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相處

衛初宴自此就在宮裏住了下來……或者說是囚禁吧。

帝王拘着她,其實是為了讓她在宮裏好好養傷,她畢竟受了太多次的傷了。太醫說她已傷了根本,若再不好好養着,即便這次已沒了生命危險,然而日後體虛是免不了的,兩個太醫都這樣說,他們所不敢說的一件事是,衛大人再這樣下去,恐怕只有短短十幾年的歲月了。

不過,此刻就連太醫都沒有料到,她其實連十幾年也沒再活到。

對于衛初宴的事情,趙寂學着親力親為。

喂藥、陪着吃飯、親自給衛初宴擦身……許許多多的事情,她都當仁不讓地做了。起先,衛初宴不适應,每每有些抗拒,然而後來,竟也慢慢習慣了下來,她畢竟體弱,趙寂又強勢,很多事情,趙寂堅持,她也就默認了。

現在再談論君臣之道,其實也沒有太多的意思了,衛初宴不再張口閉口“這不合規矩”、“這不應該”,她知道說這些也沒有用,而且也沒有說這些的心情了。

帝王率先打破了君臣之間的壁壘,她再繼續堅持下去,只能使自己顯得可笑罷了。

除此之外……

趙寂若想對一個人好,那必定是能做的極好的。她也不是将對你好挂在嘴上,她從來不說的,她只做,幹脆利落地做、不容拒絕地做。長此以往,被一個人如此掏心掏肺地對待,尤其這個人還是帝王……衛初宴後來時常冒出這樣的一種念頭:會不會陛下也是有些喜歡她的?

是的吧,若不是這樣,陛下将她丢給那些宮人便好了,何必這樣放下身段為她勞累呢?

有些事情,衛初宴想不明白的,這樣的念頭也只是偶爾會有,她只是偶爾會感到困惑,大多時候,她都很安靜,安靜地呆在帝寝宮。最早的時候,她只能躺在床上,随便什麽動作,都會扯動傷口,脊背壓麻了,她有幾次試着自己翻身,立刻便會被帝王發現,會被按住,然後這個在外面高高在上的帝王會親自給她翻一翻身,讓她側躺着,然後給她揉一揉背脊。

這些,趙寂本來也不懂做的,衛初宴起先也是強忍,但是有一次,太醫提了一嘴,說衛大人再這樣躺下去恐怕會躺出褥瘡,帝王不知道褥瘡是什麽,問明白了以後,便放在了心裏,時不時地要給她揉一揉的。

衛初宴受傷的經驗十分之豐富,自然知道褥瘡。以前在家中養傷的時候,防止生褥瘡的活計是海棠在做,她那時只是覺得小丫頭辛苦,然而同樣的事情落在趙寂身上,她心中卻隐約生出一股快意來。

再說喝藥,因為不再想要尋死的關系,對于喝藥這件事情,衛初宴是很配合的。趙寂畢竟事忙,她每次喝藥,趙寂并不都在,但是只要趙寂得閑,給她送藥的就必定是趙寂。這時趙寂就會坐在她床邊,專心地扇涼湯藥,然後喂給她吃。

起先,衛初宴自然是拒絕的,她覺得她能自己來,但是趙寂覺得擡手也對傷口不好,遂不讓她動,她還是不願意,趙寂給她弄煩了,就含了一口藥湊上來,幾乎貼上了衛初宴的唇瓣,衛初宴當時被她吓的直往後縮,她卻沒再逼緊,只是把藥吐掉了,玩味地笑:“這麽怕?你昏迷那會兒,自己可喝不進藥,你猜,那時你的那些吊命藥,都是怎麽喝進去的?”

衛初宴臉色一下子就爆紅,極力克制,才沒有往被子裏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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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就全是那人肆意張揚的笑聲了。

整日躺在床上的時日,是很折磨人的。縱然衛初宴性子安靜,能耐得住寂寞,可是這麽一天天地躺下去,其實是很悶很悶的。趙寂也像知道這一點,經常在她面前晃,有時候還搬奏折在她床邊批,時不時要調戲她一兩句,仿佛先前她們并沒有鬧的那樣僵一般。這樣的事情多了,衛初宴漸漸也有些恍惚,究竟她曾經有沒有将手放在過帝王的脖頸上呢?

其實當然是有的,只是成了衛初宴不願想起的回憶罷了。

睡覺的時候,趙寂會給她擦身,帝王的占有欲極強,這種事情,高沐恩曾提議讓忠心的婢女來做,然而趙寂不讓,衛初宴看着,只有苦笑。至于人有三急……衛初宴當然也不是沒有。她也要吃飯喝水的嘛,該有的自然也有,這個趙寂本來還想管,然而,不待高沐恩以頭搶地,衛初宴就先羞憤欲死了,總之是死也不願意讓趙寂來的。

層層阻撓之下,趙寂歇了心思,讓宮人來了,但是衛初宴也受不了,後來是高沐恩接了海棠過來,這事情才解決的。

然後……衛初宴和趙寂是睡在一起的。

衛初宴本來就睡在龍床上,她已占了人家的床,也不好将主人往別地趕,而且趙寂也不會走,她也曾求過陛下,讓陛下給她換個地方,可是趙寂一句你受傷太重不宜挪動,便輕飄飄地駁回了。

衛初宴據理力争,她提出了許多能讓她挪地方的辦法,然而趙寂對此一個都不采納,只嘲笑她:“現在知道想換地方了?有本事別讓自己受這樣重的傷呀,你要是能自己走去偏殿,我絕不攔你。”

衛初宴被她揶揄的說不出話來。只能像一個不能反抗的小媳婦一樣,接受了陛下睡她身邊的事實。

當然,趙寂會離她很遠,完全碰不到她的那種。這也令衛初宴感到有些恍惚,她是知道趙寂睡覺的一些小習慣的,她知道趙寂很喜歡親近人,先前也擔心睡着睡着胳膊什麽的就被抱住,但是現在看來,真的從未有過,趙寂莫說碰到她的傷口,就連她的衣角都沒碰到過的。

唉。說帝王無情吧,可是,她是真的将衛初宴照顧的極好的,這樣的一個人,她要是對一個人好起來,又有誰能一直保持鐵石一般的心腸呢?

趙寂用她對衛初宴的好,在漸漸消磨着衛初宴對她的恨,只是這種改變很細微,短時間內,顯露不出來,無論是衛初宴還是趙寂都察覺不到。

趙寂也不是因為這個目的才對衛初宴好的,她對這個人好,就只是因為她想而已。

趙寂對衛初宴的好,也不斷刷新着衛初宴對她的認識,使得這個女人在衛初宴這裏脫下了頭上的那頂冠冕,漸漸地更像是一個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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