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玉佩
這天,衛初宴從官署走出來,正待上馬車,從一旁跑出個穿着藍色錦袍的人來,慌慌張張的,要到她跟前時,被她的随從攔住了。
是徐公子呀。
衛初宴揮退随從,站在那裏任他施了一禮,而後才笑着和他說了兩句話,以她現在的地位來看,莫說是徐邵景,即便是徐邵景的母親來了,也只當得她的一兩句話,也只有徐老,還有資格讓她回個禮,正常聊一聊天。
倒不是她故意拿喬,只是,你何曾見過太尉他們對人好辭色?有時候,一個人的言行舉止都要和她所處的位置相匹配,這樣,會少去很多麻煩。
就像現在,似是看出了衛初宴的疏離,徐邵景往後邊退了兩步,也不再敢那麽放肆地盯着她看了,一低頭,倒是真有了幾分羞澀的感覺。
“衛大人……”
“徐公子有話請說。”
因為有徐老先前的情分在,衛初宴還願意停下來與他說話,換做另一個人,這樣冒冒失失地沖上來,她就将人交給仆從處理了。
徐邵景站在原地,癡癡地将她瞧着。許久不見,衛大人好似多了股說不清楚的風韻,她本來就是個正當年華的女子,相貌驚人的美麗,氣質也如蘭如梅,總讓人感到歡喜。許是真如他們所說的那樣,她為齊朝立下那樣大的功勞,人看着也愈加沉凝安靜了,肯定受了很多苦吧。
“徐公子?”
衛初宴溫和地詢問了一句。徐邵景回神,緊緊抓着手心的東西,鼓起勇氣說道:“我聽說大人近來在為親事煩惱?”
來了。
衛初宴幹脆地澄清:“并非如此。初宴近期沒有娶妻的打算,日後大約也不必再為此而煩憂,公子從哪裏聽到的消息,可不是真實。”
徐邵景咬了咬牙,明明整個長安都在說,衛大人一定是在騙他。他上前一步,急切地問道:“衛大人,若你要議親,可否考慮一下我?”
衛初宴搖頭:“徐公子,我說了,我近期不議親,那都是謠言罷了。”
她腦中閃過一張總帶着點驕傲的臉蛋,不自覺地苦笑了一下。不止是近期,恐怕她以後也不會有議親的機會了,但是她卻反而不覺得有什麽了,該發生的都已發生,議親已沒什麽用處了,況且,她助趙寂渡過花期,又何嘗不是在幫她自己呢?她現在更不需要議親了。
唉,如果抛開這整件事情背後所帶着的算計和壓迫,她和趙寂……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可惜,趙寂是為了她的絕品,而她是不得不妥協,如此強行繼續,最終又有什麽好結果呢?
只能不去想,不去想,只當自己是個工具罷,也只當趙寂是個工具罷。一切,不都是只為了她們血脈之中的天性而服務的嗎?
好在趙寂真的遵守了諾言,放她出宮,并且還給了她一個這麽重要的職位。她其實沒想過的,沒想過帝王會如此重用她,可是,當事情真的發生,她又忽然明白,這就是趙寂的魄力。
她就是那般熱烈的人,她既然都敢去賭衛初宴真的為她保守秘密、敢如此地信任衛初宴,那麽再給衛初宴一個尚書令的位置,又有什麽不敢的呢?
趙寂。
唉,趙寂。
“衛大人?衛大人!”
思緒被徐邵景拉回來,衛初宴強打起精神看向他,他也發現了衛初宴的心不在焉,心中很是失落,然而想到他此行的目的,他也知道,也許只有這麽一次機會了,畢竟現在全長安哪個不想與衛初宴結親呢?等着嫁給衛初宴的人可太多了。
他咬咬牙,解下了腰間的錦囊,取出一塊玉佩來,往前一送,就塞到了女人柔軟的手心裏:“衛大人,邵景……喜歡你,喜歡了很久了,我會是一個好夫郞的,請你看一看我,若是你有意的話,請帶着這塊玉佩去我府上——”
話音未落,徐邵景驚愕地住了嘴,視線之中,身姿清雅的女人往前走了一步,而後他的袍袖被拉了一下,手被擡起,而後,一塊冰冰涼涼的物什落到了他手裏。
他眼中立時有淚。
衛初宴只當沒看到,她還了玉佩,便立刻與徐邵景拉開了距離:“公子厚愛,初宴愧不敢受。我真的沒有議親的想法,我還有公事在身,公子若沒有其他的事情,我便先告辭了。”
她往馬車走去,徐邵景追上去,攔在了她前邊:“大人真要如此無情嗎?”
