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舒影一覺睡到天亮, 心情大好, 還在去公司的路上就迫不及待地打開微博。
白雨邊開車邊樂呵呵地告訴他, 粉絲又漲了兩百萬，昨夜幾乎所有人的朋友圈都在轉播這條送花的視頻, 倆人的舞蹈還被論壇裏的專家拿出來做講解，結論是“可圈可點”。
舒影笑笑，明白這些專家平時都是挑刺的，一句“可圈可點”算是莫大的鼓勵。
羅熠晨和舒影的超話裏都湧入了不少關于昨夜演唱會的讨論, 雖然大家對舞蹈的精彩和舒影的進步達成了共識, 但對倆人的關系卻各有各的說法, 吵得不可開交。
要錢黨再次過年, 贏錢黨冷眼旁觀。晨光們糾結萬分，一面覺得昨夜的表演心潮澎湃，一面又覺得舒影的檔次還配不上自家愛豆。
影粉們倒是一派佛系，也懶得跟各方争鬥, 只留下一句話——“倆人是兄弟, 舞臺表演勿上升到私人感情，請關注我崽以後的作品。”
舒影默默用小號點了個贊，影粉果然随愛豆，對未來的路線有清晰的預判。
只是“作品”這倆字，還略微刺眼, 他目前所能接到的作品, 僅限于綜藝。
後天就要去參加《逃脫之神》第五期, 也是這一季的最後一期錄制, 大家多少有些不舍，便決定早一點集合，六名嘉賓一起吃個飯。
舒影還在收拾行李的時候，意外地收到《愛的秘密》節目組小唐的微信，他上來就先恭喜舒影在羅熠晨演唱會的精彩表演，接着才含糊其辭地說出了節目組的指示。
小唐：[影哥，顧導這邊馬上就要官宣嘉賓名單了，有些東西想要你稍微配合一下。]
舒影：[嗯，明白，有什麽你說。]
小唐：[最近贏錢cp的勢頭有些弱，對我們綜藝的開播非常不利，希望你們能在最後一期《逃脫之神》裏，稍微挽回一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舒影：[挽回？你能舉個例嗎？]
舒影被這個莫名其妙的要求弄得有些愣，《逃脫之神》是個逃脫綜藝，他也只能按劇情演，難道顧導希望他和廣謙在綜藝裏演一出“難舍難分”？
那……是萬萬不行的。
和羅熠晨的表演，他可以做到心無旁骛，因為他心裏明白倆人只是兄弟，一切都是為了舞臺效果。
可是跟廣謙就不一樣，每次靠近，他就渾身不自在，只要想起上次倆人相擁墜入黑洞的場景，他現在還耳朵發燙。
這個場景後來被網友們剪入了《将軍與書生》裏，他紅着臉看完後驚訝地發現，廣謙緊緊擁着他的同時，臉上居然是帶着淺淺笑意的。
《将軍與書生》最後被定性為一出悲劇，這一幕姍姍來遲的親密畫面，成為整出戲最虐心的場景——相擁殉情。
但樂觀的贏錢黨也配上了旁白，自娛自樂地講述着他們的前世和今生，今生倆人重生在了娛樂圈裏，為了靠近對方而拼命地努力。
幾分鐘後，小唐那邊才再度發來信息，似乎也考慮了良久。
小唐：[就是希望你們能多一點親密互動，最好是帶點暧昧的感覺，讓粉絲們充滿期待，上一期的擁抱就很好，反響熱烈！]
舒影：[這個……]
舒影：[不好意思，《逃脫之神》是個專業的解謎綜藝，我認為刻意在裏面炒cp是不尊重節目組的表現，我個人不同意這麽做，相信廣謙那邊也不會贊同。]
舒影很少這麽直接拒絕節目組的要求，但他內心覺得這樣的要求着實有些過分。
《逃脫之神》的粉絲受衆和《愛的秘密》不同，解謎綜藝的觀衆希望看到的是高智商、高懸疑的精彩解謎過程，他們可以接受随着劇情産生的笑料和互動，但刻意去制造暧昧反倒減弱了劇情效果，這是對劇本的不尊重。
又是一陣小小的沉默之後，小唐那邊才發來信息。
小唐：[我這邊會和顧導說明你的意見，但廣謙那邊，工作人員已經通知過了，他經紀人說沒問題。]
舒影：[你們怎麽跟廣謙說的？什麽時候說的？]
小唐：[呃……上星期說的，就說希望你們私底下和節目裏都多一些親密互動，這樣方便綜藝裏劇情的開展。]
發完這最後幾條信息，舒影忽然覺得有些悶得慌，他走到陽臺上，把窗戶開了一半，絲絲涼風直灌入胸腔，這才覺得好受些。
上星期……正是自己重感冒，廣謙突然來訪的時候。
那次暖心的拜訪、那鍋鮮美的瘦肉粥、那條語焉不詳的微博，難道都是在貫徹節目組的授意，營造一種暧昧的氣氛？
他做這些，只是為了提前熟悉假想情侶的生活狀态，屆時再在節目裏透露出倆人有過私交，那麽贏錢cp勢必成為火熱的讨論對象，在綜藝裏獲得更多關注？
廣謙…那些奇怪的舉動，竟然是在利用自己？
