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被奪
這股香味越來越濃，不過是頃刻之間便将那血腥味完全籠蓋了。在場的所有人臉上都浮現了一些癡迷，他們深吸了一口氣，任由這讓他們神識清明的香氣在他們身體裏流轉。
也是在眨眼之間，所有人都用一種戒備和充滿敵意的眼神看着身邊的人。雙手握着屬于自己的武器，眼神逐漸變冷，他們不約而同地朝着香味傳來的地方飛奔而去，就好像生怕自己落後別人一步一樣，本來極為擁擠的地方變得空空蕩蕩的，只能勉強捕捉到那道道黑影。
莫加微微皺了皺眉，他沒有修煉魔術的資質，無法施展魔法，腳程自然要比別人慢上一些。
按理來說，他現在應該拼了命地趕過去。但莫加卻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腳步，然後朝着身後的方向看去了。
好像忘記了剛才的害怕和緊張，這些人都沒有管那兩位死者，他們只是争先恐後地朝着靈西草的方向趕去，就連剛才還一臉悲哀哭得不能自已的死者的熟人也一樣一下子變了臉色，全部都像是發了瘋似的。
因為落在最後面，莫加能夠清楚地看到前面的人在用魔法攻擊着旁邊的人。明明之前還能朝着別人流露出友好的表情，現在卻變得像是在面對什麽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
哪怕他們明知道巫師還在周圍，哪怕他們很清楚待在這裏很有可能喪命，甚至他們其實心裏很清楚靈西草很難被自己得到，但他們都在賭自己的運氣，都在幻想着自己可能成為那個辛運兒。
靈西草的成熟讓所有人都卸下了僞裝，每個人都變得格外猙獰恐怖，他們平日裏的高傲和優雅全部褪去了，只有——
莫加怔怔地看着完全沒有移動的少年，就如同完全沒有聽到靈西草成熟的事情一樣，那個戴着面具的少年沒有做出任何的舉動，他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裏，然後用平淡的眼眸看着面前混亂的一切。
和這些眼中滿是欲望和貪念的人比起來，顯得尤為好看。
莫加突然有了一種少年和這些被欲念所控制的人處在完全不同的世界的感覺。明明中間只是隔了那麽一小段距離，但卻如同一道永遠都無法跨過的鴻溝将兩個世界徹底隔絕了。
這邊的人就像是跳梁小醜一般根本無法引來那邊的一次回眸。
“少爺，你怎麽停下來了，你不是很珍惜這次機會嗎？”
小胖子發現了自家少爺的不對勁，他一邊粗喘着氣，一邊急急忙忙地高聲喊道。
莫加沒有回答他，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師亦身邊同樣沒有任何神情變化的天使。天使臉上溫柔的笑容并未減退絲毫，他悲天憫人般地望着這裏，像是熔鑄着陽光一樣的眼眸卻顯得格外高高在上。
莫加想到了天使對他的警告，或者準确地來講，是天使跟他說的一個事實。
Advertisement
“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那位在大陸上擁有着盛名、身份地位極為尊貴的天使才是能和少年站在同一片的區域的。
莫加的眼睛裏閃過一些晦色，他一邊繼續跟着人群朝着靈西草成熟的地方趕去，一邊将自己的手攥得死死的。
而他不得不承認，他只是那些跳梁小醜中的一個。
師亦确實并不怎麽關注靈西草的事情，他不再去思考巫師的事情，而是回憶了一遍裏面的劇情。
聖靈果是被靈西草事件引出來的。
身為一株可以締造奇跡的靈株，靈西草擁有着自己的伴生靈獸。那靈獸的實力極為強大，這也是為什麽第一個發現靈西草的人沒有獨吞而是選擇将這件事公布出來的原因。必須靠着衆人的聯手，他們才有可能擊敗伴生靈獸，而只有伴生靈獸被擊敗後，他們才能摘下靈西草。
他們會在解決掉伴生靈獸後争奪靈西草的所有權，按照他們所說的，便是有緣者得之。但其實并不然，很多人其實都打着趁着靈獸陷入戰鬥無法脫身的情況下偷偷将其拿走的念頭。
能夠清楚地感受到某地傳來的一種龐大的威壓，師亦的眼神朝着那個方向望去。
