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莫大石一腳将殺到面前的侍衛踢開,一手抓着康毅,一手揮舞着匕首将另一個侍衛臉頰上削去一塊肉。

“想要你們的二公子就統統住手!”

侍衛和兵士們動作果然遲疑,被心狠手辣的對手們添了好幾道傷。

康毅呸的朝莫大石吐口唾沫。

莫大石衣服上還沾着血,滿臉戾氣。反手一耳光扇在康毅臉上。“小王八蛋,你再試試!”

康毅腦袋嗡嗡嗡的響。

“住手!”領頭的侍衛喝到。“放了二公子,王爺可以對你從輕發落。”

莫大石目光掃視被兵士們從騾車中一個個抱出來的小孩,冷笑不語。

晨光朦胧,天色發白。

再不走等大批士兵到後再走可就難了。莫大石心中念頭急轉,性命為重,終究放棄了拿康毅換財寶的念頭。徑自喝到:“退後!把路讓開!”

連主事此時已奔至城門下,滿頭大汗,猶豫不定。偏偏大部分人都拿眼看他,蓋因他是此時官銜最高者。派去王府報信的人才剛走,大理國都雖比不上汴京,可也不小,援兵總要幾刻鐘才能趕到

連主事苦不堪言,擦擦額頭的汗。“只要別傷害二公子,其它一切好說。”按莫大石的要求令衆人後退。

賊人們用刀劍護在身前,朝莫大石靠攏。

“牽馬來!”莫大石拿匕首抵在康毅脖頸,朝連主事吼道。

連主事的汗流得更快了,無奈的吩咐人牽馬。城門處的大頭兵哪裏有資格騎馬,到時王府的侍衛們帶來幾匹。

侍衛們投鼠忌器,只能默認連主事的吩咐,把自己的馬讓出來,一共三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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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放了二公子再給你們馬。”連主事道。

賊人們哈哈大笑,莫大石手稍稍用力,刀刃刺破康毅的脖子。連主事吓得噤口。

兩個賊人上前三兩下打翻牽馬的兵士,将馬搶了過來。

馬牽過來,莫大石挾着康毅騎上最精神的一匹,丢下一句“兄弟們來日再見”,匕首往馬屁股一紮,馬兒吃痛,四蹄甩得飛快。

城門已經打開,莫大石飛馳而去。

“大哥——”

“直娘賊——”

咒罵聲和兵刃交接聲交織成片。

“媽的!我先追上去!”領頭的侍衛搶了一匹馬,追了上去。

另一個牽馬的賊人翻身上馬,學着老大,随手撈了個丫頭做人質也逃之夭夭。把兄弟們的咒罵甩在身後。

康毅很快被快馬颠暈過去,再醒來,只見周圍林木蔥郁,山路盤旋,夕陽餘晖,卻不知其所在。

身上又累又痛又餓,剛撐起上半身,眼睛一陣發黑,又倒了下去。身下泥土濕潤青草茂密,倒沒撞疼。

細細輕柔的聲音鑽入耳朵。“吃點東西吧。”

冰涼的物事湊到他唇邊。

康毅閉着眼睛緩了一陣再睜開眼,瞧見白飛飛關切的看着他,手裏托着一枚果子。他吃驚道:“你怎麽在這兒?”

白飛飛道:“你先吃了果子,我再慢慢講給你聽。”

康毅早就餓得眼冒金星,三兩口将白飛飛摘的十幾枚野果吞下。他自幼教養良好,即使餓極了吃相也不顯狼狽。

他一邊吃東西,一邊聽白飛飛講話。原來出城時倒黴被另一個搶了馬的賊人擄去做人質的就是白飛飛。兩個賊人一先一後逃出城,不敢走官道,直奔這深山老林,連馬也棄了。“他們約莫還打着将咱們倆賣了的主意,所以沒傷害我們。只不過也沒給你上藥,你都昏迷快一天了,我真怕……”

怕什麽她沒說。

康毅想着她一個小女孩經歷這番磨難,好容易逃出生天,卻又倒黴至極的重回人販子的手中,縱然她聰明過人,可沒了同伴只有兇惡的歹人,怎能不害怕!

康毅握了她的手,安慰道:“別怕,我會保護你。”

白飛飛一怔,随即微笑點頭。“嗯。”

被人依賴的感覺給了康毅鼓舞,他環視周遭陌生的景致,尋找道路。但深山密林,崖岸森森。除卻一處印着雜亂的腳印和折斷的枝枝葉葉外可以看出有人通過,竟找不出道路。

說話聲隔着枝葉傳來。

“大哥,咱們要在荒山野嶺待多久啊?”随着說話聲漸近,一個拎着兩只野雞的男人分開樹枝出現在康毅的視野中。

他身後瘦長臉中年漢字罵道:“想死就自己滾下山。”

那手下似乎很懼怕莫大石,讪讪移開視線,瞧見康毅醒了,罵罵咧咧的上前就要踹他:“媽的,都是這小兔崽子,害得咱們大好基業毀于一旦……”

