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聖駕
她的視線就這被着窗外的他深深的吸引卻不自知,那是一種她預想不到的狀況,淑妃起身了,她慢悠悠的一邊轉首看了一眼阿卓,一邊步履輕盈的仿佛象是沒有身孕一般的站在了芸夕的面前,“夕兒,你認識他嗎?”青蔥玉指遙指着窗外的阿卓,此刻淑妃的臉上并沒有出現讓芸夕驚恐的表情,反倒是親切而和藹。
芸夕怔住了,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淑妃的問題,如果說認識,那麽她要怎麽回答她與阿卓是如何相識的呢?可是如果說不認識,剛剛的她竟然失态了,都怪她,不過是十餘日未見阿卓,卻讓她有種仿如隔世般的感覺,天,這是什麽樣的一種狀況呢,她是不是愛上了他?
她問着自己,卻還是無法回答出淑妃的問題。
窗外,一道低醇的男聲傳了過來,“母妃,她是誰?”阿卓适時的回答了她的問題,才讓她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修長的身形一閃一縱,輕晃間人已落在了淑妃的身邊,他扶着淑妃向軟榻而去,“母妃,快坐着,別累着了。”說話間,他的氣息卻是不經意的就送到了芸夕的周遭,那種感覺讓她心頭小鹿亂撞。
不止是她,淑妃也長舒了一口氣,顯然阿卓的回答平複了她剛剛緊張猜測的心境,“哦,她是你父皇中秋選秀中落選的秀女,也是王丞相之女王芸夕。”淑妃随口說完,讓一旁的芸夕面上已是微微紅了一片。
她看着阿卓親切的扶着淑妃坐穩,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再加上淑妃的身孕,她還是無法相信阿卓就是淑妃的兒子,二人之間仿佛只差了幾歲似的,淑妃的保養真是到了極致,讓人不由得贊服,“芸夕,你退下吧。”見兒子來了,淑妃的一顆心早已飄到了阿卓的身上,至于芸夕就要抛到腦後了。
彎身道了萬福,芸夕只得落寞的走向屋外,悄然轉身時她似乎看到了阿卓有意無意間的一望,卻也只有一瞬,兩個人便錯過了。
身後的門慢慢合上的那一刻,芸夕清楚的聽到了阿卓的聲音,“這女子的琴倒是不錯,卻不知如何就落選了呢?”語氣中是阿卓的不解。
随即傳來了淑妃的聲音,“她初入宮中誤食了水仙,見駕時嘔吐不止惹得皇上龍心不悅自然就落選了,幸虧是皇後喜歡她,才留了下來,我這裏她不過住幾日罷了,過幾天她還是要回去安和宮”一邊走一邊聽着淑妃的絮叨,也聽到了一對母子貼心的對話,這對話讓她心中不由得就升起了一份欣羨,為何她一生下來便被殘忍的剝奪了這份有家的幸福呢。
落寞的回到清心閣的時候,阿卓并沒有随之而來,夜漸深了,也不知他是走了還是留下來了。回想她每一次見着他時的音容笑貌,一舉手一擡足無不深深的印在她的腦海之中,她果然是悄悄的愛上了他。
聽着梆子敲過了兩聲,水離與飛蘇早已被她催着去睡了,芸夕靜靜的坐在窗前,期待着心中那抹身影的從天而降,天空中彎彎的下弦月映得清梨宮一片安谧,而那份仿佛神秘的光暈中讓她一直幻想着阿卓的出現,他會帶她離開的,她一直相信。
更深露重,遠處有一片燈籠閃閃爍爍的就向着清梨宮而來,那麽龐大的隊伍讓她不由得猜測着那來人的身份,阿卓還在,她知道。
慢慢的,她看到了燈籠照耀下的鵝黃大傘,然後她看到了那個與阿卓一般高大的身影,只是這人的步履略顯蒼老了些,竟不想是皇上來了。
心漏跳了半拍,芸夕抖着手關上了窗子,仿佛再不關上,下一刻皇上便會沖進來一般。