這伴生靈獸其實一直都想要借助靈西草來突破自己始終無法越過的瓶頸。靈獸也做足了準備，它早早地便推算出靈西草成熟的時機，然後以自己的靈丹為基擺出來了一個陣法不斷積累着雲泥山脈內的靈力，按照它的估算，陣法大成便是靈西草成熟之際，它會在那時吞服靈西草并借助着陣法之力來突破境界。
但偏偏有很多人在打靈西草的注意，所以伴生靈獸并沒有等到它想要的時機。伴生靈獸沒有辦法在周圍都是虎視眈眈的人面前進行危險的境界突破過程，它被衆人打成了重傷，就算靈獸放棄了靈西草趁着衆人搶奪靈西草之際逃了出來，但還是沒能撐過去。而在它隕落之時，伴生靈獸無法壓制自己建造的陣法，陣法開始啓動。
伴生靈獸隕落之地剛好就是聖靈果所在的位置，這陣法積攢的所有能量都被聖靈果吸收，聖靈果由此開花結果。
師亦沒有要插手争奪靈西草的意思，他看了身邊沒有任何舉動的天使一眼，然後繼續看向了地面上已經涼透了的兩個人。
眼睫微垂，師亦随手施了一個法術，讓這兩具屍體慢慢沉入了地底。
坐完這一切後，師亦便繼續安靜地待在了原地，等待着聖靈果成熟的時刻。
他這一等便等了很久。
是等到天色已經微暗，那邊的血腥味已經能夠傳到這邊後師亦方才行動的。他探查着伴生靈獸的蹤跡，跟着它的腳步慢慢挪動着步伐，然後等待着聖靈果成熟的時機。
白色的光芒将整個區域籠蓋。
空氣裏面的靈力好像要滴出水來，周圍的所有植物開始飛快地生長着，綠色成功視線中唯一的顏色。
天使一直都跟在師亦的身邊，他淺色的眼眸變得凝重了一些。他完全沒有想到師亦會這麽熟悉奪得聖靈果的過程，會怎樣産生，會在哪裏出現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就像是少年真的得到了神靈的引導似的。
只是，既然少年真的有神靈在背後相助，真的擁有大機緣。他為什麽不相信神靈會讓他成功得到聖靈果，而是選擇了和他進行交易。
就好像——
天使的眉頭輕輕皺起。
神靈幫不了少年一樣。
只是怎麽可能？神怎麽會做不到這麽小小的一件事，神無所不能，根本不可能無法幫助一名少年。
但空并沒能繼續思考下去，就在師亦碰到散發着金色光芒的果實時，有一道黑影突然出現了。那黑影速度極快地率先搶走了聖靈果，并且想要朝着某個方向蹿去。空本能般地朝着那道黑影施展出了一個禁锢禁制，淺色的瞳眸裏金光流轉，當感受到黑影身上令人讨厭的氣息後，空眼底的情緒淡了幾分。
“巫師？”
天使聖潔的臉上第一次流露出來了一些厭惡。
但就在天使準備挪動步伐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一股溫暖撲在了他的身上。
“咳咳。”
有一道略顯虛弱的輕咳聲響了起來，那聲音很近，天使都能夠感覺到溫熱的呼吸在他的脖頸處流轉。
發絲落在他的臉上，倒在他身上的身體格外柔軟。等到天使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發射性地将懷中的人給攬住了，“他傷了你？”
此時的天使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聲音裏出現了一些起伏，也完全沒有發現他攬住少年的這個行為十分不符合他的人設。
聽到這話，埃裏安的臉上出現了一些慌亂，他着急地朝着師亦所在的方向看去，恰好便看到了氣息格外紊亂的師亦。頓時，埃裏安的表情徹底變了。
他沒有想傷害師亦的，傷害那個在之前唯一一個說他不是有意殺人的人。是他體內的力量又失控了，他不是故意的，想到剛才體內的力量不受控制地朝少年身體裏留去，埃裏安面上的血色漸漸退去。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體內的力量就不受控制了，他真的只是想要拿走聖靈果而已。
張了張嘴，埃裏安好像正準備說些什麽，但他卻沒能發出任何一個音來，少年只能面色發白地看着師亦。
天使同樣禁锢了他的聲音。
他把唯一一個為他解釋的少年傷害了。
能夠感受到天使投過來帶有殺意的目光，埃裏安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起來。只是，出乎意料地，埃裏安聽到了一個和他想象中不一樣的答案。