小唐在舒影這碰了個釘子，立馬把情況彙報給了節目組的顧導，顧導聽完，一個爆栗敲在他頭上，喝道：“誰叫你自作主張給藝人下這種指示？！我的節目，從來不要這種虛假的東西，我自然有辦法能讓他們真情流露！”
小唐馬屁沒拍到位，反倒惹了領導不高興，委屈巴巴地小聲說：“對不起啊顧導，我之前呆過的組都是這樣提前打招呼的，我就…我就主動攬下了這個任務。”
顧導氣不打一處來，問清事情經過之後，倒是突然笑了，有些驚訝地說：“這個舒影倒是有點意思，之前劉導誇他我還沒當回事兒，現在看來，他還是個有原則的人。”
小唐心裏不置可否，嘴上卻唯唯諾諾地道：“對對，有原則有原則。”
“廣謙那邊同意了？”顧導斜着眼看他，語氣又淡淡的了，連素來憨厚的臉都有些兇相。
“廣謙經紀人答應了，廣謙什麽态度我不知道。”小唐忙回憶起上星期的電話，複述了一下通話過程。
廣謙的經紀人李濤接到電話後，考慮了一會兒，說沒問題，會盡量配合。
顧導想了想，覺得不妥，把小唐斥走了，讓他以後有任何情況都先報告，不準擅自聯系藝人那邊。
接着，親自給廣謙打了個電話，想把事情解釋清楚，并了解一下他那邊對人設方面的想法。
電話撥過去，兩聲之後，被接了起來。廣謙正在片場，周圍還有導演大聲斥責的聲音。
倆人互相寒暄之後，廣謙找了個安靜的地方，與他對話。
顧導：“廣謙啊，之前小唐跟你們聯系了吧，他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說話不算數，你們別上心。”
廣謙：“顧導，這幾天我一直在杭州拍戲，小唐的通知我還沒有收到，濤哥還沒告訴我。”
顧導：“哦哦哦，那正好，那你就更不用管了，到時候該怎麽錄怎麽錄，不要有思想包袱。”
廣謙那邊稍微猶豫了一下，才正兒八經地問：“顧導，我想請教一下，這種類型的綜藝，一般怎麽錄？”
顧導聽了有些好笑，他半開玩笑地說：“你呀你，連怎麽錄都不知道，是李濤非讓你接的吧？”
廣謙也笑笑，不好意思地說：“沒，是我自己想接的。”
廣謙差點把那句“濤哥氣死了”說出來，後來想想這麽說顧導肯定不高興，趕緊憋了回去。
“你聽我的，觀衆想看的是真人秀，你們只管按自己心裏所想去拍就行，該怎麽做該怎麽說，不要太在意節目效果，只要不違反法律，不傳播負能量，注意尺度健康，都行。”
“千萬不要按小唐說的，刻意制造暧昧，觀衆又不是傻子，什麽是演的什麽是真的，他們心裏門兒清。你們只管完成節目組的任務，至于互動什麽的，粉絲們的YY能力你見識過的吧。”
“觀衆希望看到的是一個感情的漸進過程，你們可以在節目的錄制過程慢慢培養，不需要一進來就過分熟絡。你懂吧？”
廣謙趕緊點頭回應：“我懂，謝謝顧導指教。”
顧導覺得廣謙和舒影這倆人都挺不錯，他拍真人秀類綜藝好幾年了，有種強烈的預感，贏錢cp遲早要紅透半邊天。自己也算幸運，簽到了兩人的“定情”綜藝。
末了，要挂電話時，顧導心情已經大好，半開玩笑半指導地說：“綜藝嘛，關鍵就是要控制尺度。你們倆不熟，就慢慢靠攏，你們倆要真對對方有意思，就得稍微控制。過猶不及，跟談戀愛似的，欲拒還迎、忽遠忽近，才能更吸引人。”
廣謙那邊倏地安靜了十秒鐘，才“啊”地一聲煥然大悟，心領神會地說道：“您這麽說我就明白了，那我先控制控制。顧導，謝謝您，再見！”
“再…再見。”顧導放下手機之後，愣了足足有三分鐘才緩過勁來。
媽呀，他剛剛說什麽，我好像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舒影這邊也沒有再收到顧導的指示，既然他原本就沒有刻意炒cp的意思，顧導那邊自然也就沒有來解釋了。
去章市的航班是明早，舒影把東西都準備好，只待白雨第二天來接，便可以直接出發。
出發的前一晚，本應養精蓄銳，好好休息，他卻怎麽也提不起精神。連平日裏看得捂嘴偷笑的同居綜藝，現在看來也透着股子虛情假意。
“唉……”大約在第十次嘆氣之後，他關掉了電腦。
電腦的壁紙還是董小野和柳冰的相視一笑，溫暖和深情随着畫面的暗下來，逐漸變得模糊。“啪”的輕微電流音，屏幕瞬間黑了，一切歸于寧靜。
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娛樂圈裏到底還剩下什麽？
所有人都在相互利用，為了名利不擇手段。
連他…也陷入了這個大染缸？
舒影想着想着，心裏一陣酸楚。
廣謙那晚的表現，究竟是真的還是演的……
又有那麽重要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