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外面繼續有人進來,門口的透明遮簾一掀,寒風跟着挾裹而入,被裏面的暖氣一沖,立馬交彙起冷熱暗湧的氣流。
程宜寧被那冷熱交替的氣流帶到,喉間好不容易壓制下去的奇癢偏又不合時宜的死灰複燃,她是不想在蘇正卓面前失态的狂咳起來,沒拿水杯的左手下意識的按在胸口處,然而胸口還是止不住要狂湧上來咳嗽着,右手上僅剩的半杯開水也因為沒有拿穩随意晃蕩起來,有幾滴便灑了出來。
“你——沒事吧?”他留意到她的狀态不佳,顴骨兩邊還有明顯的潮紅泛起,明顯是感染了風寒,止步問道。
“沒事。”程宜寧聽到自己從嗓眼裏擠出兩個字,好不容易克制住喉間繼續咳嗽的沖動,原本握水杯的右手也微微松開了一些,只是那水杯早已被揉捏的不成形了,歪歪咧咧的皺成奇怪的外觀。
唐緒江此時已經走到問詢臺那邊,大概是問詢臺的小妹告知了下挂號就在裏面的正前方,眼下他便扭頭随意喊道,“程太後您老走的也忒慢了吧?”
唐緒江話音未落就留意到程宜寧旁邊的蘇正卓,他倒是又折回來疾步走回到程宜寧身邊,一臉燦爛的打招呼起來,“蘇先生,這都能遇上,咱們還真是緣分不淺哪——”
唐緒江這厮天生就是多情的桃花眼,不笑的時候還好些,眼下他這般笑容燦爛,整個人都格外的春風拂面波光流轉起來。
“唐先生說笑了。”蘇正卓看了一眼唐緒江的燦爛笑意,只覺得紮眼的可以,他面無表情的說完後便邁開長腿朝裏面走去了。
“看着身子骨挺硬朗的也不像是得了流感的樣子,難道真是被我猜中了,你前夫其實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那方面有嚴重的功能性障礙?”唐緒江看着蘇正卓快速離去的背影,在背後暗戳戳的評論道,而且評論也就算了,那小眼神還別有用意的朝蘇正卓的背影多嫖了幾眼。
“問到在哪裏挂號了嗎?”程宜寧無心搭理唐緒江的惡趣味,沒好氣的問道。
“就在前面啊,走一會就到了——我們也走快點,趁機看下你前夫是不是去挂男性泌尿科——其實他要是真有這方面的隐疾,不應該來這種綜合性醫院的,應該去專業的男性醫院就診——”唐緒江繼續暗搓搓的評論道,一臉八卦的示意程宜寧趕快跟上。
“你這麽了如指掌的,以前去看過?”程宜寧不同唐緒江的心急,說時慢條斯理的走到邊上的垃圾桶那邊扔了手上的紙杯。
“小爺我這麽潔身自好的怎麽可能會去看這方面的問題?走快點,再晚就看不到他挂什麽科了!”唐緒江繼續心焦的催促了下。
不過等他們這麽一耽擱走到挂號科那邊,已經沒看到蘇正卓的人影了。
程宜寧見着唐緒江還一臉惋惜的四處張望起來,她微皺了下眉梢,明顯不悅的說道,“唐緒江,你真對蘇正卓這麽感興趣的話,趕緊去廣播下尋人啓事吧?”
“咳——瞧你這說的什麽話呢,你也知道小爺我平時沒啥愛好,就是有點小八卦而已,聽我哥說你前夫從來沒有和異性有過任何的緋聞神馬的,這麽一大把年紀了,如果要不是性取向有點問題,我琢磨着總得是哪裏出了點故障吧?要不然怎麽解決生理需求呢?”
Advertisement
唐緒江一臉考究的說道,一邊說着一邊還不由自主的點頭肯定起來,神色篤定的仿佛他的分析是條條在理沒有任何差池的,直到察覺到旁邊的程宜寧一臉不快的盯着自己,他聯想到自己剛聊到的話題,這才無端覺得惡寒了一下,一臉警惕的問道,“我又沒病,你看我幹嘛?”
“唐緒江,看來你沒聽過以己度人這個詞——”程宜寧無動于衷的回敬道。
“你怎麽能用‘以己度人’來形容我呢,小爺我這麽年輕,能和你那老得都有法令紋的前夫相提并論嗎?”某人果然立刻炸毛起來,小眼神飛快的嫖了程宜寧一眼,又繼續補充道,“再不濟,小爺我還有左右手這麽好的夥伴在,用不着你來操心小爺的生理需求!”
