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雪
“之前你說的要跟我合作,就是讓我做你的公司代理人?”耿秋笛翻着桌上的方案資料和合同,神色略顯詫異。
“我相信耿叔叔你有這個能力。”葉緣笑道,“這年頭,已經是金錢的時代,有錢可以□□放火,沒錢則要賣血賣器官賣命來維持生計,我有絕對賺錢的方案,只是缺少可以信任的人。耿叔叔,你知道的,我年紀太小,在商言商,沒有多少說服力,而且論經驗和人脈,我也比不上耿叔叔。”
“小緣這麽說,也太看得起我了。”耿秋笛目光上上下下将她再次好生打量了一番,“你真是越來越讓我刮目相看了。”不過十四歲的小姑娘,連身份證都沒有資格拿到手,腦子裏運轉的東西,卻讓他們這些成年人都要嘆服。
這些方案和理念,充分說明了她遠瞻的目光和志向,雖然面前只是個小女孩,這會兒去叫他無法把她當成小姑娘對待。
“耿叔叔過獎了。”葉緣笑容不變,目光淺淺,“我的計劃和方案您也看過了,不知道您的意向如何?”
“我說過,只要你需要,必定随叫随到,蒙你信任,這事兒就交給我吧。”耿秋笛頓了頓,“不過資金……”
“這個沒問題,我先給您一百萬,不夠了再來問我。”葉緣拍着胸脯道,“以後新公司的事情,就全權交給您了。”
耿秋笛搖頭。“這可不行,甩手掌櫃不是這麽當的,我老耿不是萬能……”
“不是還有獵狼組合的兄弟嗎?他們的能力,您應該心知肚明,像我這種初出茅廬的黃毛丫頭,論經驗和閱歷,萬萬比不得各位叔叔伯伯。”葉緣嬉笑,再拿出一份計劃聲名,“技術入股,公司是大家的。您可以抽空拿給各位叔伯們看,綜合意見。”
耿秋笛揉了揉眉心。“你一早就算好了的吧?”這小姑娘,絕對是天生的商業奇才,各方面都想到了,即使精明如他,也占不了什麽便宜。而且這些方案的計劃和前景寫得頗為誘人,又叫人無法拒絕。
“哪有。”從韓東左飛那裏拿到資料後,她又研究修改了一番,花了兩天時間才弄出這套方案,心血自然不是白出的。
“我是沒有什麽異議的,不過具體事宜,你還是自己跟獵狼的兄弟們說吧。按照約定,他們也快來了。”
“好。”她是實際掌權人,自然不能退縮。
果然兩個小時後獵狼的另五人趕到,葉緣把她準備進軍房地産的計劃說出來,沒有舌燦蓮花,只有事實的陳述和前景的估算,得到一致的認可和同意,獵狼組合的人都是經過大風大浪有遠見的,也都紛紛掏出自己的積蓄和理念。新公司是股份制,葉緣出的分子最多,還包含計劃和方案,占股百分之三十,耿秋笛作為公司責任法人占百分之二十,老王、吉姆、約翰、沈濤、白毛各占百分之十。
股份責任制公司就是責任分擔到每一個人,每一個人都是公司的主人,大家熱聊三個小時後,初定達成了共識,全都幹勁十足。
先是拍賣地皮,開展建築,注冊公司,申請商标,又是聯系建築公司,還要進行市場考察,縱然有七個人在,都忙飛了。葉緣把左飛和韓東也拖了進來,這兩人負責調查市場和聯系工作夥伴方面,沒有入股,但有工資提成、年底分紅,在2004年這種公司是我家,公司受益我就受益的觀念大大提高了參與者的積極性,一時間新公司的鋪展工作如火如荼開展了起來。
白天要忙着學習,放學後還得參與新公司的運展工作,葉緣簡直忙得停不下來,好在李蓮心裏有事,也在想法子對付葉家人的算計,根本沒心思顧忌她,一連忙到周末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江雪說每天跟她一起放學把她輔導功課,卻只有那天她們一起放學走,江雪之後并沒有找她。
葉緣心頭疑惑,便去找江雪,江雪正收拾書包準備回家,眉宇間夾着幾分憂心忡忡的愁緒,看到她,愣一愣。“你怎麽過來找我了?”
“你說要幫我輔導功課,卻遲遲不見蹤影,我心頭有些放不下,就過來看看你了。”葉緣看着她神色,覺得自己要問的話原是事不關己的,頗有些難以出口,“那幾個混混沒有再為難你吧?”
