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 次卧的門口已經被層層疊疊的霧氣籠罩。
這霧氣看着似乎十分尋常, 卻有種陰冷潮濕的黏膩感，伴随若有似無的血腥氣, 初看只是薄薄的一層霧，居然能牢牢擋住所有人的視線, 目光根本穿透不過去，甚至連屋內物品的輪廓都無法窺見。
洞開的大門原本是為了讓老爺子也能看見屋外的景象，也方便他們照看, 此時卻莫名變得可怖起來。
門框像是怪獸大張的巨口，湧動的霧氣代表它的一呼一吸，等着将屋內外所有人都吞噬。
金老爺子的聲音像是隔着遙遠的距離傳過來，聽起來十分朦胧，但他自己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邊的變化，仍舊罵罵咧咧的。
方才還松了一口氣的衆人頓時緊張起來，由于問心宗不合時宜的招聘現場而維持不下去的恐怖氣氛瞬間回來了。
但令金啓明和老太太變色的原因并不是這個。
只見次卧門口，灰色霧氣原本在緩緩流動, 卻在他們看過去的同時突然凝住，緊接着, 大門中間突兀地出現一個黑點。
“呼！”
一陣突如其來的陰風, 從衆人身後倏地吹過。
大熱的天, 屋裏還開着空調，根本沒人開窗。
忽然，玻璃碎裂聲響，茶幾上的相框不知什麽時候掉落下來, 砸在地上摔得稀碎，細小的玻璃碎片還在抖動，肉眼可見地朝次卧移動。
問心宗剛剛接收的鬼魂們都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程杭一挑眉，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個黑點。
像是一個信號，衆人視野內的空間開始扭曲、塌陷，陰風驟然加大，碎裂的玻璃“嗖”地飛進黑點，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黑點“吃”掉碎片後，仿佛變大了一點點。
陰風越來越大，屋子裏氣溫急劇降低，炎炎夏日，居然有種身處冬日寒風中的錯覺，陰冷的狂風刮在皮膚上，仿佛一柄一柄細小的刀片劃過，割得人臉上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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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已經沒人在乎這一點了。
屋內各種小擺件不斷掉落，次卧裏老爺子的聲音還在繼續，客廳的衆人卻都是汗毛倒豎，寒意從腳後跟爬到後脖頸，老太太吓得臉色都開始發青，眼看一個不好就要厥過去。
然而四周的霧氣卻根本沒有受到影響，仍舊在原地緩緩湧動。
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衆人都沒有說話，死死盯着那個黑點，短短幾次呼吸間，那黑點便擴大了數倍，從芝麻大小，變成了拇指指節大小，恰好能容下一個人的眼睛。
要問為什麽這麽精确？
只聽見“咄”的一聲，刺骨的陰風突兀地停下，次卧門口的黑洞顏色似乎産生了微妙的變化。
再仔細一看，衆人才發現不是黑洞的顏色變了，而是洞口被一只漆黑的眼睛堵住。
這只眼睛沒有眼白，整個從裏到外都是深沉的黑色，就連眼皮也是黑的，這才讓他們第一眼沒有認出來。
人當然不可能有這樣的眼睛。
何況剛才這樣的情況，根本不可能是人力造成的。
就在他們看過去時，那只眼睛忽然動了！
說來奇怪，明明整個眼珠都是黑色，看不出什麽區別，但金啓明母子倆卻十分清楚地感覺到，那只眼睛在看他們！
“鬼……鬼！”
老太太兩眼一翻，終于暈了過去，金啓明這些天見了不少鬼魂，卻也忍不住腦袋一空，兩腿一軟就癱坐在地。
他此刻連向程杭求救都想不起來了。
至于岑元九，早在眼睛出來的一瞬間就雙眼緊閉，躺好昏迷了。
那只眼睛充滿了惡意，見這些人都被自己吓到，似乎十分得意，接着轉向旁邊的程杭，眼神忽然一凝。
程杭臉上別說是害怕，連警惕都沒有，望過來的眼神十分灼熱，眼睛恍惚間覺得這人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食物。
這個認知讓他十分惱怒，忽然往後退了退，緊接着，兩根指尖從黑洞裏捅出來，然後往兩邊一劃！
灰霧仿佛一張脆弱的紙，瞬間被撕裂，一個渾身漆黑的人形生物從裂縫裏鑽出，手指彎曲成爪，直向程杭沖過來！
這指尖漆黑如墨，連指甲都是完全的黑色，比剛才的非酋鬼還要再黑兩個度，且指尖無比尖利，仿佛打磨了無數遍的刀尖，光是看着都讓人心底發寒。
金啓明雙目圓睜，雖然害怕到極點，身體卻已經完全僵硬，根本無法挪開眼睛，甚至恐懼之中，還隐約覺得這只漆黑的惡鬼有點眼熟。
