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除夕互贈

除夕夜,太和殿。

程老夫人坐于皇後下首,去年的花白頭發換成今年的雪白,直白地把衰老擺在皇後眼前。

皇後曾拒絕與其修好,是覺得唯有這樣母親才不會介入到自己的生活中來指手畫腳,自己也不會再受到傷害。如今事情朝着她預期方向發展,她內心卻沒有預期那麽美好。

垂眸眨去眼熱,皇後讓雲華把桌上的一盅開水白菜給母親送去。

程大夫人微微詫異,擡頭見雍容華貴的皇後撇盡疏離,勾着淺笑,老夫人回以笑容,默默把開水白菜用完。

兮妍把一切看在眼裏,待宮宴散去,攙扶外祖母起身,側頭笑問:“女兒準備送送外祖母,母後可要同去?”

程老夫人剛想說不敢打攪,就聽見皇後道:“自然要去。”

這兩天大雪停了,整個皇宮已經看不見積雪,地上也極為幹爽。想着有些話要說,皇後便沒有坐小轎。

知道皇後與程老夫人有話要說,雲華領着宮人遠遠跟着,程大夫人經歷兒子之事收斂許多,亦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頭。

母女二人都有無數話語想說,話到嘴邊都咽回去,似乎每一句話都不是那麽合适。

兮妍給外祖母整理一下水貂披風,笑道:“今年雨雪多,母後擔憂外祖母出行不便,進貢的皮毛一進宮就選了這塊讓繡娘趕制披風出來。這水貂既輕薄保暖又能防雨雪不透,還是母後想得周到。”

皇後微微耳紅,夜色朦胧也無人看得清楚,索性就敞開了心扉,“聽大嫂說母親入冬以後經常咳嗽,也不讓請太醫,這是何故?”

兮妍慢慢松手,然後退回與程大夫人閑話。

程老夫人道:“娘娘不用擔心,我這是老毛病,吃藥并不管用,待明年開春就自然而然好了。”

皇後道:“太醫院的劉太醫最擅長治陳年舊疾,等過了上元節,我便打發他來給母親瞧瞧。”

程老夫人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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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倆人又是一陣沉默。

離宮之路再遠也有盡頭,眼見快要走到神武門,皇後道:“女兒這些年糊塗,還請母親原諒則個。”

程老夫人聞言眼中浮現淚光,左手附在皇後細滑的手臂上道:“娘娘并無過錯,是我老糊塗,在那種時候不想着安慰娘娘,還給娘娘找不痛快。換做是我自己,我怕是終生不會回娘家。”

母親傷她甚深,她亦傷母親甚深,這麽多年冷漠以對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消除隔閡的。

皇後道:“往後母親時常進宮來,孩子都大了,也請母親幫忙掌掌眼。”

送走外祖母一家,兮妍與皇後回到長春宮守歲。

往年都是一家三口,今年她卻覺得少了點什麽。

玩了幾把葉子牌,兮妍便不想玩了,嚷着要出去放爆竹。

皇後不放心囑咐:“不能自己動手,就站在門口看,聽到沒有?”

兮妍笑道:“知道啦!母後專心打牌就是,不然父皇如此明顯放水您都贏不了,那也太糗了。”說完就跑了,站至門口還能聽見皇帝爽朗的笑聲。

繁星閃爍,五彩斑斓的爆竹想要一較高低,奈何生命有時。

看了一小會爆竹,兮妍又嚷着來投壺。

往年母女二人十支箭也投不進一支,水平不相上下,只看皇帝一個表演。今年兮妍長高了,出去歷練一趟,身子骨也結實了一些。

兮妍眼帶挑釁地看着皇後,“沒有彩頭就少了許多樂趣,女兒中意母後那塊血玉很久了,母後敢不敢來比比輸贏?”

皇後迎戰,“我也不要你的寶貝,只要你幫我做件事如何?”

兮妍對自己很有信心,“沒問題。”

坐在一旁的皇帝把手中的碧玺串珠丢在桌上,“算我一個。”

這回兮妍不樂意了,自己怎麽可能贏得了父皇?

“父皇別急,等我與母後比完這場,咱們再一起比試一次。”

皇帝道:“那我讓你三支箭,然後射中的次數再與你母後平分,你覺得如何?”

皇後道:“皇上便是讓五支箭,妍兒都不會動心。她呀,只會欺負我。”

兮妍頭腦一熱,“放馬過來就是。”

皇後先來,十支箭一支沒中。

兮妍心中盤算一下勝局,父皇只有七支箭,便是全中,她只需投中四支就能大獲全勝。

皇帝七箭全中,兮妍深吸一口氣,穩穩地投出一支箭,投了個空心。一連連中三箭,兮妍底氣十足,可是之後五箭一個沒中,兮妍握着手中兩只箭有些着急。

最後兩箭并沒有反轉結局。

皇後給皇帝戴上碧玺串珠,得意洋洋道:“為了不欺負你,我和你父皇也不要你給我們一人辦一件事,你只要給我辦一件事就好。”

兮妍苦着臉,感情她是被父皇弄給母後出氣的?