她不是喜歡多事的人,但就是有些擔心江雪。分明兩人關系也并不怎麽好,她就是覺得江雪莫名有些親近。
江雪搖搖頭,擠出一個笑容。“我跟繼父說了,繼父幫我解決了。”
葉緣瞧着她神色不對,語氣也不對,琢磨了下。“你說的解決,不會是找幾個人給他一頓胖揍吧?”
江雪詫然:“這個你也猜到了?”
葉緣撫了撫額頭。“蒼天,你不覺得以暴制暴是最笨的方法嗎?安悅園根本不是個善罷甘休的人物,你居然還找人打他,這仇怨結得就大了。”
江雪也嘆口氣。“有時候你覺得以怨報怨是最蠢的方法,但我沒有別的選擇,我實實在在很想打他一頓。你放心吧,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會牽扯到你身上的。安悅園就算要找麻煩,也只會找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那你為什麽愁眉不展的?”明明事情都解決了。
“一言難盡,改天再跟你說吧。”江雪将肩膀上的書包袋子拉得緊了緊,“我最近有些忙碌,暫時不能給你輔導功課了,等不忙的時候,再去你家怎樣?”
“好。”本來她的目的也不是要江雪給她輔導功課,她早就把初高中的知識學完了,江雪成績再好,都不入她的眼。不過這份心意,她也領了——盡管其中還加有幾分私心。
“我家裏還有事情,先走了。”江雪一掃前些日子的殷勤,匆匆忙忙離開了。
本來也不是多好的朋友,走了就走了。對于江雪的冷漠,葉緣也不甚在意,确定人平安後,也趕緊回家了。
只不過才出校門口,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葉緣挑眉,看着比她還高出一個個頭的少年。“放學了不回家,在這裏攔我的路好玩嗎?”
羅非嘻嘻哈哈的。“這不是為了等你嗎?我這麽有誠意,有沒有被感動了?”
“感動什麽,我放學後要馬上回家,沒時間跟你玩,快點讓路吧。”葉緣才沒他無聊,她真實年紀可沒有外表幼稚,沒興趣跟少年人玩過家家。
羅非一聽,頓時明白她忘記了兩人之間的約定。“不是說好了周末要比賽翻譯嗎?去你家,還是我家?”
他這麽一說,葉緣也想起來了。“是有約定,不過羅非同學,我今天真有事情,改天吧。”
“那你分明是害怕了,害怕比不過我,在找借口拖延時間。”羅非抱肩看她,一臉痞痞的不屑,“君子一言既出驷馬難追,做不到的話何必跟我打賭,懦夫。”
葉緣有點頭疼。“随你怎麽說,反正我今天有事,比賽取消。還有我不是君子,孔老夫子不是說過世間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你也不要太看得起我。”她本來就是女人,還是比較小心眼的女人,食言就食言,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羅非氣結,指着她:“你——”後面的話看他神色分明是要罵她的,不知道為什麽,卻沒有說下去。
“很抱歉。”葉緣笑了笑,她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這次比賽你肯定準備了不少時間,突然有事也不是我能算到的,下次請你吃飯補償怎樣?”
羅非頓時喜笑顏開。“真的假的?”
就吃個飯,有什麽好失約的。“當然真的,我沒有對你說過假話,為什麽你對我的言辭一直持保留的可信态度?”