康毅蜷縮着身體,拿屁股對着他,屁股挨了兩腳,痛是痛,卻不會傷及髒腑。

“行了行了。”莫大石不耐煩的說。“小丫頭,去撿柴火。”荒山野嶺的,他們倒不怕這兩個小孩跑了——如果他們不怕跑到野獸的肚子裏去的話。

兩人把野雞拔了毛,用白飛飛撿的柴火烤了吃。

“呸呸,連鹽巴都沒有,淡出個鳥!”那手下啃了幾口又開始抱怨。

沒有抹鹽的烤野雞仍然很香,野果子似乎消化完了,康毅的肚子又開始咕咕的叫喚,連白飛飛都忍不住咽口水。

手下嫌棄歸嫌棄,卻沒有把野雞肉分給兩小孩的意思。

烤肉的香味不僅吸引着兩個孩子,還吸引了別的——一雙綠瑩瑩的眼睛在草叢中若隐若現。

太陽已經在山間消失,黑暗籠罩大地。

一陣腥臭随風飄來。

喬家的房屋建在一處向陽的坡地,背靠斜坡,正前方是一塊空地,被開辟成菜田,種着幾樣常見的菜蔬。幾只雞踱着步悠閑的在菜田間閑逛,時不時低頭啄幾下。菜田邊緣隆起兩塊土包,土包前樹立兩塊散發着新鮮樹木氣味的木板,原來是兩座新墳。

三間木屋休整得整整齊齊,屋內落了薄薄的灰塵。

康敏收了最後一針,牙齒咬斷細線,撫了撫,将麻衣遞給喬峰。

喬峰沉默的穿上孝衣,走出屋子,跪在墳前。

康敏在他身旁跪下,将紙錢撕開,一張一張投入火盆。黑色的殘餘和着灰煙盤旋而上,嗆人的氣味充斥鼻尖。

白色的麻衣和泛紅的眼眶形成鮮明的對比。

康敏做夢也想不到再次拜見喬峰的養父母竟然是在他們的墳前!誰殺了他們?為什麽?康敏和喬峰不得而知。

他們唯一知道的是——養父母的慘死必定和喬峰有關!

一對普通平凡的老農人夫婦能有什麽特別之處引來殺人兇手?他們唯一的特別僅是有一個叫喬峰的養子!

養父母受他連累慘死,喬峰的心中的煎熬痛苦可想而知。他上山之時還想着養母見到就別的孩子是否會殺雞給他吃……沒想到……

康敏心裏堵得難受。

“敏敏,謝謝你。”喬峰的嗓音嘶啞。

康敏微怔。

喬峰握住她的手,眼睛看着灰煙袅袅的火盆,并沒有注視康敏。“多謝你還肯陪着我。”

康敏啞然,回握着喬峰的大手,失落道:“我只怪自己什麽都幫不上忙……”

“不!敏敏,你不知道對喬峰來說,你有多重要。”喬峰道。有些話他永遠無法說出口,堂堂男子漢做女兒情态何其可笑。然而,他內心确實如此。養父母的橫死給他增添了新的負擔,身世、血仇、恩怨,失蹤的生父,反目的兄弟,茫然的未來……如今又加上養父母的性命。

從洛陽到太行山,從太行山到雁門關,從雁門關到少室山……自始至終陪在他身邊的親人,只剩下康敏。天地之大,總還有她這麽一個人願意接納他,陪伴他,對他不離不棄……也讓他知道不至于孤獨。

簡單的喪儀過後,喬峰不得不再次和康敏告別,孤身潛入少林。他的足跡踏遍少林,期間不乏驚險之處,更是數次險些被少林高僧察覺。

皇天不負有心人,晝夜不分的辛苦總算得到回報。

“我想阿爹既然偷習了少林武功,那他肯定去過少林藏經閣。所以我接連七八天躲在藏經閣裏,那天晚上果然叫我瞧見有個灰衣人摸黑溜進了藏經閣。可惜我太激動撞響書架被他發現。”喬峰嘆氣,繼續道:“他身法奇妙,衣不沾塵、落地無聲,可見內力之醇厚,輕功之精妙。上次錯過後我又接連等了半月,卻再沒見着爹爹的蹤跡……”他露出消沉的神色。

康敏努力作出期待的模樣:“既然能發現一次,以峰哥你的武功肯定就能找到第二次,你別急,咱們慢慢找。”

喬峰颔首,實則心裏有幾分焦急。

他太渴望生父還活着,迫不及待的期盼見到他!

與康敏匆匆見了一面,喬峰便離開,返回山上。

康敏在山下除了偶爾去喬家故居打掃,最常做的事就是寫信打發時間。盡管不知道她寫的信會不會送到康毅或者康召的手中,也不知道有沒有收到回信的一天。

上次買的信紙和筆墨快沒了,正好次日逢雙,鎮上有集市,康敏便去鎮上買日用品。沒想到遇上一個人——葉二娘!

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康敏并沒有認出她,當時她們正好在同一家繡房買絲線。葉二娘穿着藍色的粗布裙,碎花帕子包着頭發,渾身上下無一樣首飾,仿佛一個普通的農婦。她先瞧見康敏,神色慌張的後退,撞倒了店家的屏風,引起康敏的注意。

康敏看見她臉上的血痕才想起對方的身份。

那場給予喬峰重創的除惡大會原是為了四大惡人而開的。雲中鶴斃命于喬峰掌下,段延慶重傷逃走,南海鱷神和葉二娘武功盡失被囚禁于丐幫,原打算在除惡大會上當着天下英雄的面将他二人正法,後來發生變故,喬峰和康敏離開丐幫,卻不知葉二娘又是怎麽逃出丐幫?

康敏對葉二娘的厭惡起于葉二娘擄走康毅,後來知道葉二娘的所作所為更是痛恨萬分。她不知道葉二娘受過多大的刺激才會如此報複社會,她只知道那些失去孩子的母親和被葉二娘殘忍害死的孩子既無辜又可憐。

即便葉二娘失去武功也不能彌補她犯下的罪孽!

葉二娘踉跄後退兩步,推開指責她的繡娘,落荒而逃。

康敏丢下手上的繡線,快步追上去。

今日十裏八鄉的百姓都來趕集,路上人來人往,許多都與葉二娘的打扮并無二致,康敏很快便跟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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