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吵嚷
第6章
程杭一口下去，鏡鬼的身體至少幹癟了一半，看上去就像是個被女鬼吸光精氣，随時會變成幹屍的可憐男人。
雖然在場并沒有人可憐他。
圍觀這兇殘一幕的吳禹諾和冉灼都已經震驚到麻木，兩個人一站一躺愣在原地，像是已經靈魂出竅。
尤其是冉灼，看着鏡鬼頂着自己的臉，在程杭身下痛苦大喊“不要了不要了”，簡直羞恥度爆表，等回過神，默默地別開臉。
短暫的茫然之後，力量快速流失的恐懼終于讓鏡鬼反應過來，開始劇烈地掙紮和嘶吼。
程杭的身體卻不知道是什麽做的，能直接接觸厲鬼不說，在鏡鬼的地盤上居然還能有那麽大的力氣，根本不管他掙紮與否，俯身下來又是一大口！
随着鏡鬼的身體越來越幹癟，程杭等人周身的幻境也搖搖欲墜起來，詭異的黑霧逐漸消失、走廊也不再扭曲，漸漸變得凝實。
眼看着就要破開迷霧重回現實的時候，程杭卻突然停了下來。
他咂摸兩下嘴巴，看着已經快扁成一張紙、沒有力氣掙紮，只能無助哭泣的鏡鬼，若有所思。
鏡鬼身體裏的物質居然讓他有種享用食物的飽腹感？
而且他低頭看自己的手掌，先前如影随形的僵硬已經完全消失，随時會因身體腐爛而死亡的威脅感也減弱不少，如果不是這具身體仍舊在衰敗，他幾乎都要以為自己變正常了。
而随着體內物質的流失，鏡鬼這時已經連冉灼的模樣都維持不住，臉部幾經變化，成了另外一個人的模樣，痛苦地尖叫幾聲，很快又被打散，成了一團黑霧。
吳禹諾瞧見那張臉，愣了一下，沒過多久便想起來：“是那個主唱的臉！”
程杭正準備繼續，聞言一頓，抹了把嘴巴，問：“你确定？”
說完，他忽然敏銳地擡頭，往側門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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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禹諾和冉灼都下意識跟着回頭。
門那邊的黑暗也稀薄了不少，隐約能看見裏面的場景——門後果然是個舞臺，但是明顯不是當下的舞美風格，看着有點老舊。
吳禹諾疑惑道：“這不是我們的舞臺。換舞美了？”
沒有人能回答他的問題。
黑霧散開之後，他們發現舞臺中間還站着個人，正在做着舞蹈動作，十分有節奏感。
就在他們看過去的同時，那人似乎往這邊掃了一眼，嘴巴動了動。但沒等他們看清楚，舞臺頂上忽然出現一個巨大的黑影，飛速砸了下來！
“啊！”
“快躲開！”
吳禹諾和冉灼都忍不住驚呼出聲，但那人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還在繼續自己的舞蹈動作，然後“啪”的一下，黑影當頭砸下，肢體四散，鮮血濺紅整個舞臺。
這種直面死亡的場景太過震撼，吳禹諾和冉灼兩人都不忍再看，但沒等他們挪開視線，門後的場景突然變了。
黑影消失不見，滿地的鮮血也不知所蹤，支離破碎的肢體重新拼湊起來，變成剛剛的那個人。
這回黑霧已經散盡，舞臺上的人幽幽地往這邊看了一眼，盡管離得很遠，眼神裏的絕望和空茫卻讓人心驚。
人影很快便收回目光，又開始重複剛剛的動作——舞蹈、歌唱、被砸。
吳禹諾發現，這個人的臉跟剛剛鏡鬼變化成的臉，居然一模一樣！
是三年前在這裏死亡的那個主唱！
所以他一直重複的，是三年前那場演出，那場讓他意外身亡的事故？
可是為什麽？
程杭拎着只剩一口氣的鏡鬼站起來，适時開口：“這種意外死亡的，叫橫死鬼，也叫替死鬼。橫死鬼永遠走不出自己死亡的地方，如果找不到替身的話，就會生生世世困在這裏，重複死亡的瞬間。”
一開始聽說他的事情，程杭還以為冉灼是他找的替死者，來了才發現是鏡鬼在搞鬼。
這個人估計也是被鏡鬼害死的。
吳禹諾和冉灼聽了都是一愣。
那豈不是三年來，他一直都在重複死亡？
吳禹諾還好，冉灼真切地感受過瀕死瞬間的恐懼，頓時覺得這鬼很可憐，忍不住問：“就不能幫幫他？”
程杭瞥他一眼，“怎麽幫？你給他做替死鬼？”
冉灼頓時炸毛：“喂！”
程杭吃飽了肚子，死亡危機也暫時緩解，這會兒才有了玩笑的心思，看他這麽容易生氣，笑了下，“你小學生嗎？這麽好騙？”
他本來就長得好看，這會兒臉色也不像之前那麽蒼白，笑起來的瞬間，整個人都充滿了難言的魅力，看得冉灼愣了一下。
他随即反應過來，惱羞成怒道：“你有病啊！”
程杭不跟他計較，收斂了笑容，捏捏手上鏡鬼幹癟的腦袋，沉思一會兒，說：“也不是沒有辦法。”
“什麽辦法？”
程杭卻沒有告訴他們的意思，“你們先出去。”
他頓了頓，眼神淩厲起來，“妄議鬼神會給自身招惹禍端，不想跟剛才一樣，無緣無故死在什麽地方，這裏看到的事情，一句都不要往外傳。”
吳禹諾連連點頭，兩指相貼，在嘴唇上一劃，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冉灼本來還想嚷嚷幾句“說出去又能怎麽樣”，被他的眼神掃過，心頭頓時一抖，讪讪地改了口：“不說就不說……怎麽出去？”
