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文總覺得不快樂。
姜平的話是對的,帝王之道喜怒不顯,這種因為對方喜歡什麽就送什麽的也太過于狗腿了。
見風使舵、阿谀奉承、曲意逢迎。
應該整頓朝中風氣。
而且姜平說什麽也是小皇帝,想要什麽沒有,輪得到他一個小小的尚書來送?
但不管文鴻山在心裏怎麽腹诽那個多此一舉的小尚書,他不得不承認的是,小皇帝看上去沒有生氣。
不僅沒有生氣,而且看上去有點高興。
哪怕對方這樣明明是不對的。
文鴻山沒有怎麽給姜平送過禮物,也沒有營造過什麽驚喜,就連兩個人結婚的戒指,在姜平的記憶當中,文鴻山也是輕描淡寫地在結婚前一周才問他哪一天有空,說是一起去挑個戒指。
姜平當時極度無奈地看着文鴻山,在想對方作為secret的董事怎麽會問出這句話,而且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即将和他結婚的人是年輕有為的珠寶設計師。
但姜平最終還是無可奈何地輕輕嘆了口氣,上前替文鴻山揉着太陽穴,說:“我已經設計好了,打樣我都看過了,在你睡覺的時候在你手指上套過了,有點小細節修改過了,放在你那邊的床頭櫃等你發現都有兩天了。”
“誰知道你結婚前也這麽忙,都兩天沒回家了,我還以為你忘了戒指的事了。”姜平低下頭在他頭頂蹭了蹭。
“文鴻山,我竟然就要和你結婚了。好不可思議啊……”姜平的聲音裏帶着對未來的憧憬。
一時間文鴻山隔着小小的矮桌,看着小姜平笑着和對方相談甚歡,不知道應該怎麽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
看見姜平和別人湊在一起咬耳朵的時候,文鴻山出離地憤怒了一刻,但他很快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他告訴自己,姜平會有自己的社交圈,正如現實裏姜平和辛雲亭也是好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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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姜平又和現實裏不一樣,在現實裏,他和辛雲亭向來保持着很得體的距離,從來不會像這樣親昵地說話。
“承認吧!”520在他腦子裏用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奇怪朗誦腔詠嘆道。
“承認什麽?”文鴻山抿了一口尚公公特意端給他熱茶,不動聲色地問。
“承認吧!你嫉妒得發狂!”520狂笑,進來這麽久他終于看到文鴻山吃癟了,真實快樂。
“我嫉妒?我為什麽要嫉妒?”
“你嫉妒姜平和他的關系,比和你更親密。”520戳穿某死鴨子嘴硬的文總。
文總難得沉默了片刻,沉默了片刻之後文總才擡眼看向姜平,目不轉睛地盯着他。
小皇帝被他盯得有如芒刺在背,忍不住停下了說悄悄話,怕文鴻山和他秋後算賬,有些心虛地問:“文将軍?”
“沒有,只是看皇上聊的很高興的樣子,臣常年戍邊,只有黃沙可看,一時間好奇你們都聊些什麽。”文總終于決定主動出擊。
小皇帝心裏咯噔一聲,心想,果然,果然文将軍要秋後算賬了。遂中規中矩地攏了攏衣袖,用眼神示意尚書安分一點,不要再刺激常年駐守邊疆的文将軍了。
文鴻山越看越礙眼。
這兩個人該死的眉來眼去。
眼看着禦書房陷入尴尬的沉默,文鴻山不得其意看着姜平和那個年輕文官繼續擠眉弄眼。尋思着為什麽姜平不和他聊天。
520終于揚眉吐氣,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在小皇帝求救的目光第n次投向門口的時候,那幾個老人家終于姍姍來遲。
小皇帝所仰賴的朝臣裏,新生力量還沒有來得及培育起來,因此很多都是老臣,年紀也比較大了,小皇帝對他們算是不賴的。
小皇帝示意幾位老臣都免禮,給他們安置了位置坐下,聽着幾位老臣在該不該接受議和的問題上争論不休。
各有各的道理,主戰派無非是認為蠻人現在實力疲軟,應當乘勝追擊,永絕後患,否則蠻人狼子野心,不好說背後有什麽陰謀詭計。
議和派則認為戰事連年不休,民生凋敝,若是趕盡殺絕,只會逼得對方垂死反擊,如今蠻人雖處劣勢,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實力依舊不容小看,并非一場能夠速戰速決的仗。
“文将軍怎麽看呢?”小皇帝看向文鴻山。
文鴻山被這擁擠的燒着地龍的禦書房悶得有點喘不過氣,按了按有些隐痛的胃,聲線平穩道:“議和吧,但必須留出戰線的真空帶,蠻人後退百米,不許冒犯邊疆一步,同時邊境開貿易市場,禁絕走私,允許通婚,只要能保三年安寧,三年之後,蠻人那邊也翻不起大浪了。”
“文将軍這話說的倒很有戶部的意思,開邊境貿易的事兒戶部也和我提了幾次了。”其中一個文鴻山沒太記清楚是幹什麽的老臣道。
“但若是蠻人趁虛而入……”主戰的人仍是沒有被說服。
“我還沒死呢。”文鴻山打斷道。
這句話讓整個禦書房都安靜了片刻。
文鴻山倒是沒覺得有什麽不适應,他們這種開會方式效率太低了,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話之前還要欲抑先揚,再加上一大堆敬語。
他更習慣自己主導會議的節奏,甚至很想讓這些老臣趕緊麻利地總結好自己的觀點再派一個人發言,不要重複,這會被允許開口的文總終于找回了場子。
“我還沒死呢。“
“又不是議和之後邊疆就不守了,将士我讓他們在邊疆開軍田,生産和戍邊一起幹,邊境貿易我也會盯着。”文鴻山聲線沉穩,輕輕咳了兩聲,環視一周看其他人似乎也沒有什麽要說的,才繼續道:“但凡我一息尚存,就絕不會讓蠻人越雷池一步。”
這番話幾乎是軍令狀了。
衆人把目光投向小皇帝,只等小皇帝拍板發話。
小皇帝臉上看不出表情,似乎在思考什麽,文鴻山下榻單膝跪地,并未跪到底,他的腰腹吃不住勁,因此綁帶在他腿上纏得有些緊,跪不下來,不過小皇帝看上去也不是那麽在意。
英雄主義和功高震主,本就只有一線之隔。
理論上,文鴻山不應該知道自己的親娘死前說過什麽。
理論上,文鴻山應該記恨沒有徹查就逼死他親娘的小皇帝。
但在原主的記憶裏,文夫人雖然不曾在他背上刺上精忠報國,卻把家國與天下,都刻在了文鴻山的每一寸骨骼和血肉上。
即便他心裏有再多的憤懑,終歸都揉進了不曾言說的心底,低着頭道:“文家代代皆忠臣,不敢辱沒使命,雖死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