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擦肩而過的兄妹
喬美華出門時帶了攢下來的雞蛋,足足有六十幾個。
五只雞每天都下蛋,攢個十天就有五十個,一個雞蛋6分,五十個就是三塊錢,能買不少日用品,不需要未來女婿填補。
她雖然沒有錢,但一向要強,不喜歡別人的施舍。
她帶着養女和趙海軍走了,連翹就拎着麻袋找人打聽縣城最大的藥店,很快就找到了。
雖說是最大的店,其實也就十幾個平方,只有一名店員。
一走進去,一股濃郁的中藥味迎面撲來,一堵牆都是藥櫃。
連翹深吸了一口氣,就是這個熟悉的味道,真讓人懷念啊。
“你好,請問收野生藥材嗎?”
店員的态度很不錯,“收是收的,不過,要看品質好不好。”
連翹解開麻袋,将采摘的金銀花,柴胡,地黃,甘草,黃連,都倒在桌上。
店員将形狀都保存完好,有些驚訝,“你這是處理過了?”
“對,開個價吧。”連翹會炮制藥材,這對她來說是小菜一碟。
“四塊錢。”其實這個價也算貴了,這是看在處理完好的份上才多給的。
連翹嘴角抽了抽,一麻袋的藥材只賺了四塊?心好累。
不過,現在工人的工資也就三十幾塊錢,火柴2分一盒,鹽0.15一斤,大米0.20元一斤,就是要糧票。
算了,靠這個發不了財,她志不在此。
“我不要錢,我想換十顆大補益當歸丸。”
店員愣了一下,“什麽丸?”
“大補益當歸丸。”連翹又說了一遍。
店員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對了,“我們這裏不賣中成藥。”
連翹知道他誤會了,卻沒有解釋,揉了揉眉心,“麻煩給我一支筆。”
她接過紙筆,開了一張方子:當歸,續斷,幹姜,阿膠,甘草各四兩……
“我要抓十帖藥。”
“這個……”店員猶豫不決。
一只大手伸過來,拿過方子細看,“你怎麽會知道這道方子?”
連杜松經過這家店時,無意中掃到這個女孩子,一眼就認了出來,忍不住走進來看看。
連翹擡頭看了一眼,是個很帥氣的年輕男人,“看過這本書的人都知道。”
她特意拿出《千金方》晃了晃,還随意翻開一頁,上面有手寫的備注,看的出來書的主人很愛惜,也很用功。
她這是偷換了概念,但連杜松不知道啊,一臉的意外,“你年紀這麽小,怎麽會對中藥感興趣?”
連翹掃了他一眼,這男人衣着簡單,但氣質不俗,出身必定不凡。
不過,心高氣傲的她無意結交,“天生的。”
她不喜歡巴結讨好別人,憑着自己的本事照樣能混的風生水起。
連杜松也不知怎麽的,越看她越順眼,打從心眼裏喜歡,忍不住跟她多說了幾句話。
“雖然方子不錯,但每個人熬出來的藥不一樣,藥效也不一樣。”
連翹多看了他一眼,他居然也是懂的,一點都看不出來啊。
“我知道,火候是關鍵。”
連杜松頓感遇到了知音,“你叫什麽?”
“喬二蓮。”連翹落落大方,“你呢?叫什麽?”
連杜松剛想回答,沈京墨沖了進來,“杜松,你讓我好找,趕緊走,我找到了一個進山的向導,他家世代獵戶……”
連翹皺了皺眉頭,轉過身體,輕聲打斷道,“進山?最好不要進深山,不安全。”
她挺喜歡連杜松這個人的,氣場比較合,不希望他出事。
她從小就知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身份越特殊,越不要舍身犯險,因為,會影響很多人的生活。
她是背對着店門而站,沈京墨只當她是普通顧客,沒有注意。
他看清連翹的臉,有些驚喜,“咦,是你?小詐騙犯!”
正在配藥的店員手抖了抖,懷疑的看向連翹,騙子?要不要報警?
連翹整個人都不好了,怒從心起,“這位老大叔,我跟你認識嗎?我騙你什麽了?”
一個陌生人跑出來诋毀她,長的再好看也不得原諒!
沈京墨呆了呆,“老大叔?”
他可是風流倜傥,人見人愛,花見花愛的帥哥美男!
他還年輕有為,是人人吹捧的醫學天才!
連翹板着小臉,很是嚴肅,“請你道歉。”
她的模樣不算好看,幹巴巴的,皮膚又黑,但,這不怒自威的氣勢,讓人完全忽視了她的長相。
沈京墨是在女人堆裏長大的,從小就長的好看,被女人吹捧慣了,冷不防的被個女生吼,有些不高興,“你兇我,還讓我道歉?”
他只是開個玩笑,她怎麽一點都不幽默?這麽上綱上線的掐他,讓他怎麽下臺?
連翹一看就知他是富養長大的公子哥,家世顯赫,屬于橫着走的那種。
但,再顯赫,跟她有什麽關系?
