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尹生是個透明人。

是那種扔進路人堆裏都不會被發現的那種。

父母離異, 無人教養。家庭原因導致他的性格陰郁又厭世。

末世降臨的時候, 他正一個人關在房間裏。

這也就是為什麽一開始的時候他能逃過一劫的原因。

不過因為食物的關系,所以他必須走出去。

其實對于喪屍, 尹生并沒有什麽害怕的。

他真正害怕的是人類。

那些人像瘋了一樣。

不管是人還是喪屍, 逮住就殺。

那天尹生一個人出去收集物資,千辛萬苦找到兩個面包, 被人發現了。

那些人瘋狂的湧過來要搶他的東西。

甚至連那些蘿蔔大的豆丁孩子都能因為食物,惡狠狠的對他咬上幾口,迫使他松開手裏的面包。

那個時間,尹生就想, 要是他能不被那些人看到就好了。

尹生不知道當時自己心裏的願望有多強烈,他只知道, 自己消失了。

那些人看不到他了,像無頭蒼蠅似得到處亂轉。

尹生拿走了他們全部的物資,然後打開了大門,把喪屍放了進來。

那些人瘋狂大叫,歇斯底裏, 像悲慘的喪家犬,在喪屍圈裏四處亂竄。

可依舊沒有逃過喪屍的嘴。

當時看着那一幕, 尹生咧着嘴, 大笑不止。

多好玩啊。

殺人比殺喪屍有趣多了。

從那個時候開始, 他的性格就徹底扭曲了。

他覺得自己變成了這個末世的主宰。

他可以掌控一切。

雖然現在他被麻袋套住了, 還被暴揍了一頓, 但尹生知道, 這些人根本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果然是你。”

倪陽擰眉,一把扯開麻袋。

被揍得一臉血的尹生坐在麻袋裏陰險的笑,嘴角還在往下淌血,連牙都掉了幾顆。

既然已經撕破了臉皮,倪陽也不再僞裝。

時間緊急,她一把拽住他,急急問道:“你們是不是劫持過一輛煤區的車。裏面還有兩個異能者?”

尹生的臉上一點都不見懼色,不問反答,“你們是煤區來的?聽說煤區出了一個雷電系的異能者,還是個女人,原來就是你啊。”

說到這裏,尹生詭異一笑,“就算你們抓住了我,也逃不出去的。整個村子裏都是我們的人。你們只是甕中鼈而已。”

“啪嗒”一聲,房門突然被打開。

範麥出現在門口。

她身後站着十個舅子。

房間內的五人齊齊看過去。

尹生笑道:“你看,來了。”

十個舅子沖了上來。

作為送死小分隊隊長,蘇軟軟立刻表示我先沖,你們墊後!

然後被架着細胳膊細腿架了回來。

她失敗了。

他們被堵在了屋子裏,果然就像尹生說的,變成了甕中鼈。

“本來也不想鬧這麽僵的。”

範麥長得并不算驚豔,平時一副窩囊廢的樣子,也看不出任何厲害的端倪。

就像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女。

但此刻,黑暗中,她開口說話的聲音卻帶着一股奇怪的音調,似乎有一種讓人沉淪的魔力,猶如伫于礁石之上,妖媚蠱惑的人魚塞壬,用那美麗的歌喉,指引着船只撞像礁石。将人拖入深淵之境。

倪陽一直極力避免跟這些人正面沖突,期望能在保護大家安全的情況下找到并救出她的妹妹。

可是現在,情況似乎失控了。

倪陽敏銳的感覺到。

比起尹生,範麥顯然更危險。

“殺!殺光他們!”

尹生興奮的嘶吼,說話的時候因為剛才被打掉了牙,所以還有點漏風。

倪陽想開槍,可是她發現,在範麥的聲音裏,她連槍都舉不起來。

“你是個正直的軍人,你堅守你的誓言。可在這樣的末世之中,終有一天,你會背棄于它……”範麥沉靜的目光看向肖彘,黑暗中,那聲音猶如從地獄而來,像裹着糖漿的毒霜。

肖彘神色一頓,只覺自己的腦袋渾渾噩噩,連槍都握不住。

“啪嗒”一聲,他的槍砸在了地上。

肖彘跪了下去,似乎是極累的閉上了眼。

高壯的身體像座小山似得微微拱起,如石雕般沉默了下來。

這一變故,讓房間裏的衆人都變了臉色。

倪陽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

只有十個舅子和尹生像是習以為常似得,臉上露出可怖的笑。

範麥緩慢轉向倪陽,語調輕緩如春風,卻其實卻是一把把尖銳的尖刀,戳進她心口,“你是個很強的女人,你可以稱霸末世,可是你有一個軟肋,你的妹妹……”

