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做好了不可摧的心理建設之後，喬舒然終于顫顫巍巍地把床底下的手機撈起來。
他第一次跟男神聊微信，打字的手抖得跟帕金遜似的，每打一個字都要反複斟酌。
手機一聲震動，寧涵終于收到對方回複。
【金門大喬同學】：“還沒，有什麽事嗎？”
【這是一顆檸檬樹】：“今天的事，想跟你說聲謝謝”
這句話一發出去，寧涵才突然意識到，這段時間以來，他都第幾次跟喬舒然道謝了？仔細想想，他還真欠下人家不少人情債。
【金門大喬同學】：“不用謝，實話實說而已”
他還附贈一個表情包：“[謝什麽謝 一聲兄弟大過天. jpg ]”
寧涵看着手機笑了起來，回他：“你的表情怎麽這麽有趣？”想了想，又回過去一個表情包。
【這是一顆檸檬樹】：“[哈哈哈哈哈. jpg]”
表情包上是一只真實的檸檬，在發出“哈哈哈”的笑，這幾個“哈”字左右搖擺，背景五光炫彩。
喬舒然沉默了一兩秒，發出一陣撼天動地的爆笑，“哈哈哈紅紅火火恍恍惚惚哈哈………”
他捧着手機笑得死去活來。媽耶，男神的表情包好土，是那種微信家族群裏大姑二舅都不會發的。
喬舒然笑着扔了個表情包，是張動圖。
圖裏是海瀾之家那個跳舞廣告，上面的男人全換成了寧涵的臉，看起來就像有四個寧涵在跳海瀾之家。
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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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顆檸檬樹】：“你怎麽連我的表情包都有？[笑哭]”
【金門大喬同學】：“當然，我可是表情包大戶”
喬舒然捧着手機仰天長笑，眼裏盡是來自王者的嘲諷和得意。
寧涵回了個[好膩害. jpg]的表情圖。
這是一個不知道哪個臺播的燒酒廣告圖，圖裏的男人左手捧這一瓶燒酒，右手比出一個大拇哥，身後背景有三個紅亮亮的加粗版大字：“好膩害”。
喬舒然：“……”寧涵這種土味表情包貴族，不是我等凡人可以比肩的。
【金門大喬同學】：“寧涵哥你的表情包真是一言難盡……”
他甩過去一張珍存已久的表情包，“[你no行啊. jpg ]”圖裏兩只泰國人妖對着鏡頭擺手指，say“no no no”。
寧涵：“……”比不過比不過。
他回過去：“你贏了，甘拜下風 [抱拳][抱拳]”
喬舒然笑得從床頭滾到床尾。
哈哈哈哈哈看吧，你怎麽可能鬥得過爸爸我，本王者存了幾百張表情包，各種沙雕土味風應有盡有，殺遍天下無敵手，就沒人鬥圖鬥得過你喬爸爸！
喬舒然笑着笑着，嘴角弧度慢慢下揚。诶，等等，怎麽好像有哪裏不對啊？
好不容易跟男神聊一次天，他在幹什麽？他竟然跟男神鬥起了表情包？！
喬舒然看着聊天框裏兩只騷氣搖曳萬種風情的人妖，發出痛徹心扉追悔莫及的一聲悲鳴：“注孤生啊，喬舒然——！”
樓上的寧涵似乎感覺到整棟酒店都抖了抖。
為了及時挽回這個向沙雕風歪去的勢頭，喬舒然決定主動轉變一下話題。
【金門大喬同學】：“寧涵哥，其實關于劇本，我有一些想法想跟你聊聊”
【這是一顆檸檬樹】：“嗯，你說”
【金門大喬同學】：“之後你的戲，可能還需要再稍微減掉一些......”
