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故事與事故
“先不提這個,你會功夫?”謝南想起剛才顧北北淩空那一腳,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這就好像一個男人明明把要保護的女人藏在身後,遇到危險卻被身後的人一把推開,喊一句“放着我來”一樣叫人尴尬,需要正視自己是廢柴這個現實,實在是心裏苦。
“你不都看到了嗎。”顧北北對這個不甚在意。她學功夫有一些年頭了。早些年自己身體不好,一年到頭吃藥打針,父親忍無可忍,找了個師父教她功夫,鍛煉身體。
他的原話是:“總不能看着你被病痛打倒,那不如讓你積蓄力量,把病痛掀翻在地。”
猶記他說這句話時眼中的光芒。
顧北北一直将那定義為智慧的光芒,從小到大,她只見過父親眼中有這種光芒存在。
或許是因為她見識少,或許是因為現在多數人不叫智慧,叫小聰明吧。
誰知道小小年紀,她怎麽就有那麽多心思呢?也是因為如此,母親吳寶莉一直對她都喜歡不起來,因為她身上有太多她父親的痕跡。
那位師父以前學過拳腳功夫,本來是一位武術指導,在電視劇裏教導那些明星如何拍武打片,或許是因為老了,或許是因為心疲倦了,亦或者只是感覺到時間到了——該做某件事,該停止做某件事,他便攜帶全部的家當,來到鶴城這個小小的城市開始他的生活,像一個隐士。
如果不是因為父親那雙慧眼,大抵這位師父可以安安穩穩的過完自己的後半生。只是父親決計不肯放過讓自己女兒恢複健康的任何一個機會,便用美食誘惑這位師父,最後讓顧北北拜那位師父為師。
顧北北從五歲開始學拳腳功夫,直到十四歲。說來也怪,死好像也是成群結隊,先是師父死了,後來便是父親查出了不治之症,還是晚期。連續一段時間,顧北北不停遭遇死亡。
師父死的時候剛過完六十大壽,父親死的時候卻才不到四十歲,老天着實可憎,該死的不送他們去死,不該死的卻這樣前赴後繼。那時候顧北北便知道,老天爺是一個欺善怕惡的。
亦或者根本沒有天這樣的存在,擡頭看到的不過是大氣層。
謝南聽了顧北北的話,心中不是滋味。
“你說,我如果這時候開始學習這些,什麽時候才能超過你?”謝南不自覺得将這些話說出來,“讓你成為我的手下敗将?”
顧北北聞言笑了,随口道:“你在努力,我也在努力,我有根基,和你努力的一樣多,你憑什麽追上我呢?”
謝南倒吸一口氣,一直追不上顧北北?這着實是太殘忍的事實,“那我付出雙倍于你呢?或者我的天賦比你高,學的比你快,又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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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連該拼天賦的時候都沒到,現在問這些是不是有點遠?”顧北北笑他,想起父親早年的話,索性說給謝南聽,“大多數人都沒有到拼天賦的時候,多數人的天賦都一樣,只是努力不及旁人的十分之一而已,所以失敗,等你努力到了我的程度,才能看出來我們的天賦到底差在哪裏吧。”
謝南覺得自己被鄙視了,心中憋氣,只能下戰書給顧北北:“你等着。”
“好啊,我等着。”顧北北将謝南的手撥開,往後一靠,懶洋洋的靠在車椅背上。
謝南看到她現在的狀态,有些堵得慌。
少年的氣餒,大概就是因為永遠無法抵達目的地吧。
“顧北北,你就這樣讓你媽嫁給我爸?”謝南換了個話題。
顧北北的眼睛掀開一條縫,“不然呢?”
“我爸根本不是個好人。”謝南道,“我出生後,每年見他一面,和他生活一個月。小時候被他接過去,長大之後單獨來京都。他不願意看到我媽,把她留在雲州。這樣的人,你媽到底是看上了他什麽,看上錢了?”
“你媽媽……”顧北北想起來他是單身家庭。
“……死了。”謝南說到這裏神色黯然,一手覆在自己的臉上,假裝自己不那麽難過,“去年的事。”
“……節哀。”顧北北拍了拍謝南的手。
“難道這時候不該阻止他們兩個人的婚姻?”謝南掙紮起來,眼睛通紅,看着顧北北,“我絕對不會允許他再婚的,哪怕是現在再婚!我媽才去了不到一年!你難道一點都不顧忌你媽媽的婚姻,不怕她嫁錯人,成為怨侶?”
