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這場戲從傍晚五點半開始,拍到了晚上十一點半,足足耗了六個多小時。

到了後面,天都飄起了蒙蒙雨,濕冷濕冷的天氣下,大家不停不歇,還在艱苦奮戰。

“卡!非常棒!這就是我想要的!”

導演一臉歡欣地鼓掌,贊嘆連連,眼裏出現了喬舒然同款星星。

導演這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彪漢,這兩個多月下來,好像也變成了寧涵的男粉,一向嚴苛的他如今芳心被俘,對寧涵的每場戲都贊不絕口。

喬舒然深深地感覺到了自己粉頭的地位受到動搖。

聽到導演的誇獎,寧涵松了一口氣,總算是沒有辜負全劇組工作人員的努力,完美地給這場戲收了個好尾。

“大家辛苦了,早點回去休息,”寧涵禮貌地朝四周的工作人員微微鞠躬,360度致謝。

轉身轉到一大半,他跟喬舒然的目光對上,兩人皆是一怔,同時微微一笑。

喬舒然囧囧地将視線從寧涵身上挪開,非常自覺地轉身背對他,調整呼吸,平靜心潮。

心潮平靜下來,他突然就犯起了罪惡感……

他現在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對寧涵的感情,再也不僅僅是那種小粉絲仰望大明星的純潔感情了。

他邪惡了,他在觊觎寧涵,想把這個男人私有化,把寧涵變成自己的,那他就可以想看就看,想抱就抱,相親就親,想……

喬舒然掐了一下自己手背,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就十八禁了!

或者說得好聽一點,他想要作為一個男性,成為寧涵身邊的人,以平視的角度,成為和他在一起,和他相愛的人。

一言蔽之曰,他想要成為寧涵的男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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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舒然懷着這種心思,思緒紛亂地隔着衣衫摸了摸胸口,頓感到金屬冰冰涼涼的觸感貼在肌膚上。

是吊墜。

那個勿忘我的吊墜,喬舒然用了一條細細的銀鏈串起來,挂在胸前,藏在衣服下,和他的心緊緊地貼在一起。

一朵盛于心間的勿忘我。

在寧涵把這個吊墜送給他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他們之間那種若有似無又撩人心霏的苗頭,雖然寧涵說這是朋友間的贈禮,讓人一絲能遐想誤會的空間都沒有,但他的心還是很不争氣地以一百二十邁的速度往想歪的地方疾馳而去,從此一去不複返。

吊墜這麽浪漫又暧昧的禮物,怎叫人不想歪?!他就不信寧涵真的對他一點心思都沒有!

懷着這種自我催眠、臭不要臉的想法,喬舒然的罪惡感愈發強烈——

“我這種自作多情、盲目給別人的感情下診斷書的行為使不得啊……”

“寧涵這種美貌這難道不是全人類的共同財産嗎?我竟然想罪惡地非法占有,罪該萬死啊。”

“我算哪根蔥哪顆蒜竟然敢搶萬千檸檬的男人?是活膩了嗎?”

然而在罪惡感飚上頂峰的一刻,瞬間又像跳樓機般墜落清零——

“屁咧!就算千刀萬剮、淩遲處死、五馬分屍,我也要不顧一切奔向他!”

“老子又不是什麽散發瑪麗蘇光輝的聖母!又不是什麽大慈大悲普度衆生的觀世音!又不是什麽清心寡欲吃齋念佛的和尚!”

“老子就是喜歡他!就是稀罕他!就是觊觎他!就是想要他!”

喜歡就是要争取啊!喜歡就是要勾搭啊!

是的!喜歡就是要積極主動地争取勾搭啊!

終于,喬舒然內心那只的小惡魔戰勝了那只嬌柔的小天使,招展着色*欲的旗幟,占山為王。

于是,想通了這點的喬舒然堅定轉身,大步流星、氣勢飒飒地朝寧涵走去。

“寧涵哥!”喬舒然一喊他就笑。

“喬舒然。”寧涵一見他就笑。

寧涵正準備搭保姆車回去,這裏的拍攝地點離劇組酒店挺遠的,他本來也在想要不要連帶把喬舒然也捎上,送他回去,卻沒想到喬舒然先過來搭話了。

喬舒然調皮地豎起兩只大拇哥,“你今天造型超級棒,帥絕了!絕到無與倫比!”

“那得好好謝謝造型師,”聽多了這誇張又好笑的喬舒然式誇獎,寧涵現在倒是習慣了,他笑笑,默默地想,明天有威亞戲,嗯,會更帥。

他也不像從前那般自謙地回答,因為知道無論回什麽,好口才的喬舒然肯定都會馬上誇回來。

于是寧涵直接說他想說的,“你怎麽在這裏留到這麽晚?待會兒準備怎麽回去?”

喬舒然沉吟片刻——

喬舒然:“我跟他們的車回去就行。”

寧涵:“你要不跟我的車走?”

這兩句話幾乎同時出口,話音剛落,兩個人都有點尴住,一時氣氛安靜。

過了一會兒,受寵若驚的喬舒然怔怔點頭:“好啊……”

愛豆邀請他坐他的車,求之不得的,怎麽可能會拒絕?!矜持、客氣、欲拒還迎什麽的,通通不存在的好嗎?!