倪陽頓時睜大了眼睛,高挑的身形往前一撲,原本應該矯健的動作卻像是無力般掙紮在地。

她赤紅着一雙眼睛,在範麥如惡魔吟唱般的詭異聲線中,漸漸閉上了眼睛。

“你們……”

範麥轉頭,看向蘇軟軟和陸時鳴。

無底的噩夢,殘酷的深淵在召喚,堕入吧。

她擡起手,然後緩慢落下,猶如魔鬼的低喃,“睡吧。”

角落裏,陸時鳴擡手,将蘇軟軟即将軟倒的身體護在懷裏,然後目光深沉的往範麥的方向看了一眼,最後裹着被子,躺到了床上。

……

肖彘行走在渾噩之間。

他看到前方有光。

有男人熟悉又爽朗的聲音傳過來。

“肖隊長,快過來!”

肖彘神色一頓,然後看到了好兄弟的臉。

他們不是,都死了嗎?

肖彘慢吞吞地走過去。

看到一張張模糊又熟悉的臉。

他的神識開始恍惚。

他想,原來大家都沒死。

什麽末世,都是假的吧。

肖彘剛毅的臉上露出笑。

他大步流星的朝隊員們走過去。

大家勾肩搭背的湧上來,叽叽喳喳說着話。

都是一些日常的抱怨和男人間熟悉的玩笑。

肖彘心裏越來越放松。

什麽末世,果然都是假的。

“肖隊長,聽說前面一輛面包車發生了事故,臨時調我們去處理一下。”

有人過來傳話。

肖彘點頭,立刻進入角色。

面包車在行駛過程中撞到了護欄。

差一點就要掉下懸崖。

聽說是因為面包車無故超載引起的。

肖彘作為隊長,身先士卒,不管隊友們的勸阻,一個人綁着安全繩,慢慢靠近半個車頭已經傾斜入懸崖口的面包車。

“咔噠,咔噠……”

面包車裏發出撞擊聲。

肖彘提醒道:“別動,不要動!你們現在非常危險!千萬不要動!”

可是撞擊聲越來越大,面包車搖搖欲墜。

肖彘沒辦法,只能加快速度。

他靠近面包車,用手裏的工具強硬打開了變形的後車廂。

有一只手伸了出來。

肖彘一把抓住,将人拽出來。

“殺,殺人了……”

那個人猛地推開肖彘往前跑。

面包車裏面的人蜂擁而出,肖彘被撞了一個踉跄。

腳下一滑,掉下去許多碎石,離懸崖只差半米,幸好隊員們拉住了他。

“隊長!”

“沒事,不用過來!”

肖彘阻止隊員涉險,往車廂裏看去。

裏面有個人滿臉是血,手裏還抓着一個人在啃。

肖彘神色一沉,“大家不要驚慌!”

肖彘端起槍,對準那個人。

面包車裏超載十幾個人,逃出來後紛紛往士兵們身後躲。

那個滿臉是血的人扔掉手裏的屍體,爬了出來。

不過因為面包車早已傾斜至極其危險的高度,所以那個人只堪堪伸出一只手,就被面包車帶着一起跌落了懸崖。

肖彘微微皺眉,向前一步,然後驚悚的看到不遠處的峭壁上,那個人挂在岩石上,四肢歪曲成奇怪的弧度,像一只四腳蜘蛛般的往上爬。

怎麽可能,這樣摔下去還沒死……

“隊長!有幾個人不對勁!”

“先送醫院!”肖彘暫時放下疑惑,立刻開始善後。

去醫院的路上,外面亂成一團。

交通堵塞,到處都是嘈雜而瘋狂的人群。

“隊長,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坐在肖彘身邊的士兵神色緊張的四顧,突然神色一頓,指着車窗外面的混亂道:“那些人……怎麽好像電影裏的喪屍。”

喪屍?

肖彘神經一緊,想起懸崖壁上的那個人,頓時面色難看至極。

到了醫院。

醫院更亂。

肖彘努力和兄弟們一起維持秩序,沒看上病的群衆們捂着自己被咬得鮮血淋漓的胳膊瘋狂嘶吼。

整個世界,猶如地獄。

另外的武裝士兵很快出現,極力控制混亂。

“肖隊長,你弟弟好像也受傷了。”

有認識的人出發救援,看到肖彘的弟弟,就順手帶了過來,卻沒想到肖彘也正好在醫院。

“隊長,這裏有個病床空出來了!”

