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那一條純潔的魚
(三十)
“為何把她綁起來?”蠶絲薄毯上頭的紅玉,雙腿蜷縮,瘦弱的身體被麻繩纏緊,嘴巴也被一個布團塞緊。此刻,她正耷拉着腦袋,似乎是睡着了。
東方宇伸手扯掉紅玉嘴裏的布團,擡眼回答長安:“世子自己看就明白了。”
布團落地,紅玉砸吧了兩下嘴巴,動了兩下,似乎是想往裏挪一點。可她越努力的往後挪,麻繩就纏得越緊,到最後,她生生的疼醒了。
她疼的叫了幾聲。
長安因為紅玉這幾聲叫喚,加快了解麻繩的速度。很快,麻繩就從紅玉的身上松下。摞在了地上。
“你究竟……”怎麽得罪了東方?長安的話說了一半,忽然停了下來。他慌忙扼住紅玉解衣帶的手,沉聲說:“你在做什麽?”
紅玉揚起臉,指了指自己的衣裳,“诶,你沒看見麽,我在脫它,我要把它脫掉。”
“脫掉做什麽?這裏還有人,你不羞麽?”長安指着東方宇。
“才不會害羞,害羞的應當是你。作為一條鯉魚,你皮糙肉厚,沒臉沒皮,那個怪物給了你好處,你就把鯉魚皮丢了。你這一身太難看,我幫你脫掉吧。”紅玉皺緊了眉頭,好像真的十分嫌棄長安的這身衣裳。
長安抓住她一雙亂動的手,扶住她的腰肢,無奈的搖了搖頭。
“她以為自己是一條鯉魚?大約,還是條有氣節的鯉魚?”
東方宇面色沉重的點了個頭。他補充道:“昨日,她以為自己是一只羊。”
“前日,以為自己是一只兔子。”
“她以為你是什麽?”長安挑眉,“一個怪物?”
“不。”東方宇啞然,“昨日以為我是一只羚羊,撒歡着要同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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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這裏,東方宇覺得信息量有些大,他扶住額頭,總結道:“她中了蠱毒,離死不遠了。”
——
長安踱出掌藥房,臉色有些發黑。
他抱着紅玉,而紅玉仍舊不遺餘力的解他胸襟上的帶子。扯不下來,此刻,換成了嘴咬。
消息很快傳到了許陌年那裏,未過半個時辰,他就來了佑康苑。他睨了一眼被捆在床上的紅玉,冷着臉問自己的兒子。
“這是何人?他犯了什麽罪要被大綁,又立了什麽功勞,被你抱來這裏?”
苑內穿堂風獵獵,長安袍衫褶皺,他跪在許陌年的跟前,叩了三個響頭。
“爹。”他望向許陌年,徑自回避了紅玉的身份,他轉口道:“孩兒想參加将試。”
将試是武舉最高一級的考核,但凡通過将士的人不僅能率軍出征,衛國保家,更能向君王求一個願望。一個不背離聖炎道法的願望。
許陌年凝視了自己兒子許久,最後眼光瞟過紅玉,問向長安“說說為什麽?”
紅玉咬着布團,吃力的翻了一個身,碰的一聲掉到了床底下,撞到了一個矮櫃,矮櫃一晃,上頭的花瓶跟着搖晃,晃了幾下,落地,碎了。
她費力的昂起頭,濕漉漉的眼睛好奇的看向長安。而後又努力滾了起來。
滾了一會兒,忽然被人按住。她擡頭,看到長安的一只手上正嵌了一個青花瓷片,鮮紅的血正順着他的傷口滴落。
她聽到長安輕呼一聲,“還好沒事。”
她又被長安抱了起來,這回她有點愧疚。因為那條穿的很難看的魚因為救她受了傷。她有點不好意思的往長安懷裏縮了縮。
長安把她放到塌上,又跪向了許陌年,這一回他直截了當道:“因為她,阿爹,娘和你說過了麽?她能治我的胎生之病,她是女子,我喜歡她。”
許陌年輕咳一聲,“最後一條沒說。”
長安尴尬的輕咳一聲,“最後一條娘不知道。”
——
安陽候府。
趙玉茹摔爛了一屋子的瓷器。
“東方大夫呢?東方大夫呢?怎麽會不見了,他不是和本夫人一同回府的麽?”
