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憶二
男人說着,靠近秦筝,一雙粗壯的手勾起她纖細的脖子,他的表情也是一片淡然,好像做這樣的事情就像打招呼一樣自然簡單。
秦筝皺了皺眉頭,掙紮起來,和方正天在一起以後,他逐漸教會她正常人的心理狀态和處事方式,不再像以前那樣被灌輸的思想都是以眼前的這個男人為中心,仿佛他的所有行為都是合理的,重要的。
小時候在組織裏,跟一群世界觀、人生觀都扭曲的人在一起,她從沒覺得他對她親昵地行為有什麽不對,甚至對這個中年男人對她偶爾的寵信有些得意和驕傲。她就像一個從沒吃過糖的孩子,因為沒嘗過,所以不覺得有多好吃,但是一旦嘗過了,那種從沒試過的甜膩與幸福瞬間讓她放棄了過去所有的一切來交換。現在她有羞恥心了,她的尊嚴告訴她,不可以再任由自己丈夫以外的男人,對她做出這麽親昵的舉動。
面對秦筝的抵抗,中年男人顯得有些不滿:“筝,看來外面的世界已經将純潔的你污染了,本來我決定只要你願意,你可以回來繼續做我最美麗的那把刀,現在看來沒有必要了,你再也不會是當年那把心無雜念、出手狠絕的利刃了。雪兒,她就交給你,由你處置吧。”說完,男人眼神憐憫的看着她,仿佛自己很不願意,卻又因為她犯了大罪而不得不懲罰她一樣。
小小的方梓潼聽不懂母親和那個陌生男人之間的對話,但是最後一句,她聽懂了,這幫人是要殺了自己的母親,在殺了自己的父親之後再殺了自己的母親。方梓潼吓的渾身發抖,她想去阻止這一切,但是年幼的她不知道怎樣才能挽救自己的母親,畢竟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
她他讓想起了班上那個父母雙亡的孩子,他的成績不好,整天只知道打架鬧事。他沒有一個朋友,總是獨來獨往,我行我素。曾經也有一些不學無術的學校裏的流氓混混想要和他結盟,但是都無一例外的被他拒絕了,個別不服氣的他都會和他們單挑,無論打贏打輸,那些人從此以後都不敢再找他,大家都說他是個瘋子。
老師拿他沒辦法,索性就不再管他,只要他每天來上學就好,有一部分同學覺得他太可怕,不太敢跟他在一起,還有一些同學因為對他不屑,總是看見他巨響空氣一樣漠視。方梓潼是前一種人,因為她的位子坐在他的後面,所以她經常看見他睡覺,打游戲,然後再睡覺。
她覺得他有些可憐,仿佛是一個被世界遺棄的人,沒有人感受他的存在,沒有人關心他的存在。就算有一些愛心人士偶爾因為他的可憐而駐足,同情他的遭遇,但那也是暫時的,就像七彩的肥皂泡,美麗卻短暫,經不起時間的推敲。
方梓潼在狹小的空間裏,抱着自己的頭,她覺得有些恍惚,事情來得太突然。今天只不過是一次很普通的放學後的傍晚。她都能想象的出爸爸媽媽下班之後回到家疲累的樣子,媽媽看到自己回家以後一定會先吩咐女傭将她的腕帶下去洗,然後親自取下她厚重的書包,緩緩按摩自己因為背了太重的書包而有些紅腫的肩膀,爸爸這時一定會準備下樓吃完飯,叮囑她吃過晚飯之後,一定要先寫作業再去玩,她還能想象媽媽和藹的笑容和爸爸關心的語氣
但是現在,媽媽剛剛說出爸爸的死訊,現在媽媽她也跪在那個神秘男人的腳邊,自己躲在一個狹小的箱子裏。她多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醒來之後一切都完好如初,可是現在身處小狹小空間的不适感清晰的傳到大腦裏,方梓潼聽見了自己漸漸急促的呼氣聲和心髒跳動的聲音。
生命是令人眷戀的,這在于它的美好和驚喜,因為它總是不停地給你帶來不期然的快樂,但是現在她即将失去她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她覺得生命再也不是那樣美好,那樣令人眷戀了,當她愛的爸爸媽媽都離開了這個世界,她無法找到繼續留下來的理由。
她不想變成孤兒,不想像那個同學一樣活在自己構建出的世界中,不想看到別人眼中對她憐憫的眼神,不想忍受這種親人生離死別的痛苦。她只有十六歲,這樣的痛苦她無法承受
秦筝跪在地上,那個喚作雪的女人緩緩的靠近她,雪看起來只有二十歲左右,但是一張臉長得卻很是妖媚,打扮也十分成熟,所以看起來比方梓潼大很多。她漂亮的丹鳳眼低垂着,卻依掩蓋眼不住眼中興奮嗜血的光芒。她從腳上的長靴裏抽出一把瑞士軍刀,拿在手裏玩着繁複的花樣。背對着那個男人之後,她的臉上不再有嬌媚的表情。
“秦筝,以前你在組織的時候就處處壓着我,現在家破人亡,一無所有的滋味怎麽樣啊?”
