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放棄
一個戴着鴨舌帽青年一邊順着導演的視線望過去，一邊問道。
“沒什麽，我只是發現我之前所持有的想法是錯的，原來那樣的人是真實存在的。”中年導演的聲音頓了一下，他用一種較輕的聲音喃喃道，“我還以為肖影帝是懷着私心才推薦他的。”
工作人員明顯愣了一下，他看着窗戶外安靜地等着經紀人過來的少年，眼神裏面的些許疑惑漸漸退去，“他真的很像那個角色。”
“嗯，我們一會兒拍完定妝照後先不要公布他的，等到電影上映的當天再發出來。”目睹着面色有些難看的經紀人強顏歡笑地和少年說着些什麽，中年導演慢慢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師師，根據之前所說的，我們本來是要在這裏進行封閉拍攝一個月的。但導演想要趕一下國慶檔，你之前又因為要錄那個綜藝沒有和其他人一起進組，有些拖了電影拍攝的進度。”
經紀人在面對師亦的時候語氣和緩了一些，和剛才那怒氣沖沖地跟電話對面說的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所以導演對你的态度可能有些不太好，拍攝的過程中罵你也可能罵的比其他人重一些，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經紀人在正式去見導演前囑托着，“最好不要和導演頂嘴，他在圈內地位很高，雖然你已經決定退圈了，但還是得留條後路。”
“嗯。”師亦輕輕點了點頭，他安靜地跟着經紀人走到了那位導演面前，旋即打了聲招呼。
雖然中年導演之前還是那副表情，但在正式面對師亦的時候，他的态度卻格外冷淡。在微微颔首之後便讓一邊的人領着師亦去拍定妝照。
換了好幾套裝扮，在确定下來裝扮後，導演便馬不停蹄地去開始拍攝師亦的戲份。
“導演，這麽快就開始怕嗎？師亦才剛來，可能還沒有把臺詞記下來。”在準備道具的時候，一個人湊到了中年導演的耳邊，“而且他之前也沒有接觸過演戲，您就不讓他先觀摩觀摩？然後再跟他講講角色？”
燈光打到合适的地步，匆匆忙忙上去擺放道具的人紛紛離開，攝像大哥開始調整着攝像機的位置，同樣要進入鏡頭的主演和群演也都已經到位。
“開始。”
中年導演語氣冰冷地下達了指令，他一邊看着鏡頭裏面的畫面，一邊回道，“雖然他的外形符合了，但這個角色真的很挑演技。我得先給他一個下馬威，好方便一會兒……”
導演的聲音突然頓住了，他瞳孔微張地看着攝像機裏面的畫面，旋即略帶興奮用微啞的聲音道，“我好像……撿到寶了。”
原陽歷三四六年，修真界和人世分割，雙方一直泾渭分明。修仙者不許插手人間事，凡人若要修仙必須斬斷塵世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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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棱晔，你要不就去試試吧。說不定傳言就真的是真的呢，你如果再不想想辦法的話，你真的就要死了。”
“你覺得可能嗎，高高在上絕情絕欲的雲華仙君曾經對一個凡人一見鐘情。雖然因為對方的身份沒有和其結為伴侶，但卻下令不讓任何人強迫他，并且給出了後者一個承諾？”棱晔嗤笑了一聲，他黑沉的眸子像是深淵，“仙君怎麽可能會愛上一個凡人，不過是那個人為了出名所編造的謊言罷了。”
“可你會死。”棱晔身邊的青年頓了一下，他直直地看着棱晔，“這是唯一一個有可能讓你活下去的機會了。”
唯一。
不是僅有這麽一個辦法。
而是能夠想到的辦法全都嘗試了，每嘗試一個便失望一次，最終只剩下來了這麽一個辦法。
棱晔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他露出來了一個很怪異的笑容，“是啊，如果再找不到辦法的話，我就真的要死了。”
他自幼身體特殊，長年疾病纏身，大夫斷言他會早夭。
他的父母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花了大價錢和大精力将他送入了他現在所在的門派修仙。不惜主動和他斷絕關系永不聯系妄圖他得以擁有逆天改命的機會，但即使是這樣，他依舊活不過二十。
哪怕是用最珍貴的靈丹妙藥吊着命，也撐不到二十五。