跪在一邊的婢女,臉上早已被瓷器刮花了,她顫抖的伏着身子哭泣,“奴婢不知,奴婢去給東方大夫送東西的時候,屋子裏已經沒人了。”
“這話你說了多少遍!本夫人是問,怎麽沒人了,你這個蠢蹄子!”
無辜的小婢女捂住自己的腹部,她痛得眼淚直掉。
“也許……也許……東方大夫出去采買了。”
“采買?不是讓你處處看着他的麽?他采買怎麽你不知道!”
小奴婢這回捂着自己的肩膀,她看着上頭被瓷器刮出的口子,終于閉上了嘴巴。她領悟到了,地位低下,她說什麽都是錯的。
趙玉茹再問,這小奴婢都死咬着嘴巴不說話。趙玉茹氣急,發了瘋似的,拿瓷器往這婢女身上刺。
待婢女不叫了,趙玉茹才解氣的往椅子上一坐。
她出了屋子,轉身走向江玉瑾的住處。
江玉瑾仍舊是老樣子,咳的厲害。
她一雙漂亮的眼睛,因臉部的瘦弱而顯得有些無神。她趴在趙玉茹的膝蓋處,聲音軟軟糯糯的,“娘,我什麽時候才能去外頭呢?丫環們說,外頭有大片的花,比那瓶子裏的花還要多。”
她指着床頭那個釉白花瓶,一小束的扶桑開的正盛。
“娘,我想親眼看看,想吹吹風,曬曬太陽。”
“不急的。”趙玉茹的手一下又一下撫過江玉瑾的長發,“等你好些了,娘都帶你去。”
“那我什麽時候才會好啊?是不是喝掉那個怪大夫的藥就能全好了。”她試着撐起身子,但靠在枕頭上不久,她就出了虛汗。
她柔柔弱弱的躺下,“娘,瑾兒真沒用。”
——
流雲退下,換了彩霞,天空橙澈澈的一片。長安支起窗架說:“你看,外頭那是天,這裏是地,沒有水。你不是魚。”
“需要穿衣裳。”
他試着松開綁在紅玉身上的麻繩。紅玉痛的不住扭動,她十分不高興的看了長安一眼。低頭,伸出舌尖,一點點舔着自己手上的傷痕。
她舔的正仔細,手卻被長安握住了。
接着,她覺得手臂有些涼。長安正在拿一種褐色的藥膏往她手上塗。
她有些好奇,也有些膽小。趁着長安專心塗抹的空檔,她又不死心的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衣裳帶子。
這回,天公作美。
那條被她扯了無數下的帶子,終于從胸口滑落。
她驕傲的擡起下巴,十分神氣的看向長安。
“我脫掉了,我們鯉魚的皮是不是好看多了。”
長安喉結一緊。他淡定的把紅玉的衣裳拉起,“一條有氣節的鯉魚,不會随便給別人看它的皮。”
“而且,你只脫了一件,裏頭還有一件,不是皮。”
長安說完,繼續給紅玉手上的傷痕塗藥。
紅玉低頭,很傷心的發現,自己果然只是拉掉了外頭的帶子。裏頭還有一件白的。可是白的帶子在後頭,她夠不到。
“你幫幫我好不好?我夠不到。”她的手有些冰涼,長安手下一頓,望向她。
“不好。”長安說出口的一剎那,紅玉就伸手探進了他的胸膛裏。
她十分陳懇的說:“那個怪物不在了,作為一條鯉魚,我知道你心裏也很想脫掉身上的東西。我幫你好不好?我幫你,你幫我,我不和那個怪物說。”
“不好。”
“那我不找你了。”她生氣的推開長安,“我要去找別的魚,找它們幫我。”
她還未溜出多遠,吃驚的發現,長安又握住了她的手。
長安臉色一沉,“那還不如我幫你。”
作者有話要說: 一到長安和紅玉,我正經的畫風就變了。(正經的畫風,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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