“你诋毀的是我的名聲,能随随便便說一個陌生人是詐騙犯嗎?老大叔,你這是構成了诽謗罪。”
她太嚴肅了,沈京墨就算有心道歉,也面子上挂不住,“做人不要這麽嚴肅,潇灑一點,活的輕松些。”
連杜松不樂意了,這不是教壞小孩子嗎?人家小姑娘多聰明啊,越聰明的孩子越容易學壞。
“沈京墨,道歉,是你不對,你都不認識人家就信口開河,這樣真的不好。”
沈京墨目瞪口呆,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向來不喜歡跟女生接觸的連二少居然一反常态護上了?
“杜松,你居然幫着這個野丫頭?”
連杜松神色嚴肅極了,“你在國外待久了,可能不知道國內保守的環境,一句流言能殺人。”
沈京墨愣住了,也是,這是風氣保守的小縣城,而不是見慣了世面的京城,開不起這種玩笑的!
“Sorry,抱歉。”他并沒有惡意,相反,還很喜歡她身上的機靈勁。
連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生而為人,請你善良。”
扔下這句話,連翹拿着配好的藥包和找回來的零錢直接閃人了。
她跑的太快,眨眼之間,就不見了蹤影。
連杜松追之不及,眼睜睜的看着她消失在眼前,不禁悵然若失。
“沈京墨,你都偷溜回國了,改改口無遮攔的西方作派,收起你自以為是的幽默!”
“這不是還沒有習慣嗎?”沈京墨也很郁悶,他也沒想到一句話把人得罪死了。
連翹的怒火來的快,去的也快,跑去雜貨鋪買了煎藥的砂鍋,搗藥杵,搗藥罐,秤稱,還有各種零碎的東西。
她經過廢品收購站時,心裏一動,走了進去。
一個中年店員坐在櫃臺前打毛衣,聽到動靜擡起頭。
連翹嘴巴很甜,“姐姐,有沒有醫學方面的舊書?”
不管什麽樣的女人,都很在意年紀,這不,店員頓時笑了,“這個不清楚,你自己去找。”
收購來的破爛還沒有分類,七零八落的,連翹扒拉了半天,看到最多的是中小學課本。
她有些失望的嘆了一口氣,正想站起來,眼神一凝,是一個破舊的鼻煙壺,外面一層繡跡斑斑,看着很不起眼。
她伸手撈過來,拿在手裏細看,這是乾隆年間的銅胎畫琺琅鼻煙壺?
她記得爺爺書房裏就有一個相似的,是爺爺的心愛之物,花了一千多萬購入的。
她經常看爺爺把玩,所以還是挺熟悉的。
看向底部,厚厚一層泥垢,她摸了摸手感,腦中閃過無數個念頭。
算了,不管了,先收起來。
她又在舊書堆裏挑了幾本雜書,一個軍用水壺,一個搪瓷缸子,全放在一起,“姐姐,這些多少錢?”
店員随意掃了一眼,漫不經心的說道,“給一塊吧。”
連翹痛快的付了錢,坦然自若的将東西全塞進斜挎式軍用書包,這個書包是她小學六年級考到全校第一名時的獎品。
這書包很耐用,一直伴随着她從中學到高中,整整六年時間。
當時喬一蓮很眼饞這個書包,在喬美華面前多說了幾句羨慕的話,就被喬美華勒令送給養姐。
喬二蓮死活不同意,狠狠鬧了一場,母女倆的感情就此出現了裂縫。
連翹回憶起往事,嘴角抽了抽,真的不知該怎麽說了。
喬美華習慣了犧牲親女的利益,成全養女的貪婪,也是醉了。
偏偏在這個年代是一種美好的品行,值得別人贊美。
她趕去集合地點時,喬美華三人已經等在那裏了。
喬一蓮皺着眉頭抱怨,“二妹,你怎麽這麽慢?大家都在等你,這麽多東西,你買什麽了?”
連翹大大方方的将熬藥的砂鍋和搗藥罐送到她面前,讓她一次看個清楚,“姐姐,為了你我都大出血了,全是學中醫所需的東西,能報銷嗎?”
這麽無恥的話讓喬一蓮好想罵人,又拿她當借口。
她不就是裝暈了一回嗎?至于咬着她不放嗎?
一想到喬二蓮還要回去刷一波為姐奉獻的好感度,喬一蓮的腦袋都大了。“二妹,你剛剛開始學,先低調些,免得學不會被人嘲笑。”
連翹涼涼的看着她,“學不會?我又不是你,成績那麽差,學什麽都笨笨的。”
喬一蓮一口氣堵的喉嚨,羞窘難當,不錯,喬二蓮年年前三,而她,只是中游水平。
趙海軍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嘲諷道,“你那麽能,怎麽就沒考上大學?反而是成績比你差的一蓮考上了,你應該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別太自以為是。”
連翹的眼睛微眯,懷疑的看向喬一蓮,“是嗎?我也很疑惑,親愛的姐姐,你知道原因嗎?”
喬一蓮的臉色刷的慘白,四肢發冷,她什麽意思?為什麽這麽問?難道她……知道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