只是他的腦子現在已經完全罷工，根本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裏看見過這麽恐怖的東西。
問心宗新收的衆鬼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躲遠了，擠在離次卧最遠的角落裏，不管男女老少死相好壞，全都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發出無助的嗚咽。
這些鬼剛剛可是差點殺了他母親的，兇神惡煞的模樣他都還記得，此刻卻仿佛雞仔一樣弱小無助。
他瞬間想起剛才，這些鬼都不敢靠近父親的屋子，當時他還沒有太在意，此時想起來，卻立即明白他們是在躲眼前這只漆黑的惡鬼。
由此可見惡鬼的實力絕對不是一般的高。
剛才程大師收拾這些小喽啰都費了一番功夫，還拿出記名冊先禮後兵，遇上這種級別的惡鬼，恐怕也是兇多吉少吧？
即使已經是問心宗的腦殘粉，金啓明也無法相信程杭能敵得過這麽恐怖的惡鬼，眼睜睜看着厲鬼的指尖一寸寸靠近，程杭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心中近乎絕望。
難道他今天就要死在這裏了嗎？
還好他提前讓夫人離開了，他們的女兒早幾天前就已經離家出走，此時也不知道是該慶幸她不在，還是遺憾沒有最後對女兒說一句軟話。
說起來，最對不起的還是老岑，今天把他兒子也給牽連了進來，也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找他道歉……
金啓明一陣胡思亂想，眼前幾乎浮現出自己托夢給岑元九父親的景象。
眼見惡鬼已經沖到程杭跟前，利爪甚至都接觸到了程杭的衣服，下一瞬就要刺穿他的身體，金啓明望着程杭的眼中也充滿了內疚和無奈。
程大師也是為了幫他們家，才會卷入這種危機。
可惜了，這麽年輕有為的大師，居然就要隕……诶？
金啓明的神色忽然凝住，瞧着眼前的場景，雙眼瞪大到了極限，整個人呆若木雞。
看不清程杭是怎麽動作的，只聽見“啪”的一聲脆響，在利爪接觸到程杭身體前的一瞬間，惡鬼的身體猛地頓住，緊接着拐了一個近乎直角的彎，直直往地面砸下去！
程杭皺着眉頭，望向他出來的地方，那個詭異的黑洞已經消失不見，灰色霧氣卻還在緩緩流動。
他語氣很不滿意似的，“就一只嗎？這也太沒有排面了吧？”
惡鬼：“……”
金啓明：“？？？”
金啓明有點發愣，呆呆地望着前方，隐約看見惡鬼的後腦凹下去一個巴掌印，不過因為他整只鬼都是黑色，看得不太分明。
惡鬼也有點反應不過來，渾身鬼氣都凝滞了一瞬，下一秒就被程杭拎着後頸揪起來，提溜到跟前仔細觀察。
這麽一看，程杭的臉色倒是有了些變化，沉聲道：“鬼仆？”
鬼仆沒有回答他。
他終于反應過來自己挨打了似的，表情十分羞憤，張開大口咆哮一聲，滿身鬼氣瞬間翻騰起來，張牙舞爪要跟程杭拼命。
程杭卻只注意到他鬼氣翻騰時膚色似乎也有變化，仔細一瞧，那漆黑的顏色果然不是他本來皮膚的模樣，而都是鬼氣在身體表面形成的屏障！
這只鬼仆肯定害過不少人！
吃的！
鬼珠！
程杭眼神瞬間亮了，臉上不滿的神色收斂了些，卻很不高興鬼仆的掙紮，一把抓住對方襲來的鬼爪，三兩下折到一起，然後舉起拳頭哐哐就打。
時不時還低頭咬上一口，吸點能量補充身體新鮮值。
鬼仆：“？？？？？？”
鬼仆從出場到挨打，不過半分鐘時間，被程杭按在地上捶，看似纖細的四肢爆發出的力量堪稱恐怖，鐵拳一下接一下，比雨點都密集，砸得他鬼氣都凝聚不起來，露出底下慘白的皮膚。
鬼仆此時滿臉是血，腦袋裏嗡嗡作響，整只鬼都是懵逼的。
說好的桃木劍黑狗血糯米粒呢？你他.媽好歹把旁邊那個睡着的憨批腦門上兩張符撕一張下來用用啊！
這跟正常道士的流程不一樣啊！
你讓我以後有什麽臉面面對角落那群圍觀鬼！
簡直欺鬼太甚嗚嗚嗚……
旁邊唯一還睜着眼睛的金啓明呆呆望着程杭壓在鬼仆身上暴揍，捶累了就站起來，把鬼仆當成礦泉水瓶一樣踩扁、踢飛、再踩扁，那輕松的模樣跟剛才揍普通鬼時沒有任何區別。
他雖然沒暈過去，腦子也已經基本喪失了該有的功能，木然地想：
這只鬼長得這麽可怕，他還以為有多厲害呢。
原來這麽菜的哦。
看來剛才那群鬼表情那麽可怕，只是被他醜到了吧。
被揍得懷疑鬼生無法反駁的鬼仆：“………………”
作者有話要說： 鬼仆：我太難了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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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