秦筝擡起頭看着以前自己最好的搭檔說:“我沒什麽可後悔的,唯一遺憾的就是沒能親手殺了殺死他的人。在這肮髒的世界,我總算收獲了一分真情,我從不在乎天長地久,我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是只要曾經擁有過,我就已經很滿足了,林雪兒,你真可悲,一輩子都在企圖扳倒我,你到底有沒有真正的得到過你想得到的東西呢?”
林雪兒看着她淡然的臉,肺都要氣炸了,精致的臉也因為憤怒和不甘額微微抖動起來,臉上厚厚的脂粉似乎都簌簌的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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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林雪兒出身雖然不好,可是秦筝又能好到哪裏去?秦筝,秦筝,為什麽所有的人都喜歡你,所有的好事都讓你一個人占盡了!是啊,我呢?我得到了什麽?
“秦筝!你到現在還嘴硬?你若是不求我,這個女孩可就要受一點苦頭了!”林雪兒說完,精致的水晶指甲用力捏住方梓潼的下颚,尖利的仿佛要刺破她嬌嫩的肌膚一樣,方梓潼強忍着不出聲,她不希望媽媽因為自己而向這個瘋狂的女人屈服。
林雪兒低頭,看見方梓潼眼裏的倔強之色而年怒火中燒,一巴掌打到她的臉上,惡毒的說:“你個小賤人,只會勾引男人裝可憐,像你們這樣的女人就應該去死!你們怎麽還有臉或在這個世界上?!”
方梓潼垂下臉不吭聲,因為林雪兒的一巴掌而散亂開的頭發覆蓋在被打傷的臉上,落下的太陽只剩下餘光照射在方梓潼的臉上,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暗淡的光線中忽明忽滅。
秦筝看着被打偏過去的女兒,心疼的心都揪了起來,她多想将小小的女兒抱進懷裏輕聲安慰,多想用自己的臂膀來為她遮風擋雨。可是現在她最寶貝的女兒受到了別人的虐待,她不但不能像尋常母親一樣不顧一切的去阻止,反而要忍氣吞聲的假裝不在意,她第一次有些後悔自己當初沒有留下一點退路的離開了組織,要不然今天也不會落到被林雪兒這樣欺負的下場了。
一直站在旁邊的神秘男人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反而上前攬住林雪兒的纖腰,在她耳邊呢喃:“雪兒,先別鬧了,我們先把她們壓回去,等一下你想怎麽玩就怎麽玩,好不好?再等一會警察來了就不好交代了。”
林雪兒聽話的點點頭,跟着男人的步子走到了門外的車上,出門之前還想秦筝母女抛去了一個挑釁的眼神,好像在說:“秦筝,我們來日方長”
韓睿抱着方梓潼來到那輛蘭博基尼上,一路上沒有任何人檢查,順利的不可思議。
方梓潼坐上車以後,将那件還帶着體溫的大衣往韓睿手裏一塞,像扔掉一個燙手山芋一樣,抛到他身上,說:“謝謝你!”
韓睿見她一臉凝重,神情悲戚的樣子,心裏微微一動。這個表情,這個神态,很像當年自己剛剛離家出走的模樣,他忍不住出聲:“過去的事情無論怎麽想也還是充滿痛苦,既然如此,倒不如想前看,只有這樣你才會有未來。”
方梓潼轉眼看他,眼中充滿了不屑:“你是富家公子,從小就含着金湯匙出生的,你在用什麽樣的立場跟我說這些話?你有經歷過痛苦的事情嗎?或者說你經歷的那些你自認為很痛苦的事情到底有多大?”
韓睿面對她的高聲呵斥神情沒有絲毫不悅,反而笑着說:“你一小女孩能經歷多痛苦的事?我的這點經驗足夠教訓你了。”
方梓潼撇撇嘴不再說話。
韓睿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也不再說話,他默默地發動車子,離開龍騰酒店。
“你要去哪?”
“世紀廣場東邊的樹林旁邊。”
簡短的問答之後,車內又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