寧涵紳士地為他拉開車門,喬舒然一個蹦跶跳上了車,像只歡快雀躍的小松鼠,那高興簡直藏不住。

寧涵長腿一提,也跟着上了車,關上車門司機便發了車。

車裏有股淡淡的清新劑味,喬舒然聞了聞,覺得有些熟悉,像是檸檬葉裏摻了些茶樹油的味道,聞着舒适柔情,就像寧涵身上的氣質。

他悄悄地多嗅了幾下,想起自己上次抱着寧涵的時候,聞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清香,就是這股氣味。

真好聞吶,長得好看的人都是這麽香香的嗎?

喬舒然正默默地花癡中,寧涵主動發起話柄,打破了這片沉靜,“你怎麽會留到這麽晚?梁哥他們早就收工了,你不跟着回去嗎?”

寧涵在明知故問,他明知喬舒然是留下來看他的,但還是想聽到對方親口說。

“就……反正回去也無聊,所以想、想……”

“嗯?”真不愧是演員,演起疑惑無辜的好奇寶寶來,寧涵簡直信手拈來,神态自然語言流暢,毫無表演痕跡。

結結巴巴不是喬舒然喜歡的風格,他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沒皮沒臉地就直說了,“想留下來看你演完再走。”

想留下來,為了看你。

沒想到喬舒然這麽直白,一點羞澀和委婉都不帶,撩人反被撩的寧涵頓時就燙了臉。

他不自然地偏頭看向窗外,聲音都壓低了幾分:“以後這種室外的夜戲就、就不要留下來看了,山裏入夜之後很涼,還、還多蚊蟲……”

這個季節哪來的蚊子?喬舒然沒忍住一笑,但為了給愛豆留面子,還是善解人意地回答道:“嗯,好。”

“......真的,白紋伊蚊,被叮了容易發腫發熱,還有,還有那種大蛾子,會過敏......”寧涵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嗯,”為了愛豆薄薄的面子,喬舒然忍笑真的忍得很辛苦。

寧涵語氣扭捏着,“如果以後你再留到這麽晚的話……結束後你來找我,我、我順帶載你回去,”他忽然變得支支吾吾,“反正保姆車大,這麽多位置……多、多帶個人沒關系。”

喬舒然又是噗嗤一笑。

不就是想說以後會送他回去嘛,怎麽還繞起彎來編理由?還“反正保姆車大”,簡直跟之前那個看造雪機噴雪的理由一樣爛。

“好啊,那就謝謝了,”喬舒然爽朗道,“以後寧涵哥你的戲我能守肯定守,畢竟現場版,精彩不容錯過。”

寧涵失笑,“你帶了粉絲濾鏡,當然是覺得我什麽都好。”

“話也不能這麽說。”喬舒然擺擺食指,表示自己并非被粉絲濾鏡蒙蔽心智的盲目追星boy,“我是絕對的實話實說,不過加了些誇張的修辭手法而已,本意不變。”

為了增強說服力,他又補充道:“要是你聽厭了聽煩了彩虹屁,想聽聽些別的,也可以啊。”

“別的?”寧涵心血來潮,“那你覺得剛才那場戲,我有什麽缺點嗎?”

“有啊。”喬舒然幹脆直接地說。

寧涵有些微微吃驚,倒不是他接受不了別人說他的缺點,他非常樂意別人給他提意見,但喬舒然這麽幹脆直接地回答,還是令他有些意外,畢竟在他眼裏,喬舒然是一直無條件為他吶喊喝彩的小迷弟。

“我想聽你說說看。”

喬舒然确實喜歡抓住寧涵的優點使勁誇,把他誇上天,但要說起他的缺點和不足來,也是毫不敷衍,毫不含糊。

“我覺得吧,”他想了想,“眼神。”

“眼神?”

“嗯,眼神。”喬舒然憑借自己作為一名編劇對這個劇本的理解,用專業而又嚴謹地态度對他說,“我覺得剛才那場戲,寧涵哥你所呈現出來的眼神應該是偏空洞的。”

“空洞?怎麽說?”

“剛才那一段,表現的是淩霄入魔,在這個情境下,淩霄整個人是失去心智和意識的,但是在原劇本的描寫下,他這種狀态沒有更多的臺詞或肢體動作表現,只能通過最吸引觀衆的眼神。”

寧涵覺得有道理,若有所思地點頭,表示認可。

“就是那種……兩只眼睛虛空、失去焦距的感覺,但又跟瞎子有些區別,有些虛無,有些渙散,跟放空差不多,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懂你的意思。”

寧涵沒想到喬舒然的意見會這麽專業,是真的有從劇本本身去揣摩他的表演,而不是僅是作為一名癡迷的小粉絲想多看看自己喜歡的演員演戲。

喬舒然深谙說話的技巧,語氣委婉道:“當然,這也只是我個人的意見啦,作為旁觀者,我看得出來你是很入戲的,你當時是怎麽樣的感受,就順着演呗。或許寧涵哥你作為淩霄的扮演者,對這個角色會有更深入或是更獨到的體會和看法也不一定,我覺得關鍵還是看你自己的理解。”

他笑嘻嘻地用官方播報腔說道:“以上觀點僅供參考。”

“好,我會好好參考的。”寧涵愉快地眯眼看他,“喬先生,你的意見很棒啊,我會虛心改進。”

誇寧涵誇多了,這回輪到被他誇,喬舒然那張老厚老厚的臉皮終于泛起了明晃晃的紅暈,襯得出幾分不好意思來,看得寧涵一陣心動。

車窗外風景如流光般掠過,普出道道如樂譜般的橫白線,兩個人的心猶如樂章般,在其上跳躍舞動。

你來我往,我主動的時候,也能得到你的回應,這大概就是愛情裏最最心動的東西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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