你娘曾和馮大戶交往過一段時日,她如今身居何處?”
雪梅一聽,急道:“展大哥,我娘手無縛雞之力,豈是作案兇手?”
展昭看她着急,耐心向她解釋道:“雪梅,我并非懷疑你娘,只是奉命在身,必須找到她查訪線索。請見諒……”
雪梅這才有些放心,卻仍是低下頭,咬唇不語。
半晌,終不忍展昭失望,才羞憤答道:“我娘連我爹的忌日都沒有回家……日前我倒聽人提過,說她……說她還跟雷館主住在一起……”
開設武館的雷振遠?
不同于來時的叽叽喳喳,回去的路上于悅始終一言未發,默默地跟在展昭身後,覆着他的腳印,随他而行。
展昭幾番想開口,卻終是在一停之後只看到空空如也的身側。這丫頭,想是還在介意方才的事。可雪梅的事情又怎麽開口向她解釋?想一想,只能苦笑着繼續照顧着她的步伐慢慢前進。
所過之處,雪地留痕,覆蓋下一串串孤寂的腳印。
跟了許久,于悅越走越覺得道路比來時窄了不少,卻也沒有多問。又過了一盞茶時間,終于再也忍不住,詫異問道:“這是回去的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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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展昭也不停下,邊走邊在心中偷笑。糊塗丫頭竟跟了這許久才發現不對,也不怕輕易便被人賣了!
“我們還去哪兒?” 于悅緊跑幾步趕上他。
展昭寵溺地低下頭向她湊近幾分,俊容幾乎貼到她臉上,輕笑道:“總算肯說話了?”
雖說在一起也有些時日了,于悅又是新世紀青年,可展昭對情愛之事向來腼腆,又遵守禮制,所以兩人相處從來都是發乎情止乎禮,就連牽手這種最基本的戀愛動作也甚為少有。漸漸地,偶有親昵舉動于悅竟會覺得不好意思了。
這下突然貼得這麽近,于悅只覺一股清淡的異性氣息迫近面前,心跳也沒了規律,慌亂地退後兩步,才定下神白他一眼,鼓起腮幫子等着回答。
被冷風吹地紅紅的小臉帶着賭氣的樣子,讓展昭忍俊不禁。仔細整理好她有些松動的披風,順勢覆上帶着手套還冰涼的小手,疼惜地包入掌心中暖着,凝望着她柔聲道:“再走幾步便到了。”
面對突入其來的柔情蜜意,于悅有些羞澀,心中縱然還有疙瘩,卻也不忍破壞此時溫馨的氣氛,便乖乖地跟着,任由他牽着手繼續往前走。
不多時,二人攀上一個不太高的山嶺,于悅才終于明白此地為何叫做梅嶺鎮。
其實,未到頂端的時候她已聞見陣陣幽香飄過,便猜到此地必有梅花盛開,沒想到山坳中竟是一大片火紅的花海,綻放了整個山嶺南坡!
展昭看她驚喜的表情,便知帶對了地方。于是,松開她的小手,利落拔出巨闕,踏着積雪向梅林中央小心走去。
于悅一驚,急忙跟了過去。“你做什麽?”
“砍梅樹咯!”展昭回頭扶住她,微笑着調侃道:“自從識得于姑娘,巨闕已不僅僅只是一把劍了!”
可于悅接下來的表情并非如他意料中的那樣歡喜,反而立時變了面上顏色,冷冷地回絕:“我不要。”
語氣淡淡的令他好一陣愕然,呆了半晌才想起來問:“為何?”
“不喜歡!”說罷,于悅回頭便走。
明明在雪梅那裏還有方才甫一上來之時,她看見梅開滿樹的表情是如此癡羨與欣賞,為何轉眼工夫便不喜歡了?
但看她态度堅決的樣子又不似玩笑,一時間展昭竟沒了計較。
靜默了片刻,展昭恢複面上笑意,好心建議道:“既然來了,折幾枝回去擺在房裏也是好的。”
“不要!”
“于悅……”展昭頓了頓,順着她問:“那你喜歡什麽?”
于悅盯着他,反問:“我喜歡的你都能給麽?”
展昭将巨闕歸了鞘,凝望着她鄭重答道:“只要我能做到!”
“很容易。”于悅擡起頭,滿目深情望入他的眼底。“我喜歡時時都能看到你、不想讓你太勞累、知道你平安、不會受傷、也不會虧待了自己,你能做到嗎?”
“于悅……”展昭愕然,沒想到她說的竟然是這些事,他還以為……
疼惜地将她一把攬入懷中,展昭輕嘆:“我會努力做到……”
他承認,如今他已對這種牽挂和被牽挂的幸福上了瘾,而且再也戒不掉。
對着漫山的花香雪海,展昭動情地承諾:“我心如君心,不負相思意。”
煦暖的陽光照耀着兩個幸福的身影攜手并行,不時留給身後一串串親昵的嬉笑聲,與遍野清香交纏着,遺落在滿坡的孤傲花枝上,凝彙出春天的剪影。
“真的不折梅花?”行至半腰,展昭仍不死心地再問一遍,唯恐她回頭反悔。
“不要不要!”于悅抽出被牽着的小手,搭在他額頭上,狐疑道:“你今日怎地如此啰嗦了?”