“不是因為他，是我身體內的傷發作了。”
埃裏安的瞳孔睜大了一些。
對方在說謊！
他很清楚地能夠感覺到自己體內那股邪惡的能量試圖跑進對方的身體裏，也是在他接觸後，對方才突然變得虛弱起來。
絕對是他傷了對方！
就在師亦搖頭的時候，他突然感受到了埃裏安存在感極強的視線。那是一種十分內疚無措和帶着濃濃的自責的眼神，而且不知道為什麽，師亦能夠從對方的眼神裏看到一些心疼和疑惑。
實話實說的師亦：“？”
看了看不知道怎麽變成巫師又為什麽要拿聖靈果的埃裏安一眼，師亦不動聲色地将自己的右手往袖子裏移了移。
就在剛剛，那條象征他堕落的黑線一下子蔓延了很多。
原主修煉的秘法是一種很苛刻的秘法，它的核心是身體越污穢心靈便越聖潔。在剛剛和埃裏安的手碰上的剎那，師亦體內的秘法便開始自動地運轉了，他的身體在反射性地吸收那些邪惡的力量，也因此，他之前維持住的平衡被破壞，體內抵制繼續堕落的力量一下子減弱了很多。
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師亦重新穩住了身形。等到自己的狀态已經好了一些後，師亦方才繼續看向了埃裏安。
對方果然還是被那名巫師附身了？
在聽到師亦的話後，天使的眉頭同樣輕輕皺了皺。這很明顯就是師亦被那名巫師給傷了，但少年卻騙他說沒有。
就好像是少年在護着巫師，并不希望他将這個巫師殺掉一樣。
不知道為什麽，天使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兒不舒服。
場面一下子安靜到了極致。忽然地，天使的表情微變了下，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一邊迅速地将聖靈果握在自己的手裏，一邊把師亦拉在了自己的身後。
“……老師？”與之相伴的，是埃裏安有些不确定的聲音。在發現自己能夠成功說出來話之後，埃裏安又愣了一下。
“哼，還好我之前在你身上有下過能被危險觸動的禁制，不然我都不知道你竟然偷偷跑出來了。”響起的蒼老聲音裏格外不悅，陡然之間，埃裏安的身後突然出現了一道大裂縫。
像是被某種吸引力吸住一樣，埃裏安的身體不斷地朝着那裂痕退去。天使的神情變得認真了一些，他金色的眼眸一下子變成了純白色，身上的氣息暴增了一倍，青年輕輕擡起來了自己的手。
埃裏安的身前突然出現了一只十分龐大的手掌，那手掌朝着埃裏安的身體握去。肉眼可見地，埃裏安的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只是在僵持了很久之後埃裏安的身體還是消失了。
“老師。”當看到某個熟悉的人影後，埃裏安的聲音變得格外顫抖。
“嗯。”老師用陰森的眼神望着他，但并沒有很快指責埃裏安。反而是像是在思考着什麽，“你可知道那位聖子大人為什麽會想要聖靈果？”
“聖子大人？聖子大人不是在閉關嗎，他怎麽會和聖靈果扯上關系？”埃裏安的聲音罕見地拔高了一些。
“剛才那個戴面具的不就是嗎，他雖然使用了隐匿法術改變了自身的氣息，但這種法術暫時可瞞不了我。”老者的語氣極其不耐煩，“以聖子的體質，聖靈果對他應該沒有什麽用才對。”
“而且，他竟然還受了傷。對外宣稱閉關，自己卻隐藏了身份去奪聖靈果。可惜實在是不好現在就對他出手，不然教廷那邊要是瘋了就糟糕了。”老者喃喃重複了一遍，想了想，他雙手一握，之前的聖靈果竟然是出現在了他的手心之上。
埃裏安則完全怔住了，他好半天才消化了老者話語的意思。
剛才那個幫他解釋，還謊稱自己沒有被他傷到的人竟然就是聖子大人。
瞳孔睜大，當埃裏安看到那枚聖靈果後，他的表情一變。
聖子大人需要這個東西。
本來都已經被少年拿到手了，他竟然搶走了！
神情變得慌亂，埃裏安試圖去拿那抹聖靈果返給師亦，但在下一秒他就被老者敲暈了。
陰冷的視線落在埃裏安身上，老者的眉頭猛地擰了起來，他蒼老的聲音裏夾雜着濃濃的不滿，“這樣的心性怎麽能夠擔任少主。”
眼睛裏閃過一些思索，老者的眼神重新落在了自己手中的聖靈果身上，“得想個什麽辦法來鍛煉一下他。”
……