喬舒然是忐忑不安地打出這句話的，他不敢直白地告訴寧涵：其實不是減一些，而是減很多，你的戲份還要被删掉很多。
梁簡這股黑惡*勢力，咬着寧涵不放，欺負寧涵好脾氣不跟他争戲，于是得寸進尺地要繼續改戲。
喬舒然心裏清楚，自己幫寧涵幫得了一次，幫不了一世，總不能每次都逆着梁簡的意去幫寧涵。
梁簡這人精得很，要是讓他看出些什麽端倪來，能立馬把喬舒然踢出劇組，甚至把他飯碗都給碎了。
能力有限，喬舒然只能盡力讓劇情不因頻頻改動而崩掉，做不到讓寧涵的角色在被删減這麽多戲份的情況下，存在感還能不減反增。
一想到自己是那個拖愛豆後腿的幫兇，喬舒然就難過得撓心撓肺。
但他沒想到的是，寧涵心胸之廣，簡直能容百川容山海，容得下整個宇宙。
【這是一顆檸檬樹】：“如果對總體劇情沒有太大影響的話，我戲多戲少都沒關系。你不用束手束腳，盡管删吧，不用太為難”
這胸襟這氣度！喬舒然要哭。
這是将人間灑滿光的天使吧？是為世界播種愛的聖人吧？這麽善解人意的孩子，他要是女的，喬舒然立刻把人娶回家。
看着聊天框裏寧涵的頭像，喬舒然心裏百般不是滋味。
【金門大喬同學】：“對不起啊寧涵哥，我會盡力的”
他本來想發“我會盡力幫你的”，想了想，還是删了沒發，改成“我會盡力的”。
【這是一顆檸檬樹】：“沒什麽好對不起的，你的工作态度很棒。我也會盡力把角色呈現好的，我們一起努力”
為了安慰喬舒然，寧涵還發了個表情包過去：“[加油加油. jpg]”
圖裏有個火柴小人在揮舞熒光棒喊加油。
喬舒然淚灑長江珠江瀾滄江黑龍江雅魯藏布江：嗚嗚嗚男生說要跟我一起努力耶！
人生得此愛豆，死而無憾，寧涵再一次以人格魅力把他圈得死死的。
喬舒然啊，你怕是這一輩子都脫不了坑了……
不知不覺就聊了半個多小時，他們互相客氣地以土味表情包道了晚安。聊天結束後，兩個人都默默給對方添了個真名的備注，“寧涵”，“喬舒然”。
寧涵忽然想起來，加了喬舒然這麽久，好像還沒看過他朋友圈。
他第一次有了想要了解這個人的念頭，鬼使神差地就點了進喬舒然的朋友圈。
喬舒然愛發些生活瑣事，還有對某些電視劇電影的觀感，當然，這些觀感他也就在私人的朋友圈裏發發，不會在公開場合評論同行的作品。
寧涵刷到一條很久前喬舒然對《茅廬》的觀感，那是寧涵演過的一部正劇。喬舒然從一個編劇的角度出發，通篇大部分是對劇本的評論，非常客觀，也很專業。
然後最下面有一段，提到了劇中演員的表演，寧涵在其中足足占了三句——
“裏面演男主長兄的那位寧演員表現很是驚豔，特別是第十二集 兄弟相認的那段，哭得我死去活來用掉整整兩包紙巾。”
寧涵心裏犯起了困惑：看起來，他對我的演技也沒有不認可啊；他對我好像也沒有想象中的這麽大怨念啊。
他真的是他的黑粉嗎？或許，是誤會？
揣着這個念頭，寧涵繼續刷下去。看到下面某條朋友圈的時候，他滑動的指尖倏然停住——
“認識第九年，我們還是我們。”
配圖有兩張，左邊那張是喬舒然五年前大學畢業和他的舍友們拍的照，右邊那張是今年他們聚餐的時候拍的。
寧涵看着左邊那張圖，微微蹙眉，五年前的喬舒然頭發還挺長的……
那樣的喬舒然，很是眼熟啊，好像是在哪裏見過的。
他又想起上次舞刀的戲份結束後，喬舒然看着他的眼睛，真情實感地對他說：“我剛才有看到你的表演，你演得很好，特別特別好，演得真的很好。你把淩霄淩大俠演活了，活靈活現的那種活……”
這番話，他總覺得很耳熟。
五年前，剛出道的寧涵受公司安排，迎來了第一次試戲的機會。
那時他還沒有正式的經紀人，只身去跟一位導演匆匆見了一面，對方便點了頭，說他形象符合，讓他一個月後去試戲。
那部戲叫《重曉》，男主叫陸亭安。
即使只是得到一個試戲的機會，寧涵也欣喜如狂，但他不知道的是，作為一個演出經驗為零的新人，他之所以能得到這機會，只是因為這個角色早已內定，制片方不過是随便湊幾個人來場形式罷了。
換句話說，他只是個湊數的。
不想輕易錯過這個機會的寧涵，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個月，抱着劇本琢磨每一句臺詞。即使要試的只是其中一小段戲，他也認真地把整個劇本吃了個透。
寧涵越讀越喜歡這個劇本，越讀越有同感，他覺得陸亭安跟自己很像，昔日被捧在手心的富家之子一夕之間落魄成泥。經過痛苦而難熬的蛻變，最終找到人生的意義，重獲新生。
這不就是他嗎？
寧涵百感交集地把劇本讀了一遍又一遍，在小小的房間裏将陸亭安演了一次又一次，他把自己變成了另一個陸亭安。
到了試戲那天，他自問盡全力發揮了，甚至連臺下導演喊停的時候，他還是遲遲出不了戲，但最後片方還是沒用他，大概是因為自己真的技不如人吧。
寧涵失魂落魄地離開，突然有個陌生的面孔叫住了他。電梯門開了關，關了開，那男生對他說：“你演得很好。”
那是寧涵第一次聽見有人跟他說：“你演得很好，特別特別好。”
怎麽說呢？那瞬間他覺得，自己一個月以來的努力總算沒白費，起碼有一個觀衆認可了他。
思緒漸漸拉回來，寧涵看着圖片裏笑如燦星的喬舒然，心緒翻湧。
“原來是你啊，”他喃喃，“我到底還欠你多少次謝謝啊……”
作者有話說：
喬?新晉表情包達人?舒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