“先讓給其他人。”

肖彘也不想使用什麽特權,肖寶寶的傷口不深,他可以自己處理。

場面好不容易鎮定下來。

肖彘自己摟着哭得面色漲紅的肖寶寶處理傷口。

也不知道是被誰咬的。

那麽小的孩子,硬生生被撕咬下來一塊肉。

“大哥,謝謝你救了我們啊。喝點水吧。”

有人過來送水,是剛才面包車上逃出來的人。

肖彘拒絕道:“你們喝吧。”

那些也有幾個人圍上來,居然還有好幾個大男人,拽着肖彘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磕頭,表示感謝,并将自己身上的食物送給他,“謝謝你們,謝謝你們……”

這些人經歷了生死大關,方知生命的珍貴。

肖彘立刻把人扶起來。

那張剛毅的面容乍一看不近人情,卻是個心腸極為柔軟的男人。

突然,大批武裝士兵持槍沖撞進來,“是喪屍!喪屍潮爆發了!把醫院封鎖起來!被喪屍咬過的人已經感染喪屍病毒!受傷的人通通就地槍決!”

肖彘拿着消毒水的手一頓,立刻灑出大半瓶。

肖寶寶疼得直叫喚。

肖彘下意識伸手捂住他的嘴。

圍着肖彘的人低頭,看到肖寶寶的傷口,紛紛後退。

“隊長,寶寶他是不是被喪屍咬了……”

身邊有隊友在說話。

“被喪屍咬過的人就地槍決!”

周圍的武裝士兵不停地吼。

肖彘身邊越來越空,只有肖寶寶疼痛的嗚咽聲。

他擡頭,看到一張張模糊的臉。

他看不清他們,但是他們的聲音卻那麽清晰的傳入肖彘耳中。

“那是一只喪屍……”

不,這是他的弟弟,親弟弟。

周圍受傷的人被就地槍決,有反抗的也被一起殺了。

一瞬間,整個醫院變成了一片血場。

肖彘只覺自己好像被撕裂成了兩半。

他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被分裂出去的那個人。

穿着跟他一樣的軍裝,手裏拿着跟他一樣的槍。

臉上卻滿是冷漠和決絕。

那個男人舉起了手裏的槍,對準肖寶寶。

周圍的人發出一聲又一聲急促的催促。

“快點開槍,殺死這個喪屍!”

“這是一只喪屍!不能留他!”

“隊長,我們是軍人!不能留下這只喪屍!”

軍人,他是軍人,要開槍,一定要開槍。

可是,不,不行,不能開槍!

不能開槍!

肖彘在心裏嘶吼,卻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那是因為他緊張恐懼到了極致。

他對國家,有極致的忠誠。

可那是他的親弟弟!

肖彘的身體被拉扯到極致。

那個被分裂出去的男人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後扣動了扳機。

肖彘看到肖寶寶那雙漆黑水霧的眸子懵懂的朝他看過來,殷紅的小嘴輕張了張,像是在叫他“哥哥”。

然後被子彈貫穿腦部。

“啪”的一聲,綻放出一朵漂亮的血花。

那一瞬間,時間靜止。

肖彘耳朵一陣耳鳴,眼前一片渾黑,什麽都聽不見,什麽都看不見

不!

肖彘呲目欲裂,猛地沖過去。

伸出雙臂,一把抱住肖寶寶軟倒的小小身體,跪在地上,淚流滿面。

“啊!”

肖彘終于發出一聲嘶吼。

那嘶吼猶如帶血扯肺,幾乎要将他五髒震碎。

……

倪陽睜開沉重的眼皮,神思有些混沌。

斑駁的白牆,老舊的沙發,雜亂的衣物,還有各種泡面零食袋子,整個屋子就像是一個垃圾堆。

是熟悉的家。

卧室的門發出一聲輕響。

從裏面走出來一個女孩。

看年紀也就二十出頭,衣不蔽體,身後跟着一個男人。

“倪媚!”倪陽擰眉,神色嚴肅至極。

男人看一眼倪陽,光着膀子,感興趣的上下挑眉。

倪陽鳳眸一眯,冷聲道:“滾。”

男人一怔,臉上露出幾分懼色。

倪媚冷哼一聲,并不管倪陽,只是轉頭拿了男人的皮夾,抽出一些錢,然後笑盈盈的把男人送出門。

倪陽上前,一把拽住她,“倪媚,你缺錢就跟我說。”

“是啊,你有的是錢。可那是你的錢,關我什麽事!我就算是餓死也不要你的錢!”倪媚聲音越來越大,她使勁甩開倪陽的手。

倪陽看着倪媚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跡,雙眸通紅,“你為什麽這麽不愛惜你自己。”

“愛惜?我那麽愛自己,哪裏不愛了?還有,你憑什麽管我?要不是你,爸媽也不會死!都是因為你!你這個喪門星!”倪媚聲嘶力竭的罵道:“你怎麽不去死!”

