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空白

“環境真好。”潘賽安環視一周後感慨。

“先在外邊站一會兒吧,我收拾一下。”顧北北從門外的墊子下摸出鑰匙,開門打掃衛生。

謝南潘賽安自然不好意思讓一個女生動手而自己在旁邊站着,兩人一個拿掃帚一個拿拖把,也像模像樣的把屋子給弄幹淨,洗過手後将蒙在沙發上的防塵罩拎開,這會兒沒什麽形象的癱在上面。

“北北,你在哪兒?”潘賽安只聽見哐哐當當的聲音,不知道顧北北在做什麽。

“廚房,準備做飯。”顧北北揚聲道。

燒水的時候顧北北從廚房出來,“我出去買點東西,你們看着點火。”

“诶,好。”兩人應道,潘賽安問了一句,“北北,我能參觀一下你家嗎?”

“看吧,東西不要亂動就行。”顧北北阖上大門離開。

謝南仍癱着像一條狗,潘賽安則是恢複精力站起來,四處亂逛。

院子有圍牆圍着,靠着圍牆的部分種了一排的花,潘賽安一路往後逛,從後邊往上看可以看到二樓米黃色的窗簾,他心中有種直覺,那大概是顧北北的房間,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

牆壁外是稀稀落落的藤蔓,有好一部分落在地上,枯萎腐爛,來年成春泥,滋養萬物。

謝南聽到噗滋噗滋的聲音,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上躍起,往廚房奔去,用半分鐘找到了閥門,關上後才放心離開。

他看到廚房的右邊有一扇門,上面什麽雕花刻紋都沒有,心中好奇,推了推,發現門有點沉重,沒有上鎖,一種奇異的混雜着灰塵的味道迎面而來,不禁咳嗽了兩聲。然而透過這道門縫看到的東西讓他呆立在原地。

“這是什麽?”

潘賽安的聲音忽然出現,把謝南吓了一跳,身體自然而然的站直,後腦勺磕在了潘賽安的下巴上,後者“嗷”的一聲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往門外沖去,謝南掩上門跟在他身後,“怎麽了?”

潘賽安扶着枇杷樹吐了一口,謝南看到混着血色的東西溶在泥土裏,半晌讪讪道:“你突然出現,我這也是條件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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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到舌頭了……”潘賽安說話都變得含糊不清起來,生理淚水蓄積眼眶,“你這條件反射可真夠狠的,比故意還故意。”

謝南看他是傷殘人員,不跟他一般見識。

“什麽東西讓你這麽吃驚?”潘賽安痛的發出嘶嘶的聲音,也不忘記這處。

“書房。”謝南如實回答。

這顯然并不符合潘賽安心目中的答案,連書店都逛過,有什麽好為書房驚訝的。

然而他推開那扇門的時候,便明白了剛才謝南為什麽會立在那裏不動,只因為這書房的藏書,可謂浩如煙海。

書架占據了整整兩堵牆壁,這邊的房子都比較高,有四米左右,這四米的高度分了好幾層,旁邊還放着一架木梯,潘賽安湊上前,發現木梯的扶手甚至是光滑的,便知道這梯子想必時常派上用途,屋子的主人也不是用這些來顯擺自己學識淵博的。

他因為父親職務關系,見過太多人,其中不乏家藏萬書的,然而多數是用來裝點門面,派秘書買書,什麽貴買什麽,三聯書店和商務印刷館有的是昂貴的套裝書,條子可以批,不花錢的東西,不要白不要。

買了之後,束之高閣,無人翻閱,落滿灰塵。

“記得把梯子上的灰塵擦擦。”顧北北進來的時候發現沒人,看到那扇沒有阖上的門便過來提醒他們,“桌子上的東西先不要動了,一會兒我去收拾。”

“不用不用。”潘賽安連忙擺手拒絕,順便把謝南也給扯出來。那麽一座大山仿佛壓在心上,讓他簡直喘不過氣來,心中對于顧北北父親的敬佩之意又上升了好幾個層次,“北北,這些書你都看過嗎?”

“沒呢。”顧北北沒有讓兩個廚房殺手來幫忙,在水池旁将那些菜處理一下,“連我父親都沒有看完,只看了一多半。”

“那為什麽有這麽多書?”潘賽安倚着廚房的門框問顧北北,“買了不看?也不對啊,我看有好多書挺舊的。”

“那是我父親認識的一位老教授送的,”顧北北甩甩手上的水,回頭看着潘塞安,眼神中裝着回憶,“老教授去世前擔心自己的書被拆散扔舊書市場賣掉,毀了一輩子心血,我父親只道後,便輾轉托人問他能不能全數回購,老教授聽了說要考考他,讓他寫一封信自述生平,父親将那封信郵過去。沒出一個月,老教授便打電話過來告訴他這裏的書全部可以轉移陣地了,只是需要付出小小的代價。”

“什麽代價?”潘賽安追問。

“一個硬幣。”

顧北北說完之後回廚房,潘賽安捅了捅謝南,“你有一塊錢沒有?”