展昭捉住額上的那只小手,重新幫她戴上手套,又一次不放心地囑咐:“休要後悔!”
“絕不後悔!”
于悅回他一個鬼臉,嘆道:“花兒就應長在枝頭,才能開的嬌俏繁茂,若為私欲而把它強留在身邊,恰恰是在扼殺它的美麗……”
“不止花兒,應該說世事皆是如此。”說着,突地斂去嬉笑,盯着展昭竟流露出濃濃的不舍。“若有一天,你要離我而去,我會利落的放手!假如……換我要走,你也要好好過日子,好麽?”
“休得胡言!”
展昭彎起手指,給她腦門一個爆栗。“好好的為何要咒自己?”
于悅委屈地揉揉額頭,還他一個嬌嗔的白眼:好好的誰想咒自己?她當然希望這樣的事情永不會發生。可是,世事無常,她說了算麽?
也罷,既然說了不算,就不說了。
“那就說說這個案子吧?”于悅整理下心情,換了話題:“你接下來要去找白夫人麽?”
“是。目前也只有從她那裏尋找線索了。”
展昭給她一個贊賞的微笑,卻覆蓋不到眼底的擔憂。雪梅的生活已是苦不堪言,他真的不希望這案子再和她家人扯上什麽關聯。
于悅當然明白他的憂慮,可已成定局的事情,她還能如何?
只能說,各有各家愁。
就如她,寧肯舍棄一切,惟盼與展昭不會千年相隔,卻終不知能否如願。而雪梅有幸與展昭生在同時,還有他的憐惜照顧,反而一心只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一步步将自己逼向絕地。
人生一世,有多少的身不由己,說到底皆是由于不知珍惜。
長嘆一聲,剛好轉的心情又跟着滑落下來。
“走吧。”展昭覺察到她的不快,向她歉意地笑笑。
于悅卻是不動,扯扯他衣袖道:“我要和你一起去雷家武館。”
展昭委婉勸道:“武館魚龍混雜,我一人獨去便好。”
“怎麽,展大俠沒有自信能保護我?”于悅揚起柳眉,輕笑着挑釁。
展昭當然識破她的詭計,雖對激将法不以為意,還是柔聲解釋道:“那裏不是姑娘家該去的地方。”
“誰規定姑娘家不許去了?我看見好多女人出入武館镖局的,對了,還見過女镖師呢!”于悅立刻揚聲抗議,但注意到展昭有些蹙起的眉頭,便又低下三分:“再說我們是去找白夫人,又不是去打架。”
雖然極有可能打起來,可咱不是有武林高手在嘛……
于悅抿唇一笑,對面前的高手飛出一個萬分崇拜的秋波,嬌俏的模樣竟讓他有些臉紅心跳。
展昭慌忙撇開目光,平定下心神。
這丫頭何時才能乖乖聽話!
但若真變得安靜順從了,那與旁人又有何異?
無奈嘆口氣,催道:“再不走,天就黑了。”
與其由她偷偷摸摸跟去惹出什麽亂子,還不如切切實實帶在身邊放心。
“那正好可以留下了欣賞雪地夜景嘛!”于悅非但不擔心,反而變得興奮起來:“今兒是十五,咱們晚上去賞雪吧?我才發現,這裏冬天的星星也挺亮的。想象一下,一輪圓月映着地上潔白的積雪,泛□□點銀光,就像天上的星辰墜落在凡間,而我們就置身于遍地的星輝之間……多美啊!”
“是很美。不過夜晚聚陰寒之重,還是在房裏取暖為好。”
“多穿些衣服嘛,也可以喝點酒暖身啊!月下對飲,更美咯!”
還敢喝酒!
展昭眉頭凝成一個疙瘩,冷哼一聲,推脫道:“今夜輪到我和張龍趙虎巡夜!”
“又是巡夜!”于悅歡喜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來,不滿地撅着嘴嘀咕:“知道知道!今夜輪到你和張龍趙虎,明晚又輪到你和王朝馬漢,後晚繼續你和張龍趙虎……四品帶刀護衛整日帶隊巡街便罷了,還要天天加班再去巡夜!”
“于悅……”展昭看着她的神情漸漸凝重起來。
“知道啦,不耽誤你正事。”
怕他再說出家國天下那些令人心疼的話來,于悅匆忙打住,故作輕松地聳聳肩,道:“大不了叫上王朝馬漢去!”
“不行!”展昭第一反應便是疾聲阻止。
“為什麽?”
“年輕姑娘家深夜留戀在外……還與其他男子飲酒作樂,成何體統!”
“又是體統!他倆又不是外人……”又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冷氣流,于悅偷瞄一眼面前漸漸變得陰下來的臉色,默默打住。
他吃醋了?
心中竟莫名浮出一絲竊喜,高興地挽起展昭手臂,爽快應道:“那就改日好咯!快走吧,天都要黑了。”
回程的路上,于悅的心情出奇的好,一直都在嘀嘀咕咕的,和自己讨論賞雪的時候要帶全什麽東西,配什麽衣服好……
而展昭依舊是一貫的安靜,一路上只在琢磨一件事:這丫頭此次竟一反常态如此大方地讓步,其中必有貓膩……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