吼完,倪媚轉身,沖了出去。

倪陽在原地靜站片刻,然後伸手抹了一把臉,急匆匆的追出去。

外面的世界一片昏暗,天空陰沉猶如醞釀着一場滔天巨難。

倪陽站在門口,看到倪媚被喪屍淹沒,那張豔麗的臉上滿是驚恐之色。

那頭深藍色的染發,也被鮮血染紅。

“倪媚!”

……

鼓噪的夏夜。

小少年坐在檐下。

涼風輕襲,帶着獨屬于鄉村的泥土芬芳。

“咔噠”一聲。

鐵門被人推開,一個穿着西裝的男人走進來。

少年聞到熟悉的酒味,神色一凜,立刻往樓上房間跑。

男人在樓下罵罵咧咧,一個戴着帽子的老人走出來,低低勸了幾句。

男人一把将老人推開,叫嚷着喊,“陸時鳴!臭小子,給老子滾出來!”

少年鎖好門,抵上桌椅,然後躲進衣櫃裏。

繁星如燈,從窗戶落入,只照亮一角。

少年透過衣櫃上那小小的一個圓孔,看到一束細小的光。

他伸出手,将圓孔堵住。

衣櫃裏不透一點光亮,猶如密閉空間,令人感覺安心。

外面罵罵咧咧的聲音在半個小時後消失。

又半個小時,有人過來敲門。

“他睡了,出來吃飯吧。”

陸時鳴從衣櫃裏爬出來,細瘦的身體吃力的挪開桌椅。

門外是老人那張壓在帽檐下的臉。

老人顫顫巍巍的帶他去廚房。

“你叔叔生意不好做,天天喝酒,他也沒辦法。當年要不是你媽選了你爸,你叔叔也不會這樣……”

陸時鳴沉默的吃飯,老人總是這樣絮絮叨叨。

生活日複一日,直至那一天。

“爺爺。”

“去,替爺爺拿把斧頭過來。就在那個屋子裏。”

老人點了點後院的那座平房。

少年陸時鳴點頭,往那間平房走去。

平房沒有鎖,少年一推就推開了。

屋子長久沒有打掃,裏面落滿了灰塵,似乎還有隐隐的酒氣。

少年陸時鳴剛剛轉身,突然就聽到了門口傳來上鎖的聲音。

少年陸時鳴怔了怔,愣愣朝門外喊了一句,“爺爺?”

“時鳴啊……”

身後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

少年陸時鳴的身體霍然僵硬。

他連轉身都不敢,就那麽愣愣站着,就像是被黏住了。

“時鳴啊,過來。”

身後男人的聲音越來越近。

夏日的天陽光炙熱。

少年陸時鳴能看到男人的影子落在地上,像野獸似得将他吞噬。

“叔,叔叔……”

“對,沒錯,是叔叔。”

男人醉醺醺的走過來,手裏還拿着一個酒瓶子。

少年陸時鳴瞪着一雙通紅驚懼的眼睛,單薄細瘦的身體終于緩慢轉了過去。

細碎的陽光下,男人雙目赤紅,渾身酒氣。

身上就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已經泛黃,沾着惡心的酒漬。

空氣裏除了灰塵的味道,就是夏日灼熱的陽光。

陸時鳴猛地轉身,使勁拍打着門。

“爺爺,爺爺放我出去,爺爺!”

“叔叔在這呢,怕什麽。”

男人猛地過來,一把掐住少年陸時鳴的脖子,然後面色突然猙獰,“媽的!白眼狼,跟你媽那個賤女人一模一樣!看不起老子!看不起老子!”

纖細的少年被按在門板上,淚流滿面的使勁喘氣。

“那個臭婊,子!臭婊,子!”

