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番外三:白溯洄
她,藍色體恤,白色短褲,幹淨利落的馬尾,頭頂紅豔的三角梅,她看向我時冷淡卻又熱切的眼神,在她求助我的那一刻,心裏仿佛種下了不知名的種子。
看到她褲子上的血跡,我紅着臉把外套拴在她腰上,她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讓我心裏一悸。
之後,她的身影便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我覺得她的臉很熟悉,像在哪見過,但又想不起來。我曾多次去了那第一次見她的地方,三角梅開了又謝,謝了又開,我卻始終沒能再遇到她。
直到高二,在我們學校和另一個學校的籃球賽上,我又看到了她,她坐在對方的觀衆席上,左邊一個女生,右邊一個男生,聊的很開心。我全身的血液幾乎都沸騰了,完美地打贏了這場比賽,希望她能注意到我。可是,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球場上,一直和身邊的人有說有笑。比賽贏了,但我唯一的收獲是認識了尹初平,我的對手,同樣打籃球的知音。
我曾經去過他們學校,但是也沒有找到她。
大學,不經意間,我卻多次看到她和一個女生一起走,一瞬間,她的身影卻又不見了。
又是一場籃球賽,她又是觀衆,站在對方的一邊。我們隊伍再一次贏了比賽。賽後,我看到尹初平和她站在一起,挺熟的樣子。我走過去,她看向我的眼神很奇怪。大排檔的聚餐,我知道了她是尹初平的妹妹,名字叫尹蒹葭。
我把她記得清清楚楚,可她卻把我忘了。我多次向她暗示,甚至送了她胸針,可她什麽也想不起來。就在我打算忘掉回憶時,她突然興沖沖地找我,說她想起來了。無法形容我那個時候有多高興,比失而複得更高興。
一眨眼,尹初平和李萋萋就在一起了。我多羨慕他們,我以為,只要我對她好就行。可是那天晚上,我借着幫尹初平找李萋萋的名義找到了她,但李萋萋說,我要是真的對她好就離她遠點兒。我望向蒹葭,想從她眼睛裏得到些答案,可是她只是苦笑,好像在告訴我,李萋萋說的都是真的。
于是,我遠離她。很多次,我按捺不住,情不自禁要去找她,可以想到李萋萋的話,我就怕傷到她。那次去爬山,她居然讓我背林臻菀,我覺得心都要死了。可是一看到她紅腫的腳踝和手,還有她堅強的讓人心疼的笑,我心裏的氣全都散了。大概是愛她太深?
我沒有兄弟姐妹,家族企業必須由我來繼承。白天集團出事,林臻菀的父親提出聯姻,并買下了很多股份。他的心思我們家裏人都懂,不過是想掌控白天集團,但是沒有其他辦法,爺爺、我爸、我媽都很開明,問我願不願意,我沉默了。
生日那天,我很想能和蒹葭他們一起過,但是家裏人邀請了林臻菀過來。爺爺知道我不願意聯姻,就旁敲側擊問林臻菀。她對我的感情我都明白,我看着她,只希望她哪怕說一個“不”字,可是她說她是心甘情願的。所以,這樣看來,我不願意也不行了。
我趁着有限的時間,找到了蒹葭,告訴她我喜歡她。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以前向她提出那麽多次做我女朋友,她并不是拒絕,而是不敢相信我是認真的。她的小心翼翼讓我心疼,我希望能在有限的時間裏陪着她,我自私,我要讓她很愛很愛我,讓她一直忘不掉我,在我處理公司的事這段時間裏,她也忘不掉我,這樣等我處理好公司的時候回去找她時,她還是放不下我。
我很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所以在和蒹葭在一起後,我去找了林臻菀,和她談了談,最後達成“三年之約”。只是這三年裏,我不能跟蒹葭有任何聯系,我怕她會忘了我,會放下我。所以我用三個多月的時間,用盡全部力氣去愛她,對她好。我帶她見我的家人,我爺爺,我媽也都挺喜歡她。
我拍了很多照,放進她送給我的相冊裏,等我離開她,我想用這個相冊來時刻提醒她我的存在。問了她如果我丢下她跑了怎麽辦,我想讓她做好心理準備。我甚至在相冊裏唯一一張我的照片背面寫上了她給我的答案,想要提醒她,三年之後,我會來找她。但是,那個冬天,當我把相冊丢在她面前時,她眼睛裏閃爍的晶瑩液體,讓我覺得心如刀割,我在後悔,我是不是做錯了?