“左右手?”程宜寧并不是第一天見識到唐緒江的口無遮攔,眼下聽他沒羞沒躁的亂扯,倒也沒有覺着尴尬,唯有第一次聽他提到左右手好夥伴的說法,她聽得雲裏霧裏的,這才不解的朝他望了一眼,見着唐緒江說完後還頗為贊賞的看了下他自己幹淨修長的手指,程宜寧忽然就無師自通的想明白了唐緒江說的含義,下一秒只覺得腦海裏轟的一下,原本有些熱烘烘的臉上立馬如火如荼的滾燙起來。
“從生物學的物競天擇角度來說,這是男性的原始沖動下優勝劣汰後保留的優良習慣而已,小爺我身為當事人都沒覺得難為情,你臉紅個什麽勁?”不比程宜寧的滿臉羞憤,某人說完後還慢條斯理的給程宜寧科普詳解起來。
程宜寧覺得面前的唐緒江的臉皮完全修煉到了刀槍不入的境界,而且他越是泰然自若的和她科普起來,她額頭上的虛汗卻是愈發來勁,她甚至能察覺到額上有幾顆大點的汗珠彙流後歡快的流淌下來,滑過的地方旋即漾開要命的麻癢。
而旁邊的某人依舊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她,她又不好在他面前虛心的去抹汗或是撣下麻癢的臉頰,只得硬撐着完全無視那歡快流淌的虛汗。
“這不還沒吃退燒藥,怎麽就出汗了?”唐緒江也留意到程宜寧才一小會的功夫就滿頭大汗起來,說時遞了手帕過來。
幸好這會已經排到他們了,唐緒江問程宜寧要了身份證在窗口那邊辦理病歷卡去了,程宜寧這才無比窘迫的去擦自己臉上的虛汗。
等唐緒江挂號後再去三樓,醫生給程宜寧量了□□溫,确定是風寒引起的症狀,并無大礙,就開了三天的鹽水還有止咳的枇杷露和感冒藥。
等程宜寧挂了兩瓶鹽水後,唐緒江便送她直接回去了。
正好房東叫人過來修空調,唐緒江剛到她的住處,一眼就瞥到她卧室裏單薄的棉被和邊上拿着工具的維修工,這才沒好臉色的說道,“我還琢磨着平常身體好的跟頭牛似的,怎麽會說感冒就感冒了,這零下幾度的室溫你居然蠢到硬扛?空調壞了不知道去多買幾條被子禦寒的?”
“大晚上的我準備去買的時候店裏早已關門了——”唐緒江倒是很少發火使臉色,此時臉上難得微愠,程宜寧也不想和他理論,便輕聲解釋道。
“買不到被子,不知道先去酒店住一晚的?”唐緒江繼續沒好臉色的回應道。
程宜寧不知道自己又哪裏惹面前的唐緒江不快了,眼下多說是錯,幹脆就默默的去倒水吃藥去了。
果然,唐緒江這才沒有繼續興師問罪起來。
“準你兩天的病假再回來上班。”唐緒江臨走前甩下一句。
“我也沒那麽嚴重,今天已經翹了一天班,不知道小王手上的試單有沒有新進展,我明天還是回去上班吧?”程宜寧先前在醫院裏出了一身汗,加上鹽水挂了兩瓶下去,這會明顯好多了,眼下便開口推辭起來。
“放心吧,辦公室沒有你照樣能運作的。現在本來就是流感高發季節,你這麽個移動傳染源跑回去,萬一把辦公室裏的同事也傳染感冒了怎麽辦?”唐緒江無比嫌棄的應道,仿佛面前的程宜寧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流感病毒似的。
程宜寧無奈的抽搐了嘴角,最終也只得遂了唐緒江的命令。
那感冒來勢洶洶,退的倒是也快,第二天她就舒坦多了。
在家休息一天後程宜寧就不再咳嗽的眼淚鼻涕一把抓了。
第二天她又睡了一下午,起來時去陽臺上看了一眼外面,天色灰蒙蒙的居然下起了雪。
程宜寧伸出手,有幾片飄過的雪花便停駐在了她的掌心上,仔細看去,還有點晶瑩的雪瓣,不過沒一會就消散全無,手心也只有點細微的濕潤而已。
程宜寧看了眼外面灰蒙蒙的天色,心頭不知為何也跟着沒有緣由的惆悵起來,她原本還是站在陽臺上,心頭茫然的看着下面神色匆匆的路人,直到覺着有人在敲門,她這才回神過來,從卧室裏出去開門。
“元旦快樂!”大門剛打開,門口的唐緒江立馬給穿着臃腫睡衣毫無準備的程宜寧來了個結結實實的大擁抱。
“今天元旦了?”好不容易從唐緒江的懷裏掙脫開來,程宜寧這才将信将疑的問道,她自己過得稀裏糊塗的,居然都沒有留意到這個節日。
“對啊,元旦了公司決定開展關愛空巢剩女的活動,小爺我的顏值擺在那裏,就只能責無旁貸的承擔下這個義務了,這個驚喜還對胃口吧?”唐緒江說時對着發亮的門框邊照了下他自己的發型。
“有驚無喜!”程宜寧看了眼唐緒江圍着的大紅色圍巾,炯炯有神的應道。
其實以前她是不太待見帶圍巾的男人的,總覺得說不出的怪異,眼下看着面前的唐緒江一襲筆挺的黑色呢大衣,配着顯眼的大紅色圍巾,衣冠楚楚的倒是倜傥妖孽的無話可說,重點是也沒有絲毫折損這厮的男性氣息。
大概,這種事也是看顏值的吧!