男人突然發難,對着少年又打又踹,然後猛地頓住。

少年身上的衣服被扯開,露出纖細單薄的身體。

黑發淩亂,露出紅腫的眉眼,帶着雌雄莫辯的美。

“你跟你媽媽長得真像。”男人的聲音突然沉靜下來。

少年卻只覺渾身陰寒,“叔叔,我不是媽媽,我不是……”

男人手裏的酒瓶猛地朝陸時鳴砸過去。

“嘩啦”一聲,血花四濺。

少年腦袋一懵,只覺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血霧。

他使勁睜大自己的眼睛,看清楚面前的男人。

猙獰又惡心。像條失控的狗。

突然,“砰”的一聲,門突然被打開,漫天白花鋪天蓋地而來。

男人猙獰的臉被淹沒其中。

一個纖細嬌柔的身影站在那裏,朝他伸出了手。

她的身後,是傾灑的日光。

少女漂亮的仿佛不似真人。

少年呆愣愣的擡頭,血從臉上淌下,聞到的卻不是粘稠的血腥味,而是花香……

陸時鳴猛地驚醒,鼻息間似乎還殘留着那股甜到發膩的味道。

侵入他的四肢百骸,拉扯他腐朽的靈魂,将他拽出那暴戾的深淵。

房間裏很安靜。

其他人還睡着。

陸時鳴伸手撫了一把汗濕的黑發,臉上露出詭異的笑,低喃一句,“這種異能,還真是十分有趣。”

陸時鳴垂眸,看到被自己摟在懷裏的蘇軟軟。

小姑娘裹着一件厚實的羽絨服。

帽子上圍了一圈細白的絨毛,将她的小臉蛋團團圍住,像嬰兒似得蜷縮在他懷裏酣睡。

她紅着小臉蛋,小嘴巴吧砸吧砸的不知道在吃什麽。

男人慢條斯理的伸手,把人往自己身上一攏。

他輕輕垂目,嗅到小姑娘身上的香氣。

一如記憶中那般熟悉,猶如他的生命之源。彙入潺潺流動的血液之中,那種壓抑和悲痛,以及不可忽視的暴戾,如雪霁之日,緩慢消融。

蘇軟軟夢到一只巴掌大的陸時鳴舉着斧頭來砍她。

一邊砍,一邊還在喊。

“是兄弟,就來砍我!”

蘇軟軟表示我們不是兄弟,我們什麽都不是,你別砍我啊!喊完突然發現陸時鳴就那麽點大,她為什麽要怕他?

蘇軟軟停下來,擡起自己的jio,往下一跺。

陸時鳴就被她踩在腳底下了。

蘇軟軟用力碾了碾,然後就嘻嘻嘻的被自己笑醒了。

這個夢實在是太美好了。

以至于蘇軟軟看到陸時鳴的臉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他不是被她踩死了嗎?

居然是夢嗎?

實在是太可惜了。

正面對上陸時鳴那張俊美到極致的臉。

然後又看了一眼兩個人的姿勢。

蘇軟軟立刻一臉驚恐的掙紮。

要不是看你有幾分姿色,我早就打死我自己了。

小姑娘漂亮的大眼睛裏含着淚花,楚楚可憐的望過來。軟綿的唇帶一點粉嫩之色,輕輕抿着,仿佛含了極大的委屈。

男人吐出幾聲戲谑的輕笑,更加圈緊了人。

“軟軟要是再不醒,我就要幫你人工呼吸了。”

你為什麽要一臉興奮的說這種話?

蘇軟軟剛剛張開的小嘴巴立刻就閉上了。

然後使勁用力喘氣,努力表現。

她呼吸的很好,不用了。

陸時鳴纖細的胳膊圈住蘇軟軟的嬌軟的身體,細薄的唇貼着她的小耳朵,似觸非觸,噴吐着熱氣。

蘇軟軟不知道為什麽,渾身一軟,就跟沒了骨頭一樣。

男人的手掐住蘇軟軟的小臉蛋,輕輕扯了扯,語氣和緩,像是人間四月天,“軟軟真是擔心死我了。”

小臉蛋被扯的變形的蘇軟軟表示不要以為我可愛,你就可以欺負我。

男人嘆息一聲,仿佛如釋重負,“幸好軟軟醒了。”

蘇軟軟也跟着松了一口氣。

突然,陸時鳴斂了笑,目光深邃的望過來,像是要穿透這副皮囊,望進她的靈魂深處。

男人的眸光,就像是汪洋大海。

神秘又危險。

殘酷又美好。

那種平靜表面下隐藏着的血性之氣,仿佛能沖破任何屏障。

霸道又殘忍。

蘇軟軟立刻緊張的滾起來,看到還在地上躺屍的倪陽和肖彘。

“他們怎麽還沒醒?”

