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入淩府兩相厭

醉櫻主城的另一邊,淩府,此時早已張燈結彩,紅燈籠高高挂起,大大的喜字随處可見,明天就是淩家大少爺迎娶少夫人的大好日子,府中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笑容與喜悅。

只是淩府的人似乎不知道他們未過門的大少夫人不久前才從鬼門關走了一趟。

淩府內東邊的小院裏,燈火通明,淩漠謙斜靠在卧房外間的軟榻上,眼神忽明忽暗,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房內目光所到之處,無一沒有喜慶的紅。

微蹙的墨眉下,一雙桃花眼明亮有神,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條好看的線。淩漠謙一手撐着腦袋,另一只手裏把玩着一套晶瑩的玉佩,潔白的冰玉和墨色的暖玉相扣在一起,似一對依偎在一起的恩愛夫妻。

指腹輕輕地摩挲着玉佩,一雙手骨節分明,與上好的美玉在一起,自成一處風景。

“明天,那女人夠資格戴上玉佩麽?”淩漠謙輕笑一聲。

安沐妍的名聲他早有耳聞,他不明白為什麽爹娘會同意這們婚事,難道就是因為安沐妍的娘姓葉,可是這風險也太大了吧,不是說葉家人不會兩代不出一個兒子嗎?

手心握緊,只有璎紅的繩結和穗子露在外頭,翻身下榻,淩漠謙正打算将一對玉佩收好,還沒走到房門口,就有下人來報三少爺來了。轉手将玉佩丢給隐在角落的影衛。

一個黑影從淩漠謙腳邊快速掠過很快消失不見。

淩漠謙轉身又坐回榻上,同時,淩諧推門而入。

“大哥,明天你就要迎嫂子進門了,還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和淩漠謙的桃花眼不同,淩諧有一雙好看的丹鳳眼,眉宇間與淩漠謙有五分相像,雖然今年他還只有十六歲,可思量事情一點也不比淩漠謙差,甚至強過二少爺淩漠謹。

與“笑面公子”淩漠謙不同,醉櫻的百姓私下裏都稱淩諧為“無情公子”,不是說他性格冷酷、手段殘忍,恰恰相反,淩諧在醉櫻也是很得人心,無情指的是面無表情,不論發生什麽事,淩諧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再加上一雙細長的鳳眸,看起來确實涼薄無情。

不過淩諧才不在乎這些。

“沒什麽其他的了,這幾天也辛苦你了。”淩漠謙取過一旁矮幾上的茶壺給淩諧倒茶。

作為明天婚禮的主角,淩漠謙本該多多操心的,可是因為事務繁忙,就把一些事宜交給淩諧安排。淩諧做事十分穩妥,他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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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這麽晚了還不睡?還是想佳人想的睡不着。”明明那張俊臉面無表情,可說出來的話是在令人想入非非。

“三弟。”淩漠謙嘴角帶着笑,不含任何表情的笑,“如果三弟也想抱一個美人入房,我可以替你跟爹,說一說。”

“多謝大哥好意,你就先收好你的美人吧。”淩諧端起茶盞,面無表情,可是心裏卻掀起一番波瀾。開玩笑,要是他爹知道他納了個小妾或者收了個通房,不把他皮剝了才怪。

淩漠謙但笑不語,不達眼底的笑,竟透出絲絲無奈。

“大哥,難道你就這麽接受了爹娘的決定嗎?”屋內一陣沉默,良久,淩諧淺淺的吐出一句話,認真的眼神說明他這次沒有開玩笑。

“明天就要拜堂了,你替我?”淩漠謙輕笑着搖搖頭,含笑的辛酸,看着更令人心疼,卻又無可奈何。

“大哥。”淩諧輕嘆一聲。

人人都羨慕“笑面公子”顯赫的家世和恣意潇灑的行事作風,可快意潇灑的背後,都是他人看不到的血淚與挽不回的代價,比如說——這次聯姻。

“安何是官職不高的武将,手握兵權,既然他想尋一棵大樹栖身,我淩家也需要兵權護身,各取所需而已。”淩漠謙輕抿一口香茗,“想得到什麽,總要用什麽來交換,兵權嘛,不過是一個正妻之位,也值了。”

想得到什麽東西,總要付出代價,東西越貴重,代價越大,世上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就算有,說不定也是毒餡。

“可我們淩家也是有品級的官家,安沐妍嫁過來,也可以算是世子妃了。”饒是一向平靜的淩諧,語氣也有些急促,俊臉上帶着焦急的神色。

何為世子?未來可以承襲父親國公之位的人,而世子妃,說白了就是未來的國公夫人,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僅僅用一個地方駐将的兵權來換,有些劃不來。

“兵權麽,可大可小。”淩漠謙拈了一個空茶盞在手中把玩,“我且問你,十四年前,二皇子是如何廢了太子成為皇儲的。”

“前太子上官元說動帝都禁軍造反,試圖發動宮變。”淩諧想了想,道。雖然十四年前他還不記事,但這件事當年鬧得沸沸揚揚,之後他也多多少少聽說了,況且淩勖天也經常拿這件事告誡他們。

慎重使兵權,伴君如伴虎。

“禁軍統領也是個要職了,最後不還是落得個誅九族的下場。”淩漠謙眼眸低垂,若有所思,那一年他八歲,被斬的人頭,可以堆成一座小山,血流成河,大雨沖刷了三天三夜,也沒能将刑場前青石板上駭人的猩紅沖刷幹淨。

那一年風聲鶴唳,人人自危,禦史記錄下這一場不成功的宮變,史稱“血路之變”;那一年冤魂橫生,夏文帝上官符修寶剎蓋浮屠,以陣陰魂;那一年賢孝皇後為太子造反而失望之極以致病逝,皇上不久纏綿病榻,太子監國。

那一年發生了很多事,一切因兵權而起。

半晌,淩漠謙收回思緒,從回憶的陰霾中走出,“你知道,當年位高權重的淩家,為何落得個幾近逃亡的下場?”

