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往事(4)
“弟子明白!”黑衣人單膝跪地,沉聲應道。
“委屈了你,委屈你們這些師兄弟。”蘇秋炎低聲道。
“弟子知道師尊的苦心。”
“去吧。”随着一聲令下,黑衣人風一樣消失在庭院裏,重陽宮還是寂靜如斯。
祖庵鎮的夜靜悄悄的,鎮上的人們都已經睡下。深秋的夜晚冰涼如水。
忽然間,一陣疾烈的狂雷直逼鎮上而來,吓得滿鎮的嬰兒大哭起來,鎮上頓時為一片慌張所籠罩。人們驚恐地縮在門背後看去,只看見早上路過的兩個客人又一次勒馬在客棧前。
這一次老板學乖了,急忙打開大門,招呼夥計和老板娘一起迎在門前。魏枯雪看見一排人挑着燈籠點頭哈腰地候在客棧門口,也不吃驚,叫夥計牽馬去喂,呵呵笑着直入大門。他要了二十斤鹵黃牛肉、五十張餅五十個饅頭,都讓夥計捆在馬背上,然後叫齊了客棧裏所有的菜,十斤花雕,一碗一碗地和徒弟對飲。
葉羽不像魏枯雪那樣貪杯,不過魏枯雪每次遞酒過來,他總是不動聲色地一幹而盡,随手把碗摞在一邊。他每次換一個碗,到了十斤花雕将盡,葉羽身邊的碗堆得比魏枯雪還高。葉羽一雙晶亮的眼睛靜靜看着魏枯雪,而魏枯雪早已經醉得東倒西歪。
“喝啊,徒弟。”魏枯雪又把酒盞推到葉羽面前。
葉羽一手按下道:“師父,酒喝完了,若是想喝還得再要。”
“好,”魏枯雪笑道,“反正不缺銀子,不要辜負了終南道長們的好意,再來五斤!”
“五斤都我喝我也醉不了。”葉羽平靜地說道。
“那十斤?”魏枯雪苦笑,“只怕再來十斤師父倒要趴下了。喝酒這個東西,教會徒弟醉死師父。”
“既然不喝了,那我有話要問。”
魏枯雪只好點頭:“好罷好罷,灌不醉你,你要問什麽就問吧,不過師父現在醉得厲害,可不一定能答對。”
“那好,”葉羽點頭,“師父今日入重陽宮卻沒有和蘇真人對敵,是吧?”
“算是沒有動手吧。蘇秋炎那個老道渾身冒火,若是真和他力拼,師父現在恐怕沒有力氣喝酒了。”
“那麽是商量了?有什麽事情值得師父一路奔馳半個月趕到終南山來,非要親口和終南掌教說呢?”葉羽發問的脾氣倒是和魏枯雪一樣,不緊不慢的。
“唉,”魏枯雪嘆息一聲,“我本來想說我就是來管蘇秋炎借銀子,可是想來想去,我昆侖山也不缺銀子,終究還是騙不過你。你這個孩子,便是性子太擰了,想要知道的非要問個究竟,打小就纏着我問東問西,不告訴你呢,你就陰着一張臉,比死了全家都難看。也是我慣你慣得你太厲害了,一點也不照顧及我的師道尊嚴。罷了,說實話吧,你可要有心情聽才行。”
葉羽微微點頭,端正身形,不再說話。
“好吧,你若有一天死,也是犟死的!”魏枯雪搖頭笑道,沉思片刻才慢慢說道,“大約是唐朝初年,長安繁華,西域商人絡繹不絕,其中便也有了僧人。”
“僧人?”葉羽有些不解。
“不是尋常所說的僧人,那些西域胡僧并非都像少林和尚那樣拜的是釋迦牟尼祖師。其中有稱祆教,又有稱景教,拜的神佛各不相同。還有一支喚作明尊教,大約是貞觀年間傳入中土的,那時長安有所謂大雲光明寺,就是明尊教的僧人所建。”
“那距今可也有七百多年了。”葉羽道。
“不錯,可是明尊教的弟子卻與和尚不同,他們吃齋拜佛之餘,還出了個殺人的魔頭。那人喚作白鐵餘。”
“白鐵餘?”葉羽忽然問道,“可是高宗永淳二年在綏州叛亂的白鐵餘?”
“好,不枉師父教你讀書,還是方忏軒積了功德。”魏枯雪大笑,“按照史書,後來朝廷派遣右武衛将軍程務挺與夏州都督王方翼讨伐,奪其城池,生擒了白鐵餘。可是史官們不上戰場,是根據戰報寫的史書。被擒的那個白鐵餘是個假的。”
“假的?師父你怎麽知道?”
魏枯雪笑容斂去,緩緩點頭:“先聽我說。那時白鐵餘手下并無精兵強将,可是數年之間雄據一方,聲勢驚動朝廷。他所倚仗的,正是一身的武功!”
“武功之道即使再強勁,怎能和朝廷軍馬相抗?即使以師父你的劍氣恐怕也無法獨自抵擋三千鐵騎吧?”葉羽搖頭。
“這且再說,可是你不相信別人,你卻要相信我們昆侖派常先師常笑風。”
“常先師與此有關麽?”
魏枯雪沉沉點頭:“常先師武功通神,幾近劍仙的境界,确實是一人足以抵擋三千鐵騎的絕代高手,可是他最終就是因為白鐵餘而死的。”
“難道那白鐵餘的武功尤在常先師之上?”葉羽悚然動容。
“不錯,只是我不知道白鐵餘那算不算是武功。”魏枯雪苦笑,“事實上以當時朝廷的軍馬根本無法剿滅白鐵餘本人,綏州之所以被攻下,是因為白鐵餘本人當時正在西域。而最後格殺白鐵餘的,是朝廷三千精騎和武林各派七百餘名高手。那一戰最後生還的只有本派先師常笑風和終南祖師空幻子,而所謂生還,只怕也是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