“沒有說過假話?”羅非表情似笑非笑,“或許吧。”
葉緣皺眉,她确實真想不起對他說過什麽假話,除了這一次,不過也沒什麽打緊的。“那就這麽說定了,我先走一步。”
“等等。”羅非可不會讓她這樣就忽悠過去,“你說的沒錯,為了這次比賽我準備了很久,不僅找專業講師惡補,還閱讀翻查了不少資料,就因為我們之間有個賭約。我曾聽你說過你是商人,而商人最重的就是信譽,是你毀約在先,應該付出代價。”
葉緣對生意方面一直保持嚴肅态度,雖然不服氣他的趁機要挾,但也不會不肯承擔。“說吧,你想要什麽補償?條件在我能出的範圍內,獅子大開口我可不認,畢竟你知道世間……”
“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而你是小人和女人的綜合體。”羅非聳聳肩,見她神情不可置否,笑了笑,“放心,願賭服輸,我只是要你應下賭約而已。”
這少年看着年紀小,其實心眼着實多,果然人不可貌相。葉緣扯唇:“陪你去緬甸看賭石?”其實她也知道他是想找借口帶她出去玩,并且見識見識外面的世界。
“對呀。”羅非一本正經,眼底卻按捺不住躍躍的興奮,“你倒是說說,該不該應約。”
“應該。”葉緣面有難色,“不過這幾個星期有點困難,我有些事情要處理,等過段時間定陪你去。”賭石,她也只是聽說過,并沒有真正見到那個場面,心裏也挺期待的。只是最近事情實在太多,新公司的事情暫且不說,丁波米絡好長一段時間不聯系她了,葉家的人還在打她和母親的主意,金郁金香的人也在暗處蠢蠢欲動,她被人下藥,那個神似米絡的跟她距離若即若離的周琴……她簡直忙得一塌糊塗。
“一個學生妹子,比社會上的生意人還要忙,真不知道你每天都忙什麽。”羅非吐槽,但他多少知道葉緣執拗的性子,只能認命接受,“好,我給你時間,但你要記得對我的承諾,商人重信譽。”
葉緣實在想對他咆哮一聲:“滾!”話在舌尖轉了轉,到底還是緩下神色。“嗯。”
她确實很忙,話說完了,也不想再跟他瞎扯,轉身就走。不料羅非一個轉身,又攔住她的去路。
葉緣心頭很是不痛快:“你又想做什麽?”
“我只是想問問,看你神色郁結,肯定是有很多事情纏在心裏,是遇到什麽麻煩了吧?跟我說說,看我能不能幫上你的忙。”羅非有點委屈,一片好心,人家都當成了驢肝肺。
葉緣掃他一眼,眉眼似笑非笑。“就你?十五歲的富幾代?”富幾代從來都是靠父母靠家族使的威風,何況少年不過十五歲,能做什麽事情?別給她添亂幫倒忙就是了。
羅非有些抓狂。“什麽富幾代,我有自己的本事好不好,而且我也不是十五歲,十六歲!還有你不也才十四歲,憑什麽你可以早熟,我就是個草包,你也太過于以偏概全了!”
葉緣哂笑。“我和你不一樣。”她雖然還是蘿莉的身體,其實真實年紀已經過百,土著小居民能跟她比?她知道的東西,會的知識,遠遠超過他。
無知者無畏啊,自不量力。
小丫頭雖然沒有明确說出她的輕視和不屑,那眼神那表情卻無一不透露出這樣的信息。羅非同學頓時受傷了,暴躁而抓狂:“葉緣,海水不可鬥量,遲早有一天,你會後悔輕視我!”
葉緣嘴角勾了勾,從他身側走過去。“那好,我拭目以待。”其實她對他也沒報多大希望,反正就一路人甲,成就指數與己無關。不過如果面子沒撕破,作為朋友,他要是有些真實能力,對她而言也不差。
羅非看着她的背影,捏緊了拳頭,眼裏流動着決然和毅力。“葉緣,我會讓你知道,我強大不是因為羅家!”
葉緣沒有回話,而且漸行漸遠。
羅非有些挫敗,作為四大家族之首羅非的少主,他的成就一直被家族的光輝所覆蓋,永遠被冠上無能和依賴的名頭,真是無奈得不行。
葉緣在路上的百貨商店,遇到了韓瑣,兩人見面,目光交錯的時候,一個漠然,一個詫喜。
“你好。”韓瑣打招呼道。
“你好。”葉緣也淡淡回應。
安博士被困的第二天她去耿秋笛家的時候,韓瑣就醒了,然而醒過來之後對于父親被劫一事絕口不提,之後也很快離開耿家,不論如何,她心裏多少是不快活的。昏迷前他分明是想讓她去救安博士,可她真行動了,他又有所隐瞞。
這對父子太過神秘,她心裏無法不膈應。
“給您找的零。”收銀員小妹點清了票子,把裝好的物品和零錢遞過來。
“謝謝。”葉緣接了,對韓瑣禮貌點頭,提着袋子往店外走去。
“葉緣。”韓瑣跟上來,神色頗為複雜,語氣帶着些許的小心翼翼和嗫嚅,“你生氣了?”