顧北北想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你錯了,你以為我攔得住成年了二十年的她?她今年已經三十八了,比我們大二十三歲,只會覺得我們還小,看不清楚情況,并不知道我們的眼睛看到和懂得的事情。她要堅持,我只能随着她,然後長大,如果她受傷,就去保護她。”
謝南冷笑:“那你還真是感情冷漠,別人受傷的時候你上去,他們就會覺得你是個好人,懂事,提前攔截了禍事,別人不知道,你多說一句,別人還會當你是不懷好意,失意的時候說一句,別人當你落井下石。”
“你都把理由說完了,我也不用多話了不是?”顧北北道。
這時候車報站了。
謝南站起來,從顧北北身邊走過,“你真是可怕。”
顧北北目送他下車。
可怕?難道我心中沒有怨嗎?
我只是攔不住,只能放任事情發展了。
謝陽和吳寶莉想必不是什麽初相識,他們的事情,早就不是我們能幹涉的了。
那之後謝南和顧北北不複剛開學時候的熱切,這話是潘賽安說的。
他說話的時候無憂無慮,顧北北也是這時候知道他父親是副市長。不過這好像并不影響他們的友誼,顧北北的夢想是上完大學然後回家,回鶴城那裏,像父親一樣生活。
只是永遠學不會父親那般“坐看雲起時”的閑适風度,廚藝倒是學的七七八八。
“八婆,你真的想太多了。”顧北北将飯盒放在他桌上,“我昨天做的糯米肉丸,你嘗嘗味道。”
潘賽安對顧北北置于他的八婆一詞充耳不聞,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那個飯盒,就要打開,顧北北慌忙制止他的動作,“作死啊,我不想被老師罵!班上不許吃東西。”
“哦,忘了這事了。”潘賽安摸摸鼻子,把飯盒放進了書包裏。
顧北北這才放心的攤開自己的書假模假樣的念書。
潘賽安對顧北北笑的全身桃花綻放:“你真好,北北。”
顧北北被他這句話搞得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給他做了一個閉嘴的手勢。
潘賽安反饋了一個笑,他是桃花眼,長得又白,這麽一笑,頗有種灼灼其華的味道在其中。
盡管顧北北想自己心如止水,這水還是忍不住晃了晃,就像平靜的湖面被石子投進去,泛起漣漪。
給潘賽安做東西也有淵源,他說自己家從小給他做飯的王媽走了,她兒子的媳婦生了個胖娃娃,王媽要回去伺候媳婦和大孫子,父親怎麽挽留都留不住,只能多給王媽包了個大紅包,讓她風風光光的回家。
潘賽安從小是由王媽帶大的,跟她的感情特別好,這次王媽離開對于潘賽安的打擊很大,他又吃不慣現在廚師的手藝,比原來瘦了很多。顧北北聽了他的訴苦,問了他喜歡吃什麽,便做了些吃的帶到學校,讓潘賽安回去吃。
本來只是臨時起意,想要安慰潘賽安一下。誰知這厮吃了一次之後大呼叫好,死皮賴臉的求顧北北給他帶東西,作為反饋還在周末約顧北北出去,要送她東西。顧北北對于任何首飾都沒有愛好,只是讓潘賽安付了個材料費,威脅對方再客氣就不做了,這才作罷。
對于顧北北來說,買那些東西,真不如送她一套書來的實在。
況且身上帶了東西紮眼,難免不被人盯上,就算她杞人憂天,她也不想招惹麻煩。
顧北北找時間把這些話給潘賽安說了,潘賽安當時眼睛都直了,啧啧稱奇,“你真這麽想啊?”
“這不廢話麽?”顧北北睨了她一眼。
“那就是我當初看差了。”潘賽安摸摸自己的鼻子,“我真當你是高冷女神,看你第一眼的時候你多端着啊。”
“……所以你還是去配副眼鏡吧,要麽就嗑點藥治治眼睛。”顧北北忽然想到謝南的情況,正好趁着他不在問問,“話說你第一次見謝南是什麽時候,當時情況是什麽?”
“他?”潘賽安眼睛一轉,嘴角一勾,“我倒是知道點,不過為了兄弟,堅決不能說。”
兄弟……我回頭還是他妹妹呢,顧北北本來也沒有很想知道,只是随口這麽一問,不代表她要接受潘賽安這副奸商敲詐樣,“那算了,我也沒什麽想知道的。”
潘賽安:“……”他有點後悔自己嘴賤。
這時候午休時間已經臨到末尾,教室裏的人漸漸多起來,顧北北把他趕走,坐在座位上。
謝南說起他母親總是一副愧疚的模樣,對謝陽叔叔也那麽多恨意,所以她不免對謝南媽媽的死起了點疑心。
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