謝南看着他,沉默良久,終于問出一句:“幹什麽,買糖嗎?”

潘賽安帥氣的白了他一眼,“不,只是看看。”

謝南從口袋裏摸出來一枚,扔給潘賽安。後者摸出錢包扔給謝南一張紅爺爺,拿起那個硬幣仔細端詳起來。

謝南看着那張毛爺爺飄到自己的胯部時,仿佛遭到電擊一樣“嚯”的站起來,把一百塊扔給潘賽安:“神經病!”

謝南進書房,望着浩如煙海的圖書,對顧北北父親的敬佩油然而生。

他看到書櫃一旁放着相冊,揚聲問隔壁的顧北北:“我能看你的相冊嗎?”

“看吧,記得擦擦,都是灰。”隔着一道門,顧北北的聲音聽不出情緒,謝南從口袋裏掏出紙巾,擦了擦表面的灰塵,慢慢掀開。

顧钊長相頗有攻擊性,哪怕僅僅存于相片,都能看出來那種灑脫和不羁的氣質,相冊的開始他抱着襁褓,裏面的嬰兒看着鏡頭,眼睛單純而好奇。相冊往後,基本都是顧钊和顧北北的合照,吳寶莉很少出現,偶爾有,表情看上去也很浮誇,像是蟄伏了野心,卻硬生生被困住一樣。

顧北北的成長過程在這相冊中全數體現,她在小時候像個公主,看得出來真的是體弱多病,臉色總是有些蒼白,到後來出現她穿黑色練功服的時候,看起來才好些,而這時候她的眼神也開始銳利。再往後大概是涵養功夫修煉到家,看起來和普通的女生沒什麽兩樣。

謝南背後忽然伸過來一只手,往前翻了兩頁,指着顧北北道:“她以前很漂亮啊,為什麽現在感覺沒有那麽驚豔了呢?”

謝南看到那雙手,怒不可赦,“你動什麽動!”

潘賽安順勢從他手裏拿過來相冊,倒在椅子上,自顧自的慢慢欣賞:“愛美之心,人人有之,我也是凡夫俗子嘛。”

謝南冷靜的看他坐在椅子上,淺米色的衣服蹭的都是灰,心裏不再跟這個臭美精擡杠,只是微微揚了揚下巴,“看你的衣服。”

“啊——”潘賽安哀嚎了一聲,跳起來跑了出去。

謝南冷哼了一聲,往後繼續翻閱相冊,相冊的倒數幾頁是顧钊化療時候的樣子,曾經優雅閑适世外高人模樣的男人只剩下一把骨頭,看着讓人不得不感慨。

他翻到最後一頁,卻沒有照片夾在其中,而是一張紙條:

昔人已騎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複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紙條有些皺,有些地方泛着黃色痕跡,謝南觀察了一下,看出來寫這張紙條的人,哭過。

是顧北北的字跡。

潘賽安進來主動端菜,顧北北看到他只穿着銀灰色毛衣,剛才的外套想必已經脫了,忍不住笑問:“你真的直接坐上去了?”

“都怪我眼瞎!”潘賽安扯着領子,他剛才真是沒注意到屋子裏的灰塵,只顧着在謝南面前嘚瑟來着,看來老天是不會讓人太過得意忘形,現在的他動的全身顫抖,上下牙床都快打架了。

“要不現在出去買?”顧北北看了看窗外的天,雪飄的越來越大,北風淩冽,呼嘯而過帶起一片鵝毛大雪簌簌落下,聽得人耳朵好像都要凍成風鈴,然後咯吱咯吱的碎掉。

“現在估計不方便出門,這麽晚了。”潘賽安毫不猶豫道,“你家裏……有什麽衣服可以穿麽。”他沒有貿然問能不能穿顧北北父親的衣服,怕顧北北不高興。

“我怕你嫌衣服晦氣。”顧北北見潘賽安的表情,知道對方小心謹慎,怕戳到自己的痛處,便主動提起,“畢竟……”

她話語未落,便被潘賽安打斷,“怎麽會,你父親氣質那麽好,我估計穿穿還能沾染點儒雅氣質。”

顧北北心道,還是別想這麽多了。她嘴上沒說,起身上樓,潘賽安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

他穿上衣服後扭頭看顧北北,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眉梢上挑,眼神帶着詢問之意,似乎是在問顧北北:這件如何?

那一瞬間顧北北有點失神,她似乎想到了很多,又似乎什麽都沒有想,腦中一片空白。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帶着讓她感到陌生的顫抖,“很、很好,下樓吃飯吧。”說罷,她逃也似得蹬蹬蹬下樓。

潘賽安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有些疑惑不解:被我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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