“哦。”眼睛還挺尖,她确實在生氣。
“那天,我,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我有自己的苦衷,暫時不能告訴你。”韓瑣說道。
“我明白。”明白歸明白,跟理解卻不是一個回事,不過她不是他什麽人,他也沒必要對她掏心掏肺的。
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有些失望。
對,失望。
興許是對他抱有些過高的期望了吧。
“葉緣。”韓瑣拖住她胳膊,眼睛眨了眨,顯然在猶豫和掙紮,頓了頓,“雖然暫時不能告訴你,但我保證,絕對不會傷害你。”
“但願,不過有時候人的理解能力不同,也許你的做法在無形中已經對我造成了傷害。”葉緣笑容微冷,眼底也是冷的,韓瑣不是她,不會明白她的顧慮是什麽,又在努力什麽,在意什麽,興許他說不會傷害她,但幫着安博士幫着郁金香,不知不覺中已對她造成了傷害。這事情說不明白,她也不想說,不過,“韓瑣,我很喜歡你,并不願意跟你站在對立場上,如果有一天非要如此不可,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我……”韓瑣神色震驚,張大了嘴,眼神複雜,似要說什麽,卻說不出來。
葉緣嗤笑,搖搖頭,緩步離開。
她能說的,僅僅這有這麽多,以後是敵是友,就看造化了。
前世裏,安博士雖然對她造成了很大的傷害,但迫于無奈,她能理解,并不恨他。而且在漫長的歲月裏,也是他一直在陪伴她,支持她,鼓勵她,和她說話,在她潛意識裏,安博士是她的朋友,也是親人。
安博士的兒子,自然也在她的親人朋友範疇。
但前世的情,前世在,這一世她重生過來,勢必要扭轉局勢,絕不可能讓悲劇重演,為了保全自己和母親,她會不擇手段,不惜代價!
任何人,膽敢越過底線,傷害她的母親,背叛她,她絕不原諒,也絕不手下留情!
安博士父子,她幫過,也勸過了,硬是要走到對立面去,她沒辦法,也不能阻止。
她是希望他們站在自己這一邊的,然而事情發展有點出乎她的預想,如果真的反目成仇,她對仇人,對敵手,不會有任何心慈手軟。
畢竟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機會她給過了。而且,她也在郁金香呆過,盡管不認同他們的作風,但某些理念也是根深蒂固的。
譬如,對于強大的某人某物,若得不到,還走到反面,就必須毀去!
江雪怎麽都沒想到,事情的發展越來越不在自己的控制範圍內了。她背着書包上樓,在客廳看到繼父的時候,心頭暗暗跳了一下。
“爸爸。”打個招呼,環顧四周,并沒有看到其他人,“媽咪呢?”
“又出去跟別人打牌了。”陳是非站起來,走近她,“你最近回來得越來越晚了,是不是在刻意躲避我?”
挨近的距離,可以清楚嗅到男人身上濃重的酒味,江雪深深擰眉,随即放松神情,搖頭道。“爸爸,你說什麽呢,我怎麽會可以躲避您,只是學校最近課業較重,我就回來的晚一點。”活了兩輩子,就算她本人不夠聰明,但也蠢不到哪裏去。
陳是非看她的眼神越來越炙熱,言語也越來越放肆,每每母親不在的時候,更會對她暧昧地動手動腳,她當然明白其中意思。
陳是非以前是喜歡過母親的,一個男人得不到一個女人,自然會念念不忘,而十幾年前,母親還是如花似玉的年紀,走不到一起,當然放不下。可母親畢竟是鄉下的姑娘,歲月的洗禮,生活的磨砺,會給她帶來太多的滄桑,她老了,已經失去年輕時候的魅力。
而陳是非正當壯年,事業也如日中天,男人一旦事業有成,必然是花心的,挑剔的,初時遇到母親,舊情難忘,一點就着,所以兩人不顧一切結合在一起。可久而久之,母親的單調,母親的粗俗,會一點點抹去他心中所有的美好,變成牆上的蚊子血,又如心頭的刺,想想就不舒服。
而自己,正是花季年華,青春美麗。反正不是親生,自然會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
陳是非并不是什麽好東西,江雪當然明白,可既然成為一家人,有些明面上的東西,不能撕破。
她怕母親傷心,也怕失去目前的避風港。
“我不是你爸爸,你爸爸是誰你心知肚明。”陳是非重重吐口濁氣,空氣裏頓時蔓延着濃濃的酒味,他腦子不甚清醒,“雪兒,你那樣聰明,我的心思,你該知道的。躲避,也從來不是什麽好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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