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更】
第30章
景珏進門前一秒, 問心宗的所有游魂突然驚慌失措地四處逃竄，速度比平時快上十倍不止, 程杭就知道肯定是他來了。
他一瞬間有點後悔自己為了調整.風水, 讓裝修隊把臨湖的窗戶給封住, 這下居然堵住了自己的退路, 當即就想跳欄杆逃跑, 男孩鬼的腦袋卻慌張之中跑錯路, 滾到了他腳邊，淚汪汪地望着他。
程杭一猶豫，岑元九就已經上樓，堵在了他和欄杆中間。
岑元九正要開口, 程杭卻示意他不要出聲，自己抱起男孩鬼的腦袋，拔腿就跑。
此時景珏剛好擺脫了黎乾上樓，一擡頭，差點跟程杭撞個正着，兩個人同時停下腳步, 短暫對視。
不知道是因為程杭在這個身體裏待久了, 還是景珏的心理作用作祟，他發覺程杭的眉眼跟一個月之前已經有了很大改變, 但較之他所熟知的那個程杭, 還有些許不同。
更像是多年前他們初遇時, 還未名聲遠揚的小風水先生頭次出攤, 便受到他質疑, 眼中昂揚的銳意和惱怒都無比鮮明。
景珏短暫地勾起唇角，顯露出不可思議的柔和神态。
由于角度關系，岑元九沒能看見發小不同尋常的表情，只看見程杭臂彎裏的小鬼腦袋對上景珏，短暫的懵逼之後，忽然一癟嘴巴，“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小孩哭鬧本來就很煩人，何況這還是個只有腦袋的小屁孩鬼，哭聲極其尖利凄慘，簡直像是遭遇了什麽天大的委屈。
岑元九連忙捂住耳朵。
程杭也皺了下眉頭，同時回神，深吸口氣轉回閣樓上，将小鬼的腦袋往外一抛，世界瞬間清淨了。
岑元九原本以為景珏這種唯物主義的倒黴蛋，因為看不見鬼，見程杭做出這些動作，肯定會跟嫌棄他一樣嫌棄程杭，進而生出懷疑。
他都做好了替程杭解釋的準備，誰知景珏見慣不怪似的上了樓，在程杭面前站定。
岑元九這才忽然發覺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些詭異，但也沒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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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杭此時已經恢複了鎮定，在一團亂的桌子後坐下，擡眼望向景珏。
景珏跟一個月之前的模樣也大相徑庭，眉眼雖然沒變，但周身的氣質完全沉澱了下來。但與景珏的感覺相反，他反倒覺得，這裏的景珏，才更像是他原本的樣子。
兩人對視的這片刻，岑元九發現自己這個堂堂問心宗唯一顧問，居然像是個外人一樣，當即往兩人中間一站，阻隔了他們的視線。
他把禮物放到程杭桌上，解釋道：“我發小今天是來賠禮道歉的，上回的事兒，他已經深刻反省過了，這回是誠心誠意來求轉運的。”
岑元九朝景珏使了個眼色，哪兒知道近來雷厲風行，吓得全公司上下抖三抖的發小突然傻了，并沒有按照自己給的劇本走，盯着他家宗主看了半天，突然開口：“你怎麽也來了。”
“……”
這特麽不是廢話？人家的地盤，人家能不在這兒嗎？
岑元九懷疑他是讓剛才那小屁孩鬼哭傻了，果然程杭臉色一變，冷笑道：“算命？熟人八折，出去排隊。”
你看看！宗主都生氣了，還看在他的面子上打八折！
這發小怎麽這麽不懂事！
岑元九正恨鐵不成鋼，忽然聽見樓下有人小聲問：“那個……程大師在嗎？我把東西拿過來了。”
是錢睿禾。
景珏一聽居然又是個男人的聲音，眉心一跳，往下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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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乾一路換了好幾輛車，總算到了片場。
經紀人在片場門口都快等瘋了，接到他就趕緊給導演打電話，告訴他們主演終于到了，一邊問：“不是早就告訴你幾點拍攝，你跑到什麽地方去了，這麽晚才來？”
黎乾摸了下還殘留有異物感的鼻梁，眼中神色陰沉，卻不敢跟經紀人擺譜，老實回答道：“路上堵車，耽擱了一點時間。”
其實何止是堵車，從那什麽問心宗出來，他這一路就沒有順當過。
