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搬家

那之後的一年,生活仍舊以這種波瀾不驚的方式往前走。顧北北當初許諾父親要考出一個好成績,這樣便能叫母親不去怪罪平日裏教導自己的父親。從來嚴父慈母,在顧北北的家庭卻調了個,嚴母慈父。只是好成績最後卻沒有人見證,徒增幾分失落。

高中生涯也變得沒那麽期待了。

母親在顧北北高一放寒假的時候參加了他們大學舉辦的同學聚會,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前去參加,不肯叫旁人看到她半分落魄,就連嫁給清貧的父親又中年喪偶這樣的事情也決計不能說與旁人聽。描眉塗唇,換上好看的裙子,仿佛仍舊是二十出頭的翩翩佳人。

好在顧北北素來擅長照顧自己,就算家中只有一人,她也能打理的井井有條。

母親回來的時候眉飛色舞,好似煥發了第二春,用商量的口吻問顧北北,“我們去京城怎麽樣?”

顧北北當時正在煲湯,聞言手抖了一下,湯汁滴在手上也好似未曾察覺,“為什麽,鶴城不好嗎?”

“我看到這裏就難過。”母親挑着細細的柳葉眉,眼中光芒掩蓋不住,“而且那邊的經濟、文化、科技都好過這裏,要不是你父親,我一定還在京城留着,不會到這窮鄉僻壤、要什麽沒什麽的地方。況且這次有一家公司向我遞了橄榄枝,我想讓自己的事業再上一層樓。”

“好啊。”顧北北輕聲道,“你高興就好。”

倘使父親還在,也一定會說這句話。他總是順着母親,好像從來沒有底線。只是在父親尚在的時候,母親從來不會提出這句話,她總好似在與自己的人生賭氣,而父親便是賭注一般。

搬家雖然不是一時半會的就能解決的,倘若人迫不及待想要離開,也能搞出一番來去如風的滋味,顧北北在升高二那年跟着母親來到了京城。

鶴城的院子,後壁攀爬的葡萄藤,還有院落一旁種着的竹子,那些零碎童年以及豆蔻時代的時光都成了記憶,連同對父親的回憶也脫落了背景,只剩下音容笑貌,徘徊在腦中耳旁。

顧北北內心活動豐富,卻總也不善言辭,對于這種感情找不出貼切的詞語來形容,直到很久以後重溫先生們的書,才知道這些逡巡在記憶中散不去又丢不下的東西,叫做鄉愁。

而鄉愁總是依偎着人生出來,署去寒來春複秋。

一列火車,七個小時,就此告別。

京城是大城市,初來乍到會對這個城市懷揣好奇,這裏的人行色匆匆,腳步飛快,臉上帶着木木的表情,離開了顧钊照顧的吳寶莉忽然變身女戰士,無論做什麽都有條有理,辦理了工作交接,租好了房子,便在這個城市落戶,且如魚得水。

顧北北并沒有收拾太多東西,只帶了一個貼身的筆記本,兩本邊緣已經有毛刺的書,還有幾套合身的衣服放在手上的小箱子裏,跟在母親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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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寶莉擅長投資,手頭有不少錢,她并不虧待自己,租的房子是新式公寓,一棟十六層,小區火柴盒伫立般的房子鱗次栉比。通小徑處樹林陰翳,鳴聲上下,與一街之隔的繁華地段形成鮮明對比。

房間的家具俱全,連帶電器也一并置辦好了。整個家都顯得亮堂,與從前總是帶着陳舊古樸氣質的鶴城舊宅完全是兩個樣子。

“這以後就是我們的新家了。”吳寶莉臉上帶着輕松惬意的笑,眼中有光彩,離開鶴城之後她臉上的神色輕松了許多,只是一年,好像喪偶之痛便從她的身上消失不見,顧北北為此感到開心,卻又覺得不是那麽開心。

或許是因為失去的人被遺忘的太快——難道死去的東西就該被遺忘?