他現在就剛剛滿二十，距離将死之期已經沒有多久了。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棱晔身邊的少年再次重複了一遍。
是的，所有能夠嘗試着的辦法他都已經嘗試了，這是他最後一次機會了。
可這個機會卻格外好笑。
棱晔苦笑了一下，他明明剛滿二十，正是青春正盛的階段，眼神卻宛若垂暮之年的老人一般滄桑。
身邊的少年已經默默離開，棱晔在那裏站了很久。
是在渾渾噩噩之中，他走向了塵世中名氣最盛的青樓。
那個傳聞中讓仙君一見傾心的人是人間最有名的花魁，塵世中他的傳聞有很多，甚至已經流傳到了修真界。
有不少修仙者都因為好奇而因為他去了凡間，而一見面，便心甘情願地從修真界淪落下去。
也因為，他在修真界是一個不能提的存在。
很多修仙者都好奇，想要去見他一面，但又怕會被蠱惑，遲遲不敢真正去見他。
“你找我？”
棱晔也曾經想象過這位出了名的富貴花是什麽樣的，但當他看到後，棱晔卻怔住了。
他以為，終日在這種場所生活的人應該擁有着滿滿的風塵味。這種能夠引得無數人瘋狂的花魁也應該有着豔麗而鬼魅的樣貌。
他從來沒有想到，這個人會這麽清冷。
比他、或者是他見過的所有人還像是修仙者，一眼就讓他自慚形穢。
“那個傳言的真的嗎？雲華仙君給過你一個承諾？”完全沒有辦法去思考，棱晔呆滞地說出來了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嗯。”那個少年這時才看了他一眼，雙眼清澈到讓棱晔有些不知所措，“你找他有什麽事？”
“我快要死了，師父說修真界中只有與神最接近的雲華仙君才有可能救我一命。”
在說完這句話後，棱晔的心裏便泛起了一些後悔，哪有人會這麽明明白白便說出來自己內心的想法的，而且還是這麽一句怎麽聽怎麽奇怪的話。
就在棱晔準備補救的時候，他卻發現面前的少年已經興致缺缺地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他只能看到對方顯得格外消瘦的背影。
“放棄吧。”與之相伴的，是一道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你不會如願的。”
平平淡淡的，聲音裏面沒有任何的起伏。但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好像是審判一樣，棱晔突然感覺很冷。
在他回去之後，他将這件事告訴那位和他交好的同門師弟。師弟回他，他可能真的沒有辦法活下去了。那個傳言真的是假的，少年之所以這樣回答，只是在為他的謊言做掩飾。
但棱晔卻一直都忘不了現在的場景。
他怔怔地看着少年的背影，看着他百無聊賴地看着窗外的風景。
是過了很久，他才聽到了那道極為好聽的聲音，“你為什麽想要活下去？”
為什麽？
能有為什麽？
哪有人會不願意活下去？
棱晔不懂少年為什麽會這樣問，他猶豫了好久，才給出來了一個回答，“可能是因為我想把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裏？”
在他說完這句話後，棱晔便發現那個少年笑了。
他的唇角微微上揚，彎出來了一個意味不明的弧度。
是很多年後，棱晔才明白了少年這個笑容的意義。
而現在，他只是愣愣地聽着少年慢慢地說道，“我倒是有一個可以救你的辦法。”
“千萬不要愛上我。”
一道有些突兀，卻讓人心尖為之一顫的話語。
……
“過。”
伴随着導演的聲音，飾演棱晔的肖影帝突然擡頭看向了師亦。
雖然導演沒有喊卡，但臺詞被師亦改了。
在劇本裏面，在面對棱晔道明原因時，師亦該說的話應該是‘他幫不了你的’。
而不是——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師亦的目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兩個人就這麽對視了。
肖影帝明顯愣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師亦眼睛裏面的陌生和淡漠，以及一點點的疏遠。
隐隐間，肖影帝總覺得師亦會改臺詞是想要告訴他什麽。
——“放棄吧，你不會如願的。”
他的心裏生出來了一個根本沒有辦法壓下去的念頭，哪怕他自己也覺得不可置信。
這句話的潛臺詞好像是說。
放棄這個世界的任務吧，你會失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