一身雪白的亵衣蓋在被子底下,青絲如墨一般的酒在軟軟的花枕上,那花枕是淑妃娘娘親自送給她的,只說那枕芯裏的都是曬幹了的桂花瓣,香香的也軟軟的,從她第一夜枕着之後,果然只要一沾了那枕頭,就特別的好眠。
可是這一夜,她卻怎麽也睡不着了,眼前閃過的,一忽兒是阿卓,一忽兒是皇上,心裏想着,這個時候皇上必是在淑妃那裏就寝了吧,那麽阿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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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想,人立刻就精神了起來,想想那水仙花,雖然讓她逃過了一劫,可是為了除去水仙帶給她身體裏的毒素,她可是吃了不少苦喝了不少的藥呢,這些可都是阿卓所賜。
想要見阿卓,當這個念頭一起的時候,她突然就頑劣的一刻鐘也躺不下了,早沒了從前在蝶戀水榭的沉穩,她要見他。
呼呼的就坐起來,重新又穿好了衣物,有一種感覺,阿卓就在清梨宮裏的某一個角落裏等着她呢。
蹑手蹑腳走出屋子裏的時候,外間的水離與飛蘇睡得正酣,她踮着腳尖踱出了院子,燈籠的微光掩映的清梨宮的夜色朦胧如畫一般,她向着與淑妃的寝宮相反的方向而去,就在她的清心閣不遠的地方有一處池塘,芸夕悄悄的蜇過去,從那一個方向剛好可以看到進進出出清心閣的人,雖然這麽晚了,而且飛蘇與水離都已經睡了,可是她還是期盼着阿卓的出現。
赧然的想着這個,她才發現從小到大,她見過的男人無數,卻唯有對待阿卓她才會有這樣讓人心慌意亂的期待,這是愛嗎?
這絕對是不同于她對明書的感覺,與明書一起就仿佛小溪的流水潺潺流過一樣,清澈卻總也翻不起浪花,可是阿卓卻不同于明書帶給她的感覺,見到他,給她一種亢奮的味道,讓她總是在期待中走過時時刻刻。
秋天的荷花還香着,蛙鳴聲有一聲沒一聲的在這靜夜裏叫着,也隔外的響亮。
低頭,一根草葉拾在了手中,輕輕嚼着的同時,她的眸眼還是緊緊的盯着清心閣的大門。
時間在悄悄走過,卻始終也沒有阿卓的出現。
心裏落寞着,只得起了身,這麽晚了再不回去成何體統呢,可是奇怪的,當初在丞相府在雲華宮阿卓都有辦法見到她,然而此刻在他母妃的清梨宮他卻不見了。
垂首安靜的走在樹影斑駁的小徑上,鞋尖上沾了草屑和露珠潮潮濕濕的讓她有些不舒坦,本就不急着回去,所以芸夕便坐在小徑旁的一塊頑石上,不疾不徐的摘着鞋尖上的草葉,一根一根拿起的時候,她忽而聽到了一聲濁重的呼吸聲,那聲音就在耳邊。
是阿卓嗎?芸夕驚喜的擡起頭,可是她看到的不是阿卓卻是皇上。
一驚,芸夕立刻就垂下了頭,心裏慌亂的什麽似的,這麽晚了,皇上明明該留在淑妃身邊的,怎麽會出現在她的清心閣附近呢,急忙就跪倒在地,“臣女芸夕祝皇上萬歲萬萬歲。”她的聲音有些抖,實在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見皇上,心裏那般的悔呀,卻已然來不及了。
遇見了,就是遇見了,再也無法改變。
荷花的香氣混合着皇上身上獨有的龍涎香的味道,芸夕的心已經迷亂了,“擡起頭來。”
皇上威嚴的聲音就在耳邊,讓她只能認命的微微揚起了頭,卻剛好與皇上的視線交織在一起,“夕兒。”皇上的手指落在了她的下颌,輕輕的讓她本就揚起的小臉更加的高昂而送到他的面前,“夕兒,這樣的夜你就象一個精靈一般出現在了我的世界裏,告訴我,是誰為你起了夕兒這個名字的?”皇上威嚴的聲音在此刻突然間就溫柔了許多,仿佛情人間的絮語讓芸夕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皇上,他喜歡她嗎?