而此時此刻，天使的表情也微變了下，他低頭看向了自己已經空空如也的掌心。
他手中的聖靈果竟然突然消失了。
他這樣的舉動自然是引起了師亦的注意，天使就看着那個帶着面具的少年微怔了下，少年的眼睛眨了眨，然後用一種略帶茫然的聲音小聲道，“不見了。”
很小很小的聲音，和他那茫然的語氣結合在一起，就顯得有些委屈和可憐。
天使明顯怔了一下，他下意識想要說些什麽，但發現自己什麽也說不出來。這聖靈果消失的時間太巧合了，雖然那名老者順便拿走的可能性很大，但也很有可能是被他偷偷藏起來了。
畢竟，現在距離老者離開已經過了一段時間。
而少年也很清楚他來雲泥山脈的目标是聖靈果。
天使頓了下，正準備為自己解釋。但他并不需要這個機會，因為他發現少年的神情已經恢複了正常，重新變成了那副平平淡淡的樣子。
“既然聖靈果已經被別人拿走了，那我們就此分開吧。”
天使怔了一下，金色的眼眸中出現了一些漣漪，“你不懷疑是我自己藏起來了嗎？”
他從未見過少年流露出那種下意識迷茫的神情。
但凡是有腦筋的人都會知道，聖靈果對少年應該很重要。
也是下一秒，天使就收到了師亦有些疑惑的眼神。
就好像，對方很奇怪他會問出這個問題一樣。
天使看到少年搖了搖頭，似乎是陷入了某種思考，那個戴着面具的少年用獨屬于他的聲音說道，“現在的神靈并不能庇護他的信徒。”
天使怔了一下後才意識到對方是在講他們交易時答應下的條件。
可是他明明沒有幫少年拿到聖靈果，對方完全不需要将這件事告訴他才對。
師亦把天使的這種反應理解成了別的意思，他思索了一下，然後方才繼續補充道，“他在解決一個對他來說很重要的困擾。”
“困擾？”天使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對他來講，神靈的事情是最重要的。他幾乎是反射性地問道，“我能幫上忙嗎？”
也是下一秒，天使就發現少年沉默了起來。
“我果然還是沒有足夠的實力。”
天使用自己的方式理解了師亦這個舉動的意思。
“不是實力不夠，只是……”造成這一切的是你罷了。
“殿下，您相信我嗎？”
天使并沒有得到一個準确回答，他只是聽到了師亦在停頓了片刻後變得有些複雜的聲音。
“……嗯。”和那雙黑沉的眼睛對上，天使總覺得少年今天的舉動帶着某種深意。但他還是面上不露任何端倪的點了點頭。
天使就看着少年注視着他，一字一頓地道，“和神靈保持現在的關系就可以了，不要再試圖接近了，這樣對你……所有人都好。”
然後微怔地看着那個戴着面具的少年漸漸離開。
突然間，天使覺得自己很難受很難受，是一種很莫名的難受。
無緣無故地，好似某種預兆。
“為什麽。”是過了好一會兒，天使方才用極輕極輕的聲音低喃道。
師亦在和空分開後，便朝着雲泥山脈的外圍走去。
他準備回教廷了，聖靈果沒有被他拿到手裏，他現在氣息不穩，手上的黑線又蔓延了很多，他必須得去閉關壓制這種堕落的速度了。
不然的話，他已經堕落的事情就瞞不了多久了。
走着走着，師亦突然聽到了幾道嘲諷的聲音。
那聲音十分尖銳，好像是十分幸災樂禍一般，“呵，我就說他自不量力吧。當時空殿下想要帶他回天使族他不同意，還妄圖去奪靈西草。現在好了吧，不僅沒有得到靈西草，還得罪了一堆人。哎，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就是就是，我要是被空殿下看上了，我肯定不會拒絕。非要想要借這個方法嘩喧取寵，現在好了吧，最終什麽都得不到。”
“好啦，好啦，現在他應該已經後悔了。我們這樣說，不是在戳他的心窩子嗎。哈哈哈哈。”
這些話題的對象好像是主角受。
聽這些人的，主角受似乎沒有像劇情裏那樣成功拿到靈西草。
師亦微怔了下，他想了想，還是朝着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他剛出現，之前說話的人都愣住了，然後皆是想到了什麽互相拉扯着朝着一個方向走去了。
師亦将視線放在了地上看起來十分糟糕的莫加身上，旋即聽到了對方的聲音。
“是幻覺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