守完歲回到掬月宮,雲夢見公主洗漱完圍着寝殿走了一圈,不由問:“公主在找什麽?奴婢幫您。”

兮妍搖搖頭,“沒什麽,安寝吧。”

半夢半醒間,感覺床邊站了一個人,立即驚坐起。

蕭泓澄順順她長發,“摸摸毛,吓不着。不怕,不怕。”

兮妍打開他的手,沒好氣道:“你這是第二回了,事不過三,再有下回,我定叫宮人狠狠罰你。”

蕭泓澄坐在她床邊,一臉無所畏懼,“如此也好,公主雖不能與尋常女子同理而論,但讓世人知道我對公主的癡情也是好的。”

今夜是雲夢守夜,聞聲進來又悄無聲息退出去。

燈火給她冷顏添置了一層柔光,一動不動恰似那畫上仕女。

好不容易見上一面,他也不想惹她生氣,幽幽道:“沒有你的吩咐,我再不走那密道還不成嗎?”下次他應當已經和她成雙成對出入,哪個不長眼的宮人敢來打攪他們夫妻耳鬓厮磨?

見她還不說話,他唯有示弱,“陸南浔那厮一而再拐帶我妹妹,頭一次我不知情還能為自己開脫,這一次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帶走我妹妹,我連追了五日都沒有追上他們,可是我做人之失敗。今日才回京,守了夜便來尋公主說會話,公主既然不高興見到我,我走便是。”

毅然決然起身離去,剛邁出一步就她嬌嬌喚:“等等。”

蕭泓澄壓下上揚嘴角轉身。

兮妍佯裝沒有看破他的假裝,“首輔實在太過分了!可事情已經如此,你可有章程?他若是真心求娶,你不同意,礙于首輔的兇名,怕是沒有男子敢去提親。要麽你主張你妹妹終生不嫁,要麽你開解你妹妹嫁給他。”

瞧了瞧他神色,“你覺得呢?”

蕭泓澄垂眸沉思,妹妹心中似乎并不像表現得那麽讨厭陸南浔,陸南浔此舉把彼此都推到了絕境,不管妹妹心中如何,似乎只有把妹妹嫁給他這一條路可選。

他緩緩坐回床邊,嘆道:“也怪我沒有詢問妹妹對他的看法。假如公主你是我妹妹,你是如何想的?”

如果自己被一個男人強行擄走,必定恨他入骨。不過每個人性格都不同,提了個進可攻退可守的法子:“我便是有一千一萬個想法,都有可能與你妹妹想法背道而馳。她回來以後記得好好安撫她,與她開誠布公,讓她自己抉擇。若是她願意,你當尊重她;若是她無意,我把她接入宮,陸南浔再無計可施。還有一種狀況,她不想你為難而選擇嫁給陸南浔,你開解不了她便與她說,只當是去首輔府享受榮華富貴,別的事一概不管,只要自己活得開心。”

蕭泓澄脫口而出,“公主真是個好嫂子。”

話一落地,兩人都不等程度的面紅耳赤。

蕭泓澄輕咳一聲,起身倒了兩杯熱茶回來。

兮妍抿了一口,垂眸道:“你再不走就要天亮了。”

蕭泓澄拍了一下額頭,“都忘記給公主拜年了。”從懷中掏出一支羊脂玉簪,簪身瑩潤雪白,簪頭是粉玉,被工匠雕刻出一朵栩栩如生的海棠,下方還墜着紅橙黃綠四色水滴形寶石,在黑夜裏熠熠生輝。

他笑,“總算送了一樣能配得上公主的禮物,祝公主平安喜樂。”

兮妍從軟枕下掏出一枚壽山石印章遞給蕭泓澄,“這回不是金子,滿意否?也給你拜年,祝你金榜題名、跨馬游街。”

蕭泓澄摩挲着印底四字,沂水春風。

“這是公主刻的?”

小公主驕傲揚起下巴,“封印以後沒事幹,便刻了幾塊。”話還未說完,就被他抓住了手。

他對着燈光細細看這玉雕的素手,沒有發現傷痕才安心,轉眸望進她眼睛裏,“你親手給我做東西,我異常高興,但刻刀鋒利,往後公主還是送我金子吧。”

兮妍嫣然一笑,“知道了,充滿銅臭味的蕭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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