他身邊那麽多的女人,從皇後娘娘到淑妃,再到與她一起入宮選秀而被選中的秀女,那麽多的女人,所以他的世界裏只能用喜歡來形容了,他不會有愛,因為真愛是無法分割成一塊一塊的。
“芸夕的小名是蝶戀水榭的嬷嬷紅姨取的。”她心思一轉,直接就遞出了蝶戀水榭,雖然這是皇上早就知道的她的身份,可是便是因着這個難堪的身份才讓她輾轉而到了相府再到了皇宮的,不管有沒有用,她還是說了出來。
他的大手果然一怔,一松手就松開了她的下颌,人輕輕的一退,讓芸夕不由得緊張了,他果然惱怒了,是嗎?
依舊還跪在冷濕的草地上,半晌也聽不到他的旨意。
她不知道自己還要跪多久,隐隐的卻有些發慌了,皇上對她的琴,對她的畫,對她的人,如今似乎連對她的名字也有了興趣呢。
“起吧,那蝶戀水榭的來歷從此再不許在這宮中提起了,否則”頓了一頓,他終于還是沒有說下去,卻還是讓芸夕的心緊了又緊。
“皇上,臣女知錯了。”這樣的時候,她還是不要惹上他為妙,他可是皇上呢,萬萬人之上的皇上,她想不出這世間誰才會是他的克星呢。
“起來吧。”他居然一伸手就觸到了她的衣袖,微一使力讓她借着他的力站了起來,腿有些麻,竟是跪了好久才許她站起來,眸眼輕輕一瞟間,芸夕看到了幾米外的小太監正垂着頭在随時恭候着。
空氣裏靜極了,甚至連她的呼吸聲也清晰的如雷打一般讓她憑添了更多緊張。
她不敢說話,其實皇上更有一種如父般的感覺,他大她二十幾歲呢,想想那多出來的日日月月年年,那每一天都是一個人成長與快樂辛酸的全部。
她與他,真的不該有交集的,可是,他就是注意到了她。
想想楊采之的歡喜入宮,為什麽當她被受注目的時候,卻是她的步步驚心而沒有快樂呢。
“芸夕謝過皇上。”
她迷糊說完的時候,卻是一件暖暖的風衣披在了她的肩頭,“夕兒,秋夜裏冷,再出來可不許再穿得這般單薄了,否則就罰你貼身的宮女去浣衣局裏做半個月的工。”
皇上漫不經心的說過,芸夕卻驚住了,“芸夕再不會了,請皇上放心。”他這是關心她嗎?為什麽披在身上的風衣讓她感覺不出來暖,卻只有驚心呢?卻怎麽也不敢取下來,那是皇上親自披上的呢。
“小六子,送芸夕姑娘回清心閣。”他沉聲向身後的小太監吩咐着。
“是,芸夕姑娘請。”
“芸夕謝過皇上。”似乎除了這一句,芸夕已不知要如何回應皇上的關心了,其實這裏距離清心閣才幾十步遠,一會兒的功夫也就到了,她卻不敢頂撞,擡步就要随着小六子去了。
“等等”才邁開了一步,皇上便又讓她止住了腳步。
芸夕靜靜轉身,他是皇上,她必須要以禮相待,她的生死都捏在他的手上呀。
“明兒我要來瞧瞧沁月畫畫,你也随着一起吧。”輕輕說完,皇上也不待她回應便扶着一旁小太監的手轉身走了。
芸夕彎身福了一福,目送着他的背影離開,這才轉身向清心閣而去,心裏,一路走一路都是萬般的悔,這一夜,她真的錯了,她不該出來,因為她遇見的不是阿卓,而阿卓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