那兩本已經被磨得邊緣起毛的書被顧北北放在了床頭,她有些慶幸鶴城的那座房子并沒有被母親賣了,父親省吃儉用買的書都在書房放着,搬過來的話會是一樁浩瀚的工程,好在鶴城的房價低廉,母親也就沒有打房子的主意,也沒有人走茶涼,将顧钊的書房給拆了賣。

一個人的書房,就是他此生的經歷,一點一滴的打造着這個人的精神王國,而倘若拆分開來,就宛如一個國度分崩離析,一切都将消散湮滅,不複存在。

吳寶莉不缺錢,故而對于女兒那些微末的請求,也抱着允許的态度——姑且當做對女兒的獎勵與補償,畢竟從小都是顧钊在帶她。對于那些年她的缺席,吳寶莉也是帶着遺憾的,她從來沒有愛過顧钊,連帶對顧钊的孩子也不怎麽喜歡,雖然那也是從她肚子裏生出來的。

住在新宅的第一晚,顧北北神奇的沒有睡着,此間的月亮與鶴城并無不同,或許因為空氣中的塵埃霧霾多了,使得月亮也蒙上了一層面紗。她沒有開燈,趁着月光摸了摸那帶着的兩本書的封面,就像在回顧往昔時光。

吳寶莉生顧北北的時候是剖腹産,因為她怕痛,在體會到那種痛楚時便堅決要求剖腹産。剖腹産的嬰兒跟自然生出來的嬰兒終歸還是有不同的,顧北北從小便沉默且體弱多病,學說話晚,學走路晚,吳寶莉對此訓斥過多次,态度頗為不耐煩,覺得顧北北太笨,沒有她半分伶俐。

呆,木,柴,笨,怎麽會有這樣的女兒?!

顧钊在見識過她的教育政策之後便再也不肯麻煩她當一個好母親,一手擔負起顧北北的成長生活,吳寶莉樂的輕松,炒股投資兩不誤,積累自己的財富。兩人自顧北北出生之後便默契的分居,之後再也沒有提回到一間屋子裏住這件事。

顧北北開口講的第一句話是“爸爸”,第一次學會走路的時候也是摔在顧钊的懷裏,小時候的她體弱多病,半夜常常發燒而不自知,只是難受的小聲哼哼,卻不會開口和大人哭訴。

顧钊為此從沒有睡過一個沉穩的覺,每每驚醒都會下意識的伸手覆在顧北北額頭上探她是不是又發燒,這種情況維持到顧北北四歲,顧北北需要自立,顧钊變成了每天晚上都會起來兩三次去看顧北北是不是情況還好。

因為生病原因時常缺課,顧北北和身邊的小朋友沒有什麽交流。她雖然開口說話和走路都晚,卻并不愚鈍,相反極其早慧,沉默是因為她要留出視線觀察這個世界。當行為舉止和周圍人都不甚相同時,便會被周圍的人孤立。

顧钊在發覺這點之後問顧北北:“你為什麽不和小朋友一起?”

顧北北那時候反問:“為什麽非要一起?”

顧北北并不覺得氣餒,有時候不一樣就是不一樣,非要讓自己變得面目全非,只為和別人看起來別無二致,多麽的費力不讨好。

小孩和大人的差別在于不會總結出一套理論,卻能一針見血。

因為天真。

顧钊對于顧北北的教育也不是大衆教育,既然顧北北都這麽說了,他便改變策略。倘若注定與衆不同,便堅固內心,從這種孤獨中摸索出屬于自己的道。

這之後,面臨孤獨,總歸會有一個支點,讓自己栖居。

她趁着月光盯了好一會兒封面,牛皮紙,暗棕色,沒什麽驚天動地的美感,眼睛覺得累了乏了,困意終于上腦,趴在床上睡着了,一夜無夢,連對未來都沒有什麽期待。

顧北北的新學校叫靜海中學,入學考試有些難,考過之後會根據成績分班,顧北北成績卡着宏奧班的線低空飛過,進了宏奧班。

她對于衣着并不上心,在青春洋溢的高中生中并不起眼,紮着普通的馬尾,帶着一副黑框眼鏡,連站在講臺上做自我介紹都像波瀾不驚的湖面,掀不起一絲漣漪,因為個子高,逼近一米七,所以坐到了最後一排。

“好獨哦。”下課後,顧北北聽到有女生小聲議論。

她垂眉斂目,漫不經心的看着書,一頁一頁的翻過去,不時的在筆記本上記錄一下,間或夾雜了哈欠聲,因為沒有睡好,眼圈都是青色,旁邊的男生忽然傾斜上半身,側頭看她,戲谑道:“化妝了?”

“沒睡夠。”顧北北微微一笑,平靜的解釋。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寫文的時候忘記日本還有個城市叫京都……這麽起名字确實不好,所以改成了京城~

大家都知道是哪裏~不過因為是架空瞎胡謅所以還是挂個虛名吧~

修文基本都是修這個,見諒^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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