程杭擡手指了個房間，就在他們旁邊，一步路都不用走。
冉灼又想嘴賤：“這麽近？我們剛剛走了那麽久……”
“你要不想走，留下來看着也行。”
冉灼想到剛才看見的兇殘畫面，頓時一梗，“哼”一聲，扭頭拉着吳禹諾走到那扇門前。
但走到門口，他反而猶豫了一下。
吳禹諾問：“你開我開？”
冉灼本來也想問這個，卻被他搶先了，感覺身後程杭在看自己，忍不住挺直了脊背，硬着頭皮道：“膽小鬼……我來！”
說着便去握門把手。
溫度還挺正常，沒有之前那種陰冷的感覺。
他停頓一下，深吸好幾口氣，才鼓起勇氣打開門，同時卻忍不住閉上眼睛。
“嘩——”
像游泳時破出水面，周遭的聲音一下子襲來，吵吵嚷嚷，有人在前面大喊：“啊！他們回來了！”
冉灼睜開眼，就發現眼前居然是化妝間，那些逃跑的化妝師和隊員們都在裏面，還有好幾個人高馬大的保安，手裏拿着警棍。
而他們身後，化妝間的門外，也不是那詭異的空無一人的走廊，工作人員忙碌地到處走動，偶爾拿起耳麥交流幾句，遇到運送服裝和道具的，還得側身讓着過。
他們好像一下子從一個空間跨到了另一個空間一樣。
看見他和吳禹諾出現，化妝間裏衆人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他們的情況。
“真是……你們跑哪去了？急死我們了，到處找都找不到……”
“你們沒事吧？彩排都排完了，你們都沒出現，我還以為程杭把你倆拐跑了呢！”
“找了檢修人員過來看了，他們也不知道吊頂為什麽會脫落，讓我們換個房間化妝……冉灼？冉灼？”
冉灼這才回神，聽了他們的話，才知道自己剛才的經歷并不是幻覺，聽到他們的關心，卻沒來由的有點煩躁。
這時，跟他們提起主唱意外的小姑娘突然問道：“怎麽就你們兩個回來了？程杭呢？”
到現在才有人問起程杭。
冉灼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有點不舒服，但還是耐着性子回答道：“他……等會就來。”
隊員埋怨道：“該不會是跑了吧？”
“他那個水平，上臺了也是丢人，跑了正好。就是可惜了咱們陪練一下午，練的都是些沒用的。”
“他下午過來幹嘛來着？我看就是想堵咱們的嘴，說他已經來訓練過了。”
隊友們七嘴八舌地吐槽，要換在平時，冉灼肯定也會加入他們，而且罵得更狠，但這次卻不一樣。
他眉頭一皺，沒好氣道：“我說了他待會兒就來，你們瞎逼逼什麽？”
隊友們愣了一下，都不明白他這是怎麽了，火氣這麽大。
不過剛剛經歷過那種事情，心情不好也正常，隊友們對視一眼，默默閉了嘴。
這化妝間冉灼越待越心煩，正準備再出去走走，散散心，身後的門又被打開。
程杭推開門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都集中過去，他卻無事發生似的，挑眉看了眼他們，“都看着我幹嘛？”
隊友們幹笑兩聲，說“沒有沒有”，讪讪地轉回去。
他們還以為程杭不來了呢，沒想到真的來了，臉色也比下午訓練時好看不少，至少沒那麽蒼白了。
不過來比不來還慘，他們今天的舞臺算是完了。
幾個隊友都搖搖頭，嘆了口氣。
平時最煩程杭的冉灼卻湊了上去，低咳一聲，揚起下巴，說：“離上場還有一段時間，要我教你怎麽蒙混過關不？”
經歷過鏡鬼的事情，他對程杭完全改觀，說這話是出于好心，沒想到程杭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我自己可以。”他說，“你這麽有空的話，把我的傭金結一下。”
“……”
冉灼又生氣，暗罵自己多管閑事，恨不得揍自己兩拳清醒一下，拿出手機給他打了錢，幹脆不理他了，徑直去到新化妝間，随便找個座位坐下，閉上眼睛任由化妝師施為。
程杭的話其他人也都聽見了，隊友們撇撇嘴，做了個翻白眼的動作。
就他那同手同腳，還可以？可以把整個舞臺搞砸吧！
給程杭化妝的是告訴他舞臺事故的小姑娘，畫到眼妝部分的時候，她低聲道：“閉一下眼。”
程杭便閉上眼睛。
等他再睜開眼時，表情茫然了一瞬，猛地轉頭看向四周，有些不敢置信。很快，他眼底的情緒便被欣喜取代，低聲說了句：“謝謝。”
小姑娘愣了下，笑笑，“不客氣！待會兒你要加油啊！”
程杭愣了下，随即反應過來，微微一笑，也沒有解釋。這時有人過來催他們上臺，說隊長已經提前過去了，讓他們趕快點。
“他又自己先去！”
“隊長也太雞賊了吧，先去難道發獎金嗎？”
埋怨歸埋怨，隊友們都催促化妝師加快了動作。
程杭的妝容已經完成，拇指在扶手上摩挲了兩下才起身，拿上演出服的外套，帶頭走出化妝間。
後面的隊友們都愣了一下，有人小聲嘀咕道：“以為自己還是人氣王呢？真是……”
冉灼也有些發愣，聞言卻眉頭一壓，冷眼掃了過去，“有完沒完？堵不住你的嘴了是吧？”
那人縮縮脖子，不說話了。
冉灼收回視線，看着程杭的背影，疑惑地皺了下眉頭。
總感覺……他好像又不一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