然後馬上跑過去關心的先摸了摸肖彘的腦袋,然後又去摸了摸倪陽的腦袋。

“你們沒事吧?”

“噗!”肖彘吐出一口血來,渾噩轉醒。

倪陽也掙紮着爬了起來。

陸時鳴靠在牆邊,朝蘇軟軟招手。

“我也受傷了。”

男人伸出自己的一根手指頭,上面有一點細小的傷口,再過一分鐘就要自己愈合了。

蘇軟軟立刻心疼的替他吹了吹,然後噓寒問暖。

“一定很疼吧?”小姑娘眨着那雙大眼睛,水霧霧的似乎盈滿了關心。

男人風情一笑,似乎十分滿足,“沒事。”

小傻瓜,我只是嘴甜,心裏沒你。

渣女蘇軟軟牌在線配音。

……

深沉的夢魇,半真半假,勾起人心底最深的無力掙紮。

每個人都會有心底最不能觸碰的軟肋。

範麥的異能,就是将這些軟肋編織成噩夢。

這種精神上的摧殘,可比身體上的傷害來的要可怕多了。

大家陸續醒來。

神色呆滞,像是夢到了極其可怕的東西。

突然,房門被打開。

範麥披頭散發的出現在門口。

而倪陽和肖彘卻是神色渾噩,像是突然癡呆。

範麥雙眸放光的看向衆人。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幫我救救我兒子吧。”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範麥居然直接就朝着他們跪了下來,并不停地磕頭,不停地哭,聲嘶力竭。

蘇軟軟為了避免折壽,立刻跳到了陸時鳴身上。

她絕對不是怕。

這個時候,倪陽才像是突然驚醒。

她立刻端起槍,對準範麥,“你兒子怎麽了?”

“我兒子剛才被老板派來的人帶走了,他,他才十二歲啊!他們明明說只要我照他們說的去做,他們就會放過我兒子的……可是他們不僅想挖我的晶核,還搶走了我的孩子……”

範麥的異能太強大。

垂涎的人太多。

甚至于那位老板親自下命令,要範麥的晶核。

範麥雙眸癡呆,神色怔怔,像是陷入了一個噩夢。

此刻的她,哪裏還有剛才的氣勢,十足就像是個弱小無依的婦女。

倪陽滿臉戒心,顯然不相信她。

“你不是有異能嗎?”

範麥搖頭,涕泗橫流,“沒用的,我的異能對他們沒用的。那些人就是行屍走肉!”

“我會贖罪的,我會贖罪的!我的孩子是無辜的!”突然,範麥擡起了頭,“我把晶核挖了送給你們。只要你能救我的孩子。”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把菜刀就要往自己脖子上劃拉。

衆人沒來得及阻止。

只見那血滴滴答答的往下落,只片刻就讓範麥身上的衣服變成了一件血衣。

可見範麥真的沒有對自己留手。

這個女人,對別人的孩子那麽狠,對自己的孩子卻是癡心。

“對了,這個戒指。我知道,它是你的東西。我還給你,只要你幫我救我兒子,我什麽都可以給你們。”

戒指!

倪陽立刻伸手一把奪過戒指,“這個戒指的主人在哪裏?”

範麥身上的血還在淌,她虛弱道:“被送到老板那裏了。”

“你們老板是誰?”倪陽繼續問。

“北方生存區……”

範麥的雙眸突然翻白,控制不住的開始抽搐。

陸時鳴眯眼,上前一步,“你們老板,叫什麽名字?”

“他,他叫陸建仁。”

蘇軟軟看到陸時鳴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像一頭嗜血的狼崽子般盯住了獵物。

他的神色是懶散且閑适的,甚至連語氣都沒有變。

可那雙眸子,波濤翻湧,纖細的手指托住自己的下颚,整個人溫雅又邪肆。

那邊,範麥說完,整個人猛地站起來,朝倪陽撲過去。

倪陽迅速開槍。

“砰”的一聲,範麥倒在地上。

窗外突然傳來喪屍的嚎叫聲。

肖彘走到窗邊一看,只見院子的大門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打開了。

一輛軍用車馳騁而去。

倪陽轉身,看向範麥的屍體。

脖子上除了被菜刀劃出來的傷口,還有咬痕。

“她被喪屍咬過了。”

陸時鳴慢條斯理的走過去,蹲下來,點了點範麥的腦袋。

“晶核,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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