先是被鳥屎砸臉，他立即去了旁邊商場，想借個廁所，結果剛到門口就被人認出來了。
那些迷妹臉色綠油油的，想來看見他這副模樣，以後估計再也不想粉他，在他的微博底下嚷嚷着“我的屏幕髒了”。
他原本還想去買瓶洗面奶，這種情況下也沒心思去了，好不容易沖破重重尴尬跑進廁所，又感覺清水沖不幹淨，總覺得能聞見臭味，于是只能用洗手液頂上。
結果就過敏了。
他從來都沒有過敏過，也不知道這洗手液裏面有什麽成分，居然讓他整個鼻子都紅了起來。
不過好在過敏并不嚴重，只是接觸到的地方紅了一片，他急忙用清水沖洗幹淨，就不敢再洗了。
這還不算最倒黴的，最可怕的是他一轉身，發現廁所最裏邊那個老是冒出奇怪響動的隔間，門忽然打開了，兩個光溜溜的男人擠在門口，站在後邊的那個還眼饞地望着他！
黎乾簡直想自戳雙眼！
“堵車堵四個小時，你以為是京城呢！”
經紀人吐槽了一句，但遲到已經是事實，再數落他也無濟于事，只能拉着他趕緊跑去片場。
黎乾也不敢多說，悶不吭聲跟着往前跑。
路上堵車的情況的确沒有那麽嚴重，但耐不住他黴運當頭，等了半天都沒等到自己約的車，最後司機打電話過來，說自己有事，不去接他了。
他只好重新約一輛，這回倒是沒有等多久，可是他一上車，後車胎就爆了，司機跟他面面相觑許久，他只好再次下車，約第三輛。
中途又經過了幾次毫無理由的抛錨、爆胎，換了不知道多少輛車，他才得以安全到達片場。
他換車都換得心累。
“對了，待會兒去見導演……”到一處路燈下，經紀人回頭想叮囑他幾件事，正好看清黎乾的臉色，突然驚呼出聲：“你的臉！”
“有點過敏。”黎乾并沒有太大的感覺，因此也沒有放在心上，只當經紀人是擔心自己過敏不好上妝，“粉撲厚一點就行了，不礙事的。”
經紀人欲言又止，但眼下時間緊迫，聽他這麽說，也只好寄希望于化妝師身上。
等到了片場，統籌帶着化妝師和服裝師急忙迎上來，看見經紀人身後的黎乾，頓時愣住，“……黎乾呢？”
黎乾只覺得莫名其妙，“我不是在這兒嗎？”
統籌的臉色頓時更奇怪了，奈何那邊導演發飙，他們也不敢耽擱，只好先把衣服給黎乾套上，然後化妝師上手塗抹。
幾個化妝師一開始還有所顧忌，每碰他一下都要問一句“會疼嗎”，弄得黎乾老想起自己在商場男廁看見的辣眼睛畫面，臉色都綠了。
後來看他似乎真的沒什麽感覺，化妝師才敢下手施為，只不過那眼神特別奇怪，瞧着黎乾好像在看什麽怪物。
黎乾看不到他們給自己化的妝，也不明白為什麽，弄得差不多了，便直接去見導演。
導演正導着其他人的戲，這一場是獨白戲，演員望向鏡頭好好演着，忽然眼神一飄，愣了下，忘詞了。
“咔！”導演氣得半死，手裏臺詞本一下一下砸着椅子扶手，大罵道：“你怎麽也忘詞！一個個的臺詞都記不住，還當個屁的演員！都覺得念1234就能騙過觀衆了是不是！”
正罵着，忽然聽見黎乾的聲音：“導演。”
導演正在氣頭上，今天晚上最氣的就是這個男主角，才進組幾天，就敢跟他耍大牌，一晚上都不見人影！
他怒氣沖沖地轉頭，卻在瞧見自己身後人的臉時，所有的話都梗在了喉頭。
片刻後，他臉色巨變，驚恐地大喊：“鬼啊啊啊啊啊！”
緊接着兩眼一翻，捂着心口軟倒在地。
黎乾：“……”
“導演！導演您沒事吧？”
“快，叫救護車！”
工作人員立刻擠開黎乾，沖上來幫導演順氣，黎乾還想表示一下關心，有人卻朝他喊：“黎乾你走遠點，別刺激導演！”
黎乾：“？？？”
黎乾心說他只不過遲到了幾個小時，導演這麽生氣嗎？居然都把自己氣病了？
正想着，他一轉頭，從鏡子裏看清了自己現在的狀态——
滿臉都起了密密麻麻的紅疹子，厚厚的粉底都蓋不住，也不知道是皮膚太幹還是怎麽，妝面居然起皮皲裂了，弄得他臉上仿佛一塊幹裂的土地，随時都能從地下滲出血水一樣，看起來極其瘆人。
就在他看過去的同時，從鼻子到額頭，剛才用洗手液清洗過的地方整個飛速腫脹起來，皮膚幾乎被撐到透明，簡直比早起國産劇中的妖怪還要恐怖。
“……”
說起來奇怪，剛才他還一點感覺都沒有，現在卻覺得自己臉上奇癢無比，但是根本不敢上手撓，生怕一撓，皮膚就會被抓破，然後整張面皮都掉下來。
沉默片刻後，他也兩眼一翻，倒了。
“哎呀！妖怪，不是……黎乾也暈了！”
片場整個亂成了一鍋粥，十幾分鐘後，救護車趕到，兩個人都被擡上了車。
救護車能載的人有限，只有黎乾的經紀人擠上了車，陪着去醫院，其他人都另外開車去。
沒有人注意到的是，所有車都走後，片場昏暗的小房間裏，本該在車上的經紀人昏沉地倒在角落，睡得深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