這三年裏,我活在商場的爾虞我詐中,我厭惡這個複雜的社會。我曾經無數次想過,拒絕聯姻,寧願放棄企業也要跟她在一起。可是我不能,并不是我放不下榮華富貴,只是,在我放棄這些後,我不知道我要靠什麽來給她幸福的生活,我不能讓她跟着我過苦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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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看到她去西餐廳應聘傳菜員時,我不知道她家裏發生了什麽,我能做的只是讓經理給她好一點的待遇。顏訴跟我從小一起長大,也在西餐廳做菜,我拜托她幫忙照看一下蒹葭,但是不能跟她說關于我的任何事。後來,他告訴我,在他們的交談中,他得知蒹葭的媽媽得了胃癌,并且拒絕治療,她一定很難受吧。
再後來,許青梅和尹初平的誤會,他們幾個關系的四分五裂,我頓時慌了,我不知道該怎麽去幫助他們。
當顏訴告訴我蒹葭的母親快不行了時,我能做的只是把錢送到他們那裏,我真的想狠狠抽自己兩耳光,自己愛的人最艱難的時候,我都不能去陪陪她,告訴她有我在。
我終于忍不住了,一個夜裏,我開着車去了她家。她房間的窗戶打開着,裏面透出微微的光,我看到她正在翻我留給她的相冊,翻着翻着,她的眼淚就掉下來了。到最後,她眼睛都哭紅了,還抱着相冊,死死捏着照片。我突然迷惘了,這本相冊留給她的究竟是什麽?這是我傷害她的證據!我恨我自己,恨我太自私。
顏訴告訴過我,她說她失戀了,我只能苦笑。蒹葭母親死後,顏訴突然問起我和蒹葭有什麽關系。我說,我就是你說的那個她欠扁的前男友。他想了很久,說,我明白,你是因為白天集團的事兒吧。我點頭。他問我,知不知道蒹葭是被她媽從孤兒院領回來的。我說知道,說完這話,我看着他皺起的眉頭,突然想起,他妹妹四歲在海邊失蹤了。我說,她不會是你親妹妹吧?他點點頭。我說,她一定不願意相信她自己是你妹妹吧。他又點點頭,說,她甚至不願意讓我做DNA鑒定。我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小盒子,裏面裝着的是我給她剪頭發時悄悄留下來的她的頭發。顏訴拿着這頭發去做了DNA鑒定,結果還真的有血緣關系。
我笑了,這世界上,的确是有緣分的,小時候,我媽就常說起老顏家的小女兒,乖巧可愛,本來想給我和她定個娃娃親,可是四歲時走丢了。我小時候是見過她的,只是年紀太小,根本沒辦法清楚記得她的模樣,因為見過,十四歲見到她時,才會有一絲絲熟悉感。
那天,他們一起去海邊把蒹葭養母的骨灰灑進大海裏。其實,我一直在不遠處的小樹林裏看着他們,其實,是看着她。經過了這些事,她好像成熟了不少。
三年的水深火熱,我感到身心疲憊,唯一支持着我的,是她厚着臉皮扯着我問“一陣子是多久”時燦爛的笑臉。公司終于恢複正常,林臻菀也遵守她的承諾,取消了訂婚,去了美國。其實,我挺對不起林臻菀,我知道她為我做了很多,但是感情的事,并不是有付出就有回報。
冬天,C大放寒假前的最後一天,我去C大,想去看看這個我生活過的地方。
出了校門,我去校門左邊的馄饨店裏點了一碗馄饨,這是我很懷念的味道。吃着吃着,就看到店外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我追出去,她就在我前面,飛奔,又四處張望,我不知道她在找什麽,我也跟着追她。只是,我剛剛吃了馄饨,實在太飽了,一直沒能追到她。
她沖過斑馬線,到達對面馬路時,她突然停下來了,綠燈也變成了紅燈,我只能站在馬路這邊看着她。她望着頭頂上光禿禿的三角梅樹,開始掉眼淚。
我冷靜緩慢的走過去,我的心情是不允許我這麽慢的,但是我不敢毫無顧忌地沖過去,電視劇裏經常有,戀人久別重逢,最後隔着一條馬路,卻又被車禍硬生生的分開了。當我安全到達馬路對面時,我看着她的背影,說:“你在做什麽?”
她吃驚地回過頭,用一雙淚眼看着我。
好吧,其實我是想說幾句矯情的話:“我回來了,你不要哭了,有我在。”
她曾經無數次問過我,我說的“一陣子”究竟是多久,我一直沒告訴她。四歲的我見到她也不懂什麽情愛,但從我十四歲生日那天遇見她,到我二十一歲生日那天我告訴她“喜歡一陣子了,剛剛決定開始愛你”,整整七年,不多也不少。
我喜歡了她七年,但是,我要愛她餘生。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