思索一會,淩諧丢出一個問句:“因為兵權?”

“是。”淩漠謙微微眯了眯眸子,當年回醉櫻的路上,他們全家差點暴屍荒野,“十年前你也有六歲了,路上的伏殺你應該還記得。當年還是爹主動辭官,若不是如此,也沒用今天的我們了。”

“可即便是這樣,難道就該犧牲大哥你的幸福嗎?”對于此事,淩諧不置可否。

“你聽說過葉家嗎?”放下手中的茶盞,淩漠謙目光閃爍。

“你是說?”淩諧試探性的一問,心中大致有了答案,可淩漠謙并不為他解答。

“夜了,你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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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時分,睡意朦胧的安沐妍被秋月喚醒。

迷迷糊糊之間,一大堆侍女伺候她沐浴更衣、洗漱裝扮。

發髻高挽,金釵玉簪,正紅色金紋齊胸襦裙與滾邊金絲廣袖外套,眉間一點紅妝,濃妝豔抹,本就動人的面龐此時顯得更加妩媚。

呆呆地望着銅鏡裏豔麗的模樣,安沐妍出神的想着:她的夫家,看中的究竟是她手握兵權的爹,還是這容貌傾城的容貌。

屋內的人忙碌卻井井有條,看着十分混亂,實則各司其職,不知道安何是不是把軍隊裏的那一套用在府裏管制下人。

外面高唱吉時到,喜娘扭着圓潤的腰肢,笑呵呵的走進來,将喜帕蓋在安沐妍的頭上,遮住她眼神中的不安。

安沐妍是家中獨女,沒有兄弟,所以由喜娘抱上花轎。

“起轎。”喜娘高唱,随即,一衆侍女用茶葉和米粒撒轎頂,沙啦啦的聲音夾雜在人聲鼎沸中,生出一種莫名的煩悶,安沐妍不安的絞着袖口。喜帕下秀眉微蹙,朱唇輕抿,哪怕是一個晚上的自我調節,此時心中已然不安。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人生的喜事,難得的一次,就這麽莫名其妙的交付,心中五味雜陳,說不清的失落與傷感,不知不覺在心中慢慢四散開來。

按習俗,花轎要繞至千歲坊,以讨“千歲”的彩頭,路上,縱使熱鬧紛紛,也擋不住閑言碎語。對于這些可有可無的話,安沐妍左耳進右耳出,雖然她不知道身體的前主是個什麽樣的人,卻也沒必要為了別人的不足而壞了自己的心情。

約摸行了兩個時辰,花轎停在了淩家大門前。安沐妍出轎門,跨過一個朱紅漆拇指“馬鞍子”,布紅氈,由喜娘相扶站在喜堂右側。

事先由偏門而出的淩勖天的妾室顧蘭依,則在安沐妍進了大門之後,照着她的步伐跨進大門,随即跟着站在喜堂一側。

衆人哄鬧着把淩漠謙請了出來,臉上依舊是溫潤的笑,遮住了眼底的冰冷。

待淩漠謙在喜堂左側的同一位置站定後,有兩小童捧了繡球紅綢過來,淩漠謙握住一端,又引了安沐妍過來握住另一端,兩人并排站定後,禮官高喊:“一拜天地!”

兩人緩緩轉過身,面向大門,門邊的人一齊讓開,兩人跪下去深深一拜。

“二拜高堂!”

兩人又轉身向坐在主位的淩勖天夫婦拜下去,淩勖天和夫人洛千笑眯眯的望着這對新婚夫婦,看神情很是滿意。

“夫妻對拜!”

兩人相對而站,淩漠謙臉上依舊是那标志性的微笑,溫潤如玉。寬大的袖袍下,手緊緊的攥着紅綢,目光裏情緒不明。

拜過之後,有兩位樣貌精致,手捧龍鳳對燭的小童導行,淩漠謙執着紅綢引着安沐妍進入洞房,路上,兩位喜娘将五只麻袋鋪在安沐妍的腳前,每走過一只,另一位喜娘就将拿麻袋拿到前面去鋪着,意味着“傳宗接代”。

來到洞房門前,導行的小童也不推門進去,而是分立在門的兩側,喜娘也不往裏走,而是站在新人身後。淩漠謙推開房門,引着安沐妍在床沿右側坐下。

“其他人不能進來,你先在這裏等着。”富有磁性的聲音,如三月的春風吹拂在面龐,暖在心頭,又似有什麽在心頭拂動,揮之不去。

隔着喜帕,安沐妍看不清面前的人,只能依稀瞧見眼前的身影修長如竹,氣質若蘭,一舉一動之間,不覺的散發出特別的吸引力。

難怪秋月跟他說,淩漠謙在醉櫻有“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美名。

一個走神,卻見淩漠謙已步出房門,從頭到尾之與她說過一句話,之後便不管不顧。安沐妍撇撇嘴,雖說淩漠謙的氣質家世都不錯,但是貴族子弟都是這麽傲氣嗎?好歹她也是淩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一進來就給下馬威,好像是她巴巴地求上門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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