他一邊問,一邊拿帕子揩眼淚,四周來來往往的人見了,都在心中嘆息一句,放着這樣清秀的公子不要,衛大人還真是不解風情。
衛初宴已給足了徐邵景面子,奈何他不要,還要死纏爛打,衛初宴深覺頭疼,也知道不能放任他在這裏鬧,否則明日徐府還真的能尋了由頭鬧事。她蹙着眉,同徐邵景道:“徐公子,今日你在這裏問我這些,可是,初宴也有個問題,那便是,幾月之前,你在哪裏?”
徐邵景被她态度的突然變化所驚,聽了她的話後,更是面色大變。
看來是知道的。
衛初宴嘆了口氣:“公子是知道的吧,幾月之前,我的确是在為自己的婚事奔波。那時我是親自上貴府拜托過徐老的,雖然是拜托他幫我相看人選,沒有奢求要在貴府找一個妻子或是夫郞,然而,若你有意、若貴府有意,那些時日,來與初宴定契,不難吧?”
面對衛初宴的質問,徐邵景眼神飄忽了一下,後退了一步,支支吾吾道:“我、我……”
“那時候,貴府沒有音信,初宴不覺得有什麽,也不覺得失落。但是,徐公子,數月之後,在這個時候,你卻忽然又跑來與我說這些,今時與往日,有些什麽變化你我皆心知肚明,你既然也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你這樣會使我多想的吧?”
徐邵景心虛極了,他其實是一直想嫁給衛初宴的,數月之前,他當然也知道衛初宴去過家裏拜托過爺爺,那時他也沖動的求了爺爺,可是,爺爺和母親都反對,他聽了二位長輩的話,也退縮了。
現在……爺爺和母親倒是肯放他出來了,可是,唉。
話已說開了,衛初宴冷冷淡淡地道:“初宴不要趨炎附勢的夫郞。”即使是說着這樣的話,她仍然給徐邵景留了面子,很小聲,只徐邵景一人能聽到,而對方在聽到的瞬間,臉色便已煞白。
衛初宴沒再理他,轉身上了馬車。
這件事情并未在衛初宴心中留下什麽痕跡,只是讓她覺得有些尴尬,也有些悵然。其實,若是徐邵景不來找她還好,徐老他們的顧忌,她也是知道的,并不會因此而覺得有什麽。然而,徐邵景來找她,卻正暴露了徐府的行事作風,見風使舵、趨炎附勢的作風。
這樣的人家,以後還是遠離才好,尤其她現在又處在一個這樣的位置,若是和這樣的一家人攪擾不清的話,遲早要出大亂子的。
“都做了尚書令了,怎的還這般素?”
翌日,衛初宴照例送奏折去宮中時,帝王翻看着奏折,冷不丁來了一句。素?肅?什麽?衛初宴一時沒反應過來,趙寂便指了指她的腰肢、又指了指她的耳朵,她這才明白過來。
是說她打扮的……太素淨了?
但凡是個女子,提起這樣的事,總是免不了去在意的,衛初宴立時摸了摸耳垂,那裏是一對普通的珍珠耳墜,說素淨也素淨,但也還好吧,衛初宴以前還用過木質的耳墜呢,那時也不覺得有什麽呀。
趙寂一看就知道這女人什麽都不懂,她勾勾手,便有人捧了個盤子來,趙寂示意衛初宴過去,衛初宴聽話的過去了,然後腰間便被按了個什麽東西。
她低頭一看,是一塊鯉魚形狀的羊脂白玉。
不止這個,趙寂又伸手在托盤裏抓了一下,玉佩、耳環、發簪……她直接塞到衛初宴手上,越塞越多,衛初宴只得伸出雙手捧着,手還被刺了下,看着這些東西,她愣了愣,眼中劃過一絲古怪來。
玉佩……等等,玉佩……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拿去……免得別人說孤的尚書令太過寒酸。”
趙寂塞完,背手走到桌邊,低頭看着女人剛剛送來的奏折,狀似無意地補充了一句:“還有,別什麽貓貓狗狗的玉佩、錦囊都要。”
還真是這樣!
衛初宴低頭看着那堆物什,心裏不知道什麽情緒在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