程宜寧繼續炯炯有神的想道。
“就知道你會看中我選的圍巾,喏,給你也帶了一條!”唐緒江說時把手上的紙盒子拎到了程宜寧面前。
“你也太浪費錢了吧?”程宜寧看了眼紙盒子上的牌子,不無心疼的念叨道。
“元旦大促銷打八折,買到就是賺到!”唐緒江明顯和程宜寧不在一個頻道上,見着程宜寧還是沒啥反應,他這才催促起來,“趕緊去換身衣服,小爺我都專程過來送驚喜了,你陪我吃頓晚飯總不過分吧?”
“我沒什麽胃口——”程宜寧如實說道。
“誰說小爺要去吃大魚大肉了,小爺最近在健身,晚上帶你去吃養生粥吧!”唐緒江一臉不耐的應道。
有他在邊上催着,程宜寧回到卧室裏換了套衣服就出門了。
“外面冷,把圍巾戴上。”臨走前唐緒江随手把盒子裏的圍巾拆開給程宜寧嚴嚴實實的圍上。
唐緒江倒也沒有食言,開車到鬧市那邊兜兜轉轉的,車子最後在一家古色古香的粥店前停了下來。
“聽朋友說,這家店口碑挺不錯的。”唐緒江在前面帶路,随口和程宜寧解釋起來。
程宜寧擡頭看了眼那粥店的招牌,臉上平淡的沒有什麽反應。
“你要是不喜歡的話我們換一家?”唐緒江留意到她的神情,又繼續問道。
“算了,今天是節日估計其他店人也會很多的。”程宜寧感冒初愈,本來就沒什麽胃口,也懶得再換一家,說時就走了進去。
這家粥店看似門面不大,裏面生意卻是好的離譜。
兩人過去的時候,前面還有五十多號,唐緒江取了票後就和程宜寧坐在店前面的長凳上幹等起來。
蘇正卓已經許久沒有去看趙慧珍。
難得到了元旦,他這才過去了一趟。
他到趙慧珍的住處時,隐約聽到裏面傳來聲響,他便伸手去敲了下大門。
随即有人過來開門,卻是許久沒有聯絡過的李曉嫒。
“正卓,你到了?我和趙阿姨剛聊到你呢——”李曉嫒熱絡的說道,言語間仿佛她和趙慧珍的交情也是頗為不錯的。
“你來這裏做什麽?”蘇正卓沒有正眼看她,說完後就顧自走了進去。
“正卓,你來了?”趙慧珍坐在裏面的沙發上,沙發前面的小桌上放着一大堆的禮品盒,顯然是李曉嫒提過來的,而她自己還是如如不動的坐在沙發那邊,無事人般的翻閱着報紙,就連茶水也沒有給李曉嫒倒一杯。
“恩。”蘇正卓應了一聲,“最近身體還好嗎?”
“還是老樣子,就是偶爾頸部會酸脹,宜寧以前給我買的黃道益最後一瓶也用完了。”趙慧珍說時才慢悠悠的放下報紙,又把老花眼鏡也拿下來,右手輕捶了下她自己的肩處。
“趙姨,我在國外的時候正好學過一點推拿,要不我幫你揉下看看——”李曉嫒此時也走了過來,殷勤的說道。
“不用了,我不喜歡這些花裏胡哨的伎倆。”趙慧珍旁若無人的說道,擡頭見着李曉嫒臉上一陣白一陣黑的,不過還是沉着氣沒有變了臉色,她便又接着說道,“我說的是推拿,你別往心裏去。”
“趙姨,都挺晚了,你要吃什麽,要不我下廚給你做飯?”李曉嫒深呼吸了下,臉上的笑意依舊恰到好處,繼續禮貌的問道。
“不用了,這大過節的還是出去吃吧,正卓你都已經大半年沒有陪我吃過飯了。”趙慧珍說到這時倒是有點嗔怪起來。
“正卓是公事忙——”李曉嫒在邊上讪讪的搭話道。
“趙姨,你想吃什麽,我先打電話去預定。”蘇正卓開口問道。
“以前這個時候,宜寧都會陪我出去喝粥的。要不你打個電話給黃記粥鋪吧,以前宜寧經常帶我去那家店吃的,味道還不錯。”趙慧珍應道,随即又看了眼邊上的李曉嫒問道,“李小姐,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吃點東西?”
“恩,我正好也挺喜歡喝粥的。”李曉嫒點頭應道。
“那就走吧。”李曉嫒點頭說道。
“曉嫒,趙姨痛風不能吃這些補品,這些東西你拿回去給你爸媽吃吧。”蘇正卓說時提起桌上那一大堆禮盒,先走在了前面。
“也行。”李曉嫒依舊沒有改了臉色輕快的應道。
等蘇正卓開到粥店那邊已經是半個小時後了,他去停